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諭父老子弟:今兵荒之餘,困苦良甚,其各休養生息,相勉於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和婦從,長惠幼順,勤儉以守家業,謙和以處鄉里。吾愧無德政,今籌立學堂,重興文教,父老各訓戒子弟,令之努力向學,勤來上課,毋使之爲不學無術之徒。”
北平城新立的公報牆上,又貼出了順天府勸學的告示。這面公報牆還貼有很多很多類如順天府基本法,順天府民法試行草案,順天府刑法試行草案等一系列法律法規,還有很多惠民的告示,是官府與百姓溝通的窗口。
每日,公報牆邊都有很多人在駐足,因爲一邊有很多召工的告示,特別是鍊鐵廠召工,那真是人人趨之若鶩,因爲那裡工資日結,每天都能得三錢銀子,算得上是最優厚的工資待遇,不過遴選更加嚴格,只有順天府的原住民才能當選。
至於新加入順天府的那一萬多流民,只是居民,只能從事制蠟挖煤選礦佃耕之類的工作。之所以搞差別待遇,是因爲順天府能有今日,是北平城原住民拼死拼來的,他們當然有資格享受某些特權,而這些特權又不是建立在奴役他人的基礎上,不無不可。
當然,差點待遇可以搞,閉門自守就不行了,再說了,順天府四面爲敵,想閉門自守都守不了。流放制度是中原王朝一向秉承的國策,動不動就是刺配充軍幾千裡,說白了,就是把窮兇極惡之徒都發配到邊疆荒蠻之地去“艱苦創業”,以遼東雲南廣西海南等地爲最。
現在遼東被燕叛軍所佔,萬磊相信,朝廷那些“書生”很快就會找到一個替代遼東罪犯流放地,那就是順天府。面對將要來臨的流放“大軍”,順天府上下軍民,必須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因爲“流放大軍”比朝廷的正規軍更難對付,朝廷軍打敗打跑就完事,而“流放大軍”會像牛皮蘚一樣,染上了就怎麼也無法根治。
爲了積累處理流放大軍的相關經驗,萬磊與鐵鉉商定良久,終於定出一個方略,那就是保甲法。對於那些“願意”加入順天府當“良民”的戰俘流民和流放的犯人,通用此法。十人編爲一保,互相監督,一人犯法犯罪,其他九人不舉之,則十人同罪。
有罪者,就依罪大小判服苦役,下井挖礦開煤或修路築牆,幹最累最危險的活,服滿苦役之後重歸爲二等居民,考察期滿纔可升爲居民,數年之間無作奸犯科之舉,纔可升爲公民。
保甲連坐法只適用於居民,公民不適用保甲連坐法,因爲公民有公民意識,有較高的覺悟,自己能對自己的行爲負責,不必要讓別人來監督。當然,公民犯法,也與居民同罰,該殺頭的還殺頭,該服勞役的還服勞役,只是不會牽連別人,服完勞役之後降爲二等公民,還要經過考察期,才能迴歸公民階層。
保甲法的試行,從那一萬來個俘虜開始,至於已經加入順天府月餘的難民們,不適用此法,因爲那些難民已經與公民雜居,有公民看着他們,他們早已融入順天府這個大家庭中,都安分守己地等着轉正爲公民,與公民平起平坐。
這天一早,操場上就聚集了一萬俘虜,這些人手腳被綁着,神情很是頹廢,畢竟是俘虜,不被拉出去殺頭就算不錯了,還敢奢望好吃好喝地伺候?萬磊也趕早到場,站在操場前面的高臺上,掃視着這幫子爹不親孃不愛的倒黴蛋。
“各位都靜一靜,現在請萬先生髮言。”負責看押俘虜的營長這一聲喊,圍在四周的軍士就一通殺威棒猛敲地面,噠噠噠噠的聲音嚇得那些俘虜都不敢再吱一聲,因爲他們知道,誰敢不聽令,就要拉出去打屁股,是絕對沒人幫忙求情的。
等操場上的人都禁了聲,萬磊這才氣沉丹田,道:“各位來攻我北平城,只是奉命行事,這本怪不得你們。我等也與朝廷相約,只要運來二十萬石糧食,就放你們歸去,只是時過數日,都不見朝廷送糧來。由此觀之,朝廷已然不想贖回你們。”
萬磊頓了頓,又皺眉道:“朝廷不仁,我們北平軍不會不義,我們不是綁匪,更不會因爲拿不到贖金就撕票。既然朝廷已經視你們爲棄卒,我們也不必再爲難你們,呆會就會派人押送你們出境。”
一聽說可以走了,下面那幫俘虜面面相覷,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紛紛發言提問:“真放我們走?”
