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甩包袱,門也沒有!萬磊斷然拒絕方孝孺的提議,還把他結結實實地教訓了一頓,方孝孺胸中氣炸,卻也不敢發作,此次會談只能不歡而散。
方孝孺雖然被氣得夠嗆,卻也沒馬上離開北平,因爲除了甩包袱之外,他還要與大華民國建立真正的邦交關係,不然就沒法派人來偷師長技。而他也知道萬磊是一個不好糊弄的人,所以把突破口定在了其他人的身上。
在大華民國衆多軍政要員之中,對明朝有好感的人也沒幾個,方孝孺拜訪了很多要員,多是吃閉門羹,唯有現任外事部副部長的徐輝祖肯見他,不過徐輝祖說了不算,因爲能拍板邦交大事的還是大總統。徐輝祖最多隻能幫明朝說些好話,不過萬磊卻一再聲明:華明邦交正常化可以,明朝先把拖欠的戰爭賠款支付完再說。
四月,對明朝而言是難熬的一個月,西南各地的叛亂四起,明朝甩包袱計劃沒有成功,想增兵平叛又沒錢發軍餉,大華民國又死命地催明朝支持戰爭賠款,諸事重重壓得明朝廷喘不過氣來。
建文帝的日子不好過,就只能向方孝孺施壓,讓方孝孺趕緊處理好與大華民國的邦交事宜。方孝孺沒辦法,只得上門去求徐輝祖,請徐輝祖出面,帶他進華園去見萬磊,因爲華園的大門一直對明使關閉,他想進都進不去。
經過徐輝祖的多次說情,四月二十,萬磊終於肯見方孝孺,而且還同意組織一次正式的會見,出席會議的還有外事部的部長劉璟。方孝孺驚喜之餘,馬上讓下面擬出一份用詞更加謙卑的國書,準備在會議中呈交,同時儘量說服萬磊,把戰爭賠款一項要求緩一緩。
當然,把川南割讓出來抵戰爭賠款一議,方孝孺是不敢再提了,因爲他知道,如果再提此議,萬磊肯定翻臉,以後恐怕徐輝祖再出面說情,也無法讓明使再踏入華園半步了。
華園一樓東廳,是萬磊用來會見重要客人的地方,這個客廳不大,不過裝修得十分得體,地上輔上羊毛地毯,透明的窗戶邊拉着窗簾,而牆壁上還懸掛有幾幅國畫,每一幅都是出自名家之手,如果拿出賣,少說也值幾百銀元。
萬磊與來使寒暄客套了幾句,賓主落坐在真皮沙發上,特勤人員送上茶水點心之後,就退了出去,同時把厚重的大門給關上。
“明朝現在出現了困難,這此事情我都有所瞭解,作爲臨邦,我國對此深表關切。不過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去年我國就遭到貼木兒汗國的入侵,到現在我們還沒有打退敵人,以至於西北大部分地區都籠罩在戰爭陰影之下,時刻不得安寧。”
萬磊一上來就先大倒苦水,方孝孺再次傻眼,他料想到,這一次恐怕也是談不攏的了,不過不到最後時刻他還是不肯死心,忙訕訕道:“貴國兵強馬壯,國富民安,自然能拒敵於國門之外。”
“我國自己的內政,當然能自己處置,這一點無須貴方擔心。”萬磊微微一皺眉,“現在我們言歸正傳,談一談邦交正常化的事宜。”
“我朝財政吃緊,一時間還無法支付剩下的戰爭賠款,貴方能否通融些許時間?”方孝孺略帶求肯的語氣。
“不是我方不想通融,而是貴方政府一直不講誠信。本來說好了支付一千萬石糧食就停戰,可是時間都快過去一年了,戰爭賠款都不見着落,反倒是每天都有大量的難民涌入我國,給我國帶來嚴重的治安問題,難道當時停戰和約上沒有各守疆界這一條?貴方一而再再而三地違約,請問我還敢不敢信。”
“我朝沒有水師,江防薄弱,有亡命之徒過江,這也是難免之事,非我朝不爲,而是不能。”方孝孺忙解釋道。
