顧思遠欲將要拂袖而去之時,卻又被那小廝喊住:“大人,老爺還交待了,讓大人千萬不要接近煞氣之地。所以,大人還是莫要去監斬了。”
“你這是在用老爺的話來壓我?”顧思遠怒瞪了那小廝一眼,不再是先前那副溫文爾雅的模樣。
那小廝戰兢兢道:“大人,小的不敢……老爺只是說這次案子了結之後,讓大人安心娶親……”
“娶親……呵呵……”顧思遠低笑一聲,拂袖揚長兒去。
一出提刑衙門,顧思遠便一躍上了馬背,策馬朝着行刑地飛馳而去,此刻他已經顧及不了那麼多,只想快些趕到刑場。
然而另一邊,百里景修帶着數隱衛也嚴陣以待。
刑場四面已經圍滿了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羣中,有一個高挑的男子格外的顯眼,但見他頭戴笠帽,帽檐壓的極低,只能看見削尖的下巴和緊抿的薄脣,並且還有一隻海東青落在他的左肩。
刑場四周人潮攢動,只聽見車輦之聲,押送琳琅的囚車向這這邊緩緩駛來,百里景修遠遠的就看見了囚車裡的琳琅,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一直跟隨着她。
囚車快要接近那個戴笠帽的男子身邊時,琳琅疑惑地回眸望了那頭戴笠帽的男子一眼,目光落在他左肩的海東青上。
這個人是誰?爲什麼他的海東青要護着自己?
直到囚車從那人身邊碾過,琳琅想要再去望那戴笠帽的男子一眼,可卻被當街的牌樓擋住了視線。
看着離自己越來越遠的牌樓,琳琅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現在可不是思考那些事情的時候,而是應該想想等一會兒究竟該如何按計劃脫逃。
百里景修凝眉,想要上前去劫囚車,可剛站起身,卻是見他那師傅將他攔下。
小甲小乙將手下意識按上佩劍,百里景修冷冷看向他師傅,責問道:“師傅,你何故擋我?”
那師傅,捻着手裡的佛珠,說道:“可還記得老夫當日對你所說的話?”
百里景修道:“那種沒用的話,沒有必要記得。”
師傅也不惱怒,仍是一臉淡然道:“想必你已經去過瀾逸的陵寢了吧?”
提及前朝皇帝瀾逸,百里景修微微皺眉。
師傅瞧了百里景修一眼,捻了捻佛珠,又說道:“當年瀾氏皇族確實還有一位皇太子逃過了剿殺,不過那位皇太子很快就被捉住,當場擊斃。如今民間流傳着前朝太子還活着,確實屬謠傳。”
聞得此言,百里景修不由得瞳孔緊縮。
師傅往囚車的方向看了一眼,繼續說道:“不過,瀾氏皇族確實還有遺孤流落在外……”
百里景修的目光一沉,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楚王殿下,你乃是大祁的皇族!你若是同前朝餘孽在一起,只怕這整個大祁江山,所有的大祁百姓,都不會願意!”
“本王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得到別人來品頭論足!”
百里景修滿是戾氣地望着師傅。
師傅也半點畏懼之色,望了一眼正待行刑的琳琅,又看了看百里景修,嘆氣道:“你莫要動怒,你自己且仔細掂量一番,她的出現,是不是影響了你?大成者,卻是要
舍情棄愛。”
不等百里景修反駁於他,便聽一旁的小甲忽然出聲道:“主子爺,國師大人來了!”
順着小甲所指的方向,果真看到了策馬疾馳而來的賀連雲荒,當百里景修看到他手上高舉着的那塊明晃晃的免死金牌時,素來沉靜的目光難免有些異樣的神色。
百里景修沒有說話,他只是靜靜地俯視着刑場上的情形。
看見賀連雲荒拿着免死金牌將琳琅從刑臺上救下,百里景修稍稍放了心,只是卻有些吃味。救下她的,並不是自己……
而琳琅看着賀連雲荒用免死金牌將自己救下時,心中除了說不出的感激,卻還有可惜。
她都已經準備好自己逃了啊!
免死金牌是不是隻能用一次?
太浪費了有木有啊!
而且,本姑娘的計劃似乎好像又一次被攪亂了……
好累。
還來不及吐槽惋惜的琳琅,一下子就被賀連雲荒拉上馬,坐在他的身前。
“別發呆,小心從馬上掉下去。”
賀連雲荒略帶輕笑的聲音在琳琅耳旁響起。
琳琅忍不住撇嘴:本姑娘纔不會從馬上掉下去好麼!
賀連雲荒雙腿輕夾馬腹,加快了速度,一路策馬疾馳。
一直到皇城郊外,“籲……”他這才輕勒繮繩,緩下速度,對琳琅說道:“也不見有追兵,應是安全了,我看你身子有些吃不消,還是先歇息下吧。”
琳琅眨眨眼,有些疑惑:“不是有免死金牌嗎?”
