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浣溪的嘴角邊勾着一絲淺笑,時不時的用腳尖輕輕的點地,鞦韆便有一下沒一下的搖晃起來。
雖然她並沒有開口答言,可是心中卻已經有了想要聽下去的慾望。
主要是她本身對殘一還真有那麼幾分好奇。
花蕾雙手平放在石桌上,目光幽幽的望着遠方,似是陷入回憶中一般,好半天后才輕聲說道:“說起來,殘一和雪芽其實很命苦的。他的父親嗜酒好賭,欠了一身的債無力償還,便偷偷的將他的母親賣給了本地的一個大財主爲妾,可是他的母親性子剛烈非常,在衆人面前一頭碰死在了青石上,那一年殘一才十歲,雪芽也不過三歲。”
林浣溪停止了搖晃,小臉上浮現出一絲怒容,有些咬牙切齒的說道:“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混蛋的男人?居然想要變賣自己的妻子?難道官府就不管嗎?”
花蕾搖搖頭,嘴邊的笑容像是歷盡了滄桑:“咱們女人的地位一向低下,況且窮人家賣妻賣女的人也着實不少,官府又怎麼管的過來?況且就算是官府來過問,也不過是多掏幾個銀錢的事兒。”
林浣溪用力的咬着粉脣,露出一排細碎的小牙來,氣鼓鼓的嘟囔道:“果然是萬惡的舊社會……”
“林大小姐,您說什麼?”花蕾並沒有聽的太清楚。
“沒,沒什麼。”林浣溪擺擺手,這種事情是和她們說不清楚的,畢竟這是一個時代的烙印:“那後來呢?”
“後來……”花蕾的目光又開始飄遠了,原本溫柔的聲音中帶着一絲沙啞的傷痛:“後來,他的父親便將主意打到了殘一的身上,將他賣給一個喜歡孌童的老頭兒,殘一在老頭兒家裡受盡的折磨,幾次都命懸一線。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兩年後那個老頭兒死了,殘一也趁機逃了出來,可是他的父親帶着雪芽已經不知所蹤了,殘一幾經周折,終於知道了雪芽的下落。”
林浣溪咬牙切齒的說道:“真是個禽獸的男人……”
“是,他的父親就是一個禽獸,居然把年僅五歲的雪芽賣到了青樓中。當時的殘一身無分文,又舉目無親,根本沒有辦法將雪芽救出來。後來,殘一碰到了一位溫潤如玉的公子,在他的熱心幫助下,纔將雪芽從青樓中解救了出來,不但給他們兄妹安排的住處,還親自教習殘一武功學問,因此殘一示他爲救命恩人,更視他爲知己親人。”花蕾的情緒漸漸激動起來,原本溫柔的嗓音也拔高的有些尖銳了:“可是誰又能想的到,那份溫潤如玉,那份大恩大德居然是……”
林浣溪的一顆心瞬間也跟着提了起來。
可就在這時,從她們身後傳來了一道冷冰冰的聲音,打斷了她們之間的談話:“花蕾……”
花蕾身子微微一顫,有些不敢去看殘一的眼睛:“殘一,對不起,我知道我不該這麼多話的,可是我這樣做也只是想……”
“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不等花蕾把話說完,殘一再次冷冰冰的說道:“你先下去吧,我有話要和林大小姐說。”
花蕾微微垂着頭,目光瞬間便黯淡了幾分,貝齒輕輕的咬着紅脣,聲音雖然依舊溫柔可卻不難聽出那絲淡淡的委屈:“我知道了,我現在去幫你們準備午飯。”
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林浣溪本來正聽到關鍵的地方,心裡百抓千撓的厲害,可又不好意思直接去問殘一本人,畢竟她可沒有揭人傷疤的癖好。
“林大小姐,之前是我思慮不周,只顧着自己和芽兒,卻忽略了你的處境。現在我已經想好了,要帶着芽兒和你一起回盛京。”殘一站在林浣溪的面前,高大的身軀瞬間將林浣溪強勢壓成了嬌小生物。
林浣溪仰起頭,有些驚訝的看着殘一。
之前,他可還是態度十分的堅決,怎麼才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便轉了性子?
“你可要考慮清楚了,萬一我回到盛京之後,不但不給你妹妹醫治,反而來找來官府的人治你一個劫掠之罪,到時一切可就都晚了。”林浣溪微微清了清嗓子,故意如此說道。
她倒要看看,他的這一番話究竟是真是假。
“我相信林大小姐不是那樣的人。”說到這裡,殘一稍稍頓了一下,便又繼續說道:“如果林大小姐果然是那種人的話,我也認了,只是我非常肯定,林大小姐絕不會是那種人。”
林浣溪這才覺得冷冰冰的殘一有些可愛起來,嘴角邊也不由於的勾起了一抹淺笑:“既然如此,那咱們什麼時候走?”
“我已經讓小丫環開始收拾行裝了,午飯之後便出發,天黑就能到盛京了。”殘一似是被林浣溪的笑容晃花了眼睛,微微愣怔了片刻,這才說道。
林浣溪滿意的點點頭,只要天黑之前能回到盛京,那這一切就還不算太麻煩。
掃了一眼殘一臉上的半副銀面,林浣溪胸中的八卦之火又開始熊熊燃燒起來:“你爲什麼會叫殘一?又爲什麼要戴着半副面具?”
按照花蕾剛剛的說法,他應該是一個翩翩美男子纔對,而且只單單看那半邊臉頰,也能感覺的出來。
殘一沉默了半晌,這才一臉平靜的看着林浣溪,語氣淡漠的就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面殘,所以戴面具,叫殘一。”
林浣溪一愣,她本以爲他是爲了裝酷才……
“怎麼弄的?其實我對外傷也有一定的研究,你且摘下面具來給我看看,也許我能夠……”林浣溪的話還沒說完,殘一便將自己面上的那半副面具緩緩的摘了下來。
面具下,果然也是標準的星眉劍目。
只是,一道深可見骨的刀疤從其太陽穴的位置,斜斜的劃到了嘴角,皮肉還向外翻卷着,看起來格外的猙獰。
殘一看着林浣溪震驚的模樣,也不知道爲什麼,心內不由的有些失望。
果然,所有人都害怕這道疤痕。
握着面具的手忍不住的微微用力,殘一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來:“嚇到了林大小姐,真的非常抱歉。”
殘一的話,淡漠而又疏遠,手中的半副銀面也已經快速的戴了回去。
“疼不疼?”林浣溪突然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