“朝廷不守信約,留你們也是無用,不如放你們回家去跟妻兒團聚。不過我在這裡言明,你們誰要是再無故進入順天府地界,或是在我順天府境內落草爲亂,我們捉一個殺一個,絕不輕饒。”萬磊厲聲道。
一聽到真的放人,下面又是一陣交頭接耳,過了好一會,就有一人道:“我等是敗軍,回到朝廷也是戴罪之身,能否留下來,在下無妻無兒,了無牽掛,願意加入北平軍,效死力。”
“對,我等願意留下來,誓死效力。”又有十幾個響應。
萬磊掃了這些人一眼,嘴角微微向上一翹,拒絕道:“我們北平軍只召收良民,不收編戰俘。”
一顆老鼠屎搞壞一鍋湯,這個道理萬磊比誰都明白,所以在北平軍的選募和平時思想教育上,他從不放鬆,北平軍上下皆是跟他一條心的。至於收編俘虜爲軍,這是萬萬不可行的,且不論這幾個熱心過度的俘虜是不是想打入北平軍當奸細,就因爲理念不同,他們也會壞了北平軍的軍紀。
“我們都是身經百戰之士,不怕死,爲什麼不能讓我們從軍,難道你們懷疑我們是奸細不成?”又一個壯漢不服道。
“身經百戰?”萬磊嘴角又是向上一翹,一指邊上一個十六七歲模樣的小兵,道:“不要說我不給你機會,你打得贏他,我就同意讓你從軍。來人啊,把他放了。”
“好,如果連一個毛孩子都打不贏,老子也沒臉混了。”那壯漢一脫繩縛,就緩步走到操場前,從他那平衡的步伐上看,他還真是個練家子,怪不得如此傲氣。再看那小兵,樣子瘦小,卻行得直站得正,是軍訓打出來的模子。
兩邊對視一眼,一拱手,那壯漢就猛然出招,不過他沒有攻向那小兵,而是一躍衝向臺上的萬磊,直接就搞起了擒賊擒王,下面他的同袍們見了,都傻眼了,暗道:這下玩大了!
而就在他將要攻到萬磊身邊之際,後腿猛然被人一拉,直接被扔出一米開外。原來,那小兵早有所料,那刺客快,他更快,一下就衝到刺客身後,施展起小擒拿手,一把就捉住對方的後腿。這還不算,對方還沒落地,他就搶攻上前,一個腳踢再加一記肘擊,直接將對方打趴在地,而四周的軍士也迅速圍上,刀劍同時架到了那刺客的身上。
“刺客已經制服,讓先生受驚了。”那小兵拱手抱拳,靜立原地,彷彿剛纔的打鬥就沒發生過。
“不錯不錯,你小子進步很快,不失家風,以後好好幹,像你父親一樣,殺敵立功,名垂千古。”萬磊走下高臺,輕輕地拍了拍那小兵的肩膀,很滿意地說道。
這個小兵叫趙全德,算是烈士家屬。萬磊至死都記得,數月前與燕軍的那場血戰,他身邊就有很多人戰死,其中就有一個叫趙鴻運的千夫長。戰後,萬磊就專程去探望趙家母子,見到了這個混小子,當時他還哭喊着打萬磊,要萬磊把爹還給他。
萬磊當時很自責,最後趙鴻儒出面,才把這小子安撫好,不過這小子也不省油的燈,非要加入北平軍不可,萬磊嫌他年紀小,又是家裡獨苗,不想收,誰知他天天跑到軍營外站着,萬磊只得吩咐趙全節好好地帶一帶他的小堂弟。
沒想到,從軍一個來月,這小子居然有點“狼兵”的樣子了,這真是人不可貌相。
行刺危機被輕描淡寫地化解了,下面一萬俘虜見行刺不成,心卻立馬就涼了半截,他們可以預想到,他們將會面對更瘋狂的報復,殺頭火燒活埋,總之要多慘有多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