一聽此言,賀連雲荒忍不住笑道:“你再好好看看這塊牌子。”說着,就看他將那塊金燦燦的牌子丟給琳琅。
琳琅擡手接住牌子,發現重量似乎有點不太對……
擡眸看了賀連雲荒一眼,見他笑得不懷好意,於是低下頭仔細拿着那塊免死金牌端詳了起來。才發現這竟是一塊假的!
“我曉得那邊有個破廟,罕有人至,天色也晚了,我們不如去那裡歇息歇息?”
賀連雲荒說着便下了馬,他卻沒有讓琳琅下來,拉着繮繩就往密林小道走去。
坐在馬背上的琳琅,忽然感覺腳腕上一涼,像是被什麼抓住了一般,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一墜……
“琳琅,你沒事吧?”賀連雲荒手疾眼快,一把拉住她的手臂,關切地問着。
琳琅笑着搖了搖頭:“沒事沒事。”
“此物……”賀連雲荒看着那隻纏着琳琅的海東青,不由得深思起來。
若是他沒有記錯的話,剛纔在刑場附近,似乎就看到過一個頭戴笠帽的男子,而那男子的肩上正是落着一隻海東青。
而另一邊,琳琅卻饒有興致地和那隻海東青聊了起來,當然,一直是琳琅在自娛自樂。
“哎,你主人呢?”
“你爲什麼要跟着我?是你主人吩咐的?”
“你跟着我沒什麼前途啦,快回去吧!我現在可是在逃人員哦。”
“……”
賀連雲荒看這一人一鳥相處得“其樂融融”臉上不禁抽搐了兩下。
咳咳……
賀連雲荒輕咳了兩聲,將琳琅的注意
力從海東青移落到自己身上,他笑道:“我們只在這兒借宿一宿,明日便回去。”
琳琅一愣:“回去?”難道接下來不是應該要開始“浪跡江湖”了嗎?
賀連雲荒點點頭,看她一副懵懂的樣子,嘆一聲,提醒道:“是啊,大法師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皇帝會起疑心的。”
“唔……”經賀連雲荒這麼一提醒,琳琅暗暗抹了把汗,確實差點就把大法師這個身份給忘記了。
不過麼……
就看琳琅心思一轉,看着賀連雲荒,問他道:“我倒是可以用大法師的身份再回去,可是你呢?你拿着假的免死金牌將我從刑場上救出來,你要是回去了,就不怕被問罪?”
賀連雲荒笑着搖搖頭,道:“自然是不能以國師的身份回去。”
忽然間,賀連雲荒發現琳琅正不懷好意地盯着自己,笑得一臉諂媚。
“琳琅你……”賀連雲荒下意識地脊背發涼。
“之前你的蕭王子扮得很好!你還有沒有別的面具,能夠以假亂真的那種?”
“這個……”
在琳琅期待的目光下,賀連雲荒還真從懷中掏出了一張人皮面具。就看他揹着琳琅轉過身,再轉回來時,那張傾城之色的臉,一晃眼間就變成了一張平淡無奇的路人臉。
琳琅盯着這張臉看了好一會兒,賀連雲荒輕咳了一聲,微微別過眼,躲開琳琅那專注的眼神,說道:“我就當作是大法師身旁的護衛吧。”
“……”大法師有同意嗎?
琳琅略微有些糾結,她確實是想讓賀連雲荒假扮一個人,但並不是一個無足輕重的護衛。不過,轉念又一想,真讓賀連雲荒假扮那個人,危險係數太高,萬一讓賀連雲荒深陷險境就是她的罪過了。
再看一眼面前這張根本就讓人記不住長相的臉,琳琅嘆一口氣:這樣也挺好的。
破廟升起了篝火,琳琅抱膝坐在篝火邊,恍恍惚惚中便睡了過去。
賀連雲荒看了一眼將身子倚靠在自己身側的琳琅,解下披風蓋在她身上,然後微微調整了一下姿勢,儘可能讓她睡得舒服一些。
琳琅做了一個夢,這一次,她沒有再夢到百里景修。
而是夢見了一個陌生卻又熟悉的地方。
在夢裡,她來到了一處風景雅緻的水榭。
那個曾經在她夢中出現過的少年,那個在夢境中總是一直陪着她的少年將一塊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青玉環佩塞進她的手裡,然後很認真地對她說:“小阿九,等我長大了,我就騎着高頭大馬來娶你!給,這是聘禮!”
青玉環佩上刻着一個歪歪扭扭的“九”字。
夢中的她原先覺得不錯,所以就一直戴在身上。
只是那個“九”字究竟是什麼意思?是阿九的“九”嗎?
琳琅不明白爲什麼忽然間想起了這段早就被遺忘的記憶,還是說,冥冥之中早就註定了自己要還夢中那位少年的情?
琳琅很努力地想要看清少年的臉,可是無論自己如何努力,看到的,只是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
那個少年,他又會是誰呢?
那塊青玉環佩呢?又在哪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