“不是不能,而是不爲。百姓的日子如果過得好好的,那爲什麼背井離鄉,請問貴方,可曾見到我國百姓逃難南下?所謂苛政猛於虎,百姓不願意呆在貴國,貴國難道就不會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這個.”方孝孺臉色有些難看,因爲萬磊這是明着指責明朝行苛政。
“作爲一國總統,本人雖然不敢自稱是政治家,不過也還有點政治眼光。貴朝的問題在根子裡,不是我方緩收貴方几百萬戰爭賠款就能解決的,要想治本,還得靠你們自己。不然就算我們免掉戰爭賠款,貴方照樣還是走不出困境。”
“總統陛下有何良策,還請不吝賜教。”方孝孺那顆死了的心又活過來了一絲,因爲從萬磊的語氣中,他隱隱聽到了有減免掉戰爭賠款的可能。
“良策倒也說不上,只是有些想法。貴國現在陷入困頓,根源在於國體,國體不變,那就休想走出困境。”
“國體?何爲國體?”方孝孺有些不解地問道。
“國體就是國家性質,從本質來分,可以分爲人治與法治,我國是法治之國,憲法比大總統還大,國家守信守諾。貴國是人治,皇帝高於一切,詔令可朝令夕改,國家如何能建立起信譽,這是我國不信貴國的原因之一。”
“這個.”方孝孺一皺眉,忙道:“我朝亦是重信守諾之國,鄙人可以保證,我朝一定履約。”
“你又不是皇帝,你的保證一文不值,而且貴國是人治之國,就算是皇帝也會出爾反爾,皇帝的保證也是一文不值。要想取信於人,取信於他國,就要變國體,從人治變爲法治。”
“帝制是我朝固有政體,這,這如何能改?”
“天下無不可變之法,只有食古不化之人。本人給出兩個方案,方案一是貴國皇帝退位,還政於民,我國可減免貴國所有戰爭賠款,並每年捐獻五十萬銀元作爲皇室優待費;方案二是貴國實行君主立憲,將君權置於憲法之下,皇帝也不能出爾反爾,這樣我國纔敢於貴國開展正常的邦交關係。”
“這,這.”方孝孺更是傻眼,萬磊的建議,擺明了就是要變天,要把明朝變成一個跟大華民國一樣的沒有皇帝的國家,這肯定是不行的,“總統陛下,貴國與琉球占城等國建立友邦關係,也沒要求它們非掉國王吧,如今對我朝提出如此苛刻條件,這,這是有意刁難我國。”
“首先,琉球占城等國與我國不接壤,不會像貴國那樣發生大批流民涌入我國的現象;其次,這些國家小,從來沒有過,以後也不敢違約,所以我們可以放心地與之合作。最後,本人承認,提這些要求是有私心的。”
萬磊頓了頓,換上一副憂國憂民的表情,沉聲道:“華明兩國百姓同祖同根,我不忍心見他們生活在水深火熱的暴政之下,所以爲民請命,希望明朝皇帝能以天下蒼生爲念,棄一人之私慾。只要他肯退位還政於民,本人保證給以政治優待,並立下皇室優待法,每年捐資五十萬銀元作爲皇室優待費用。至於宮殿陵寢皇莊等皇傢俬產,依舊予以保護,決不吞沒。”
“這與強迫我國投降何異?這斷不可行。”方孝孺憤然而起。
“不是投降,我國沒要求貴國併入我國,只是要求貴國皇帝陛下還政於民,這是順應天意民心之事。難道貴朝爲皇帝之私而自絕於人?那就沒什麼可談的,我國不可能與一個背天道反人民的政府合作。”萬磊的態度也十分堅決。
雙方態度都十分強硬,眼看着和談就要談崩,坐在一旁的徐輝祖忙當和事佬,對方孝孺道:“我國大總統陛下提出這兩個方案,都是爲了明國的百姓着想,方先生可攜此兩項方案回金陵,至於貴國皇帝陛下如何抉擇,我方敬聽佳音。”
徐輝祖看了萬磊一眼,見萬磊沒有反對的意思,又道:“徐某本爲明朝舊臣,出於私念,還是希望方先生說服皇帝陛下,請其認清天下大勢,退一步或可海闊天空。”
“如何與我朝皇帝陛下彙報,本使自有區處,不勞徐大人費心,告辭。”方孝孺一拱手,領着手下的使臣們就要出門,不過除了他本人之外,其他的使者都有些戀戀不捨地看向萬磊那邊,欲言又止,被方孝孺催促了幾次才肯離去。
這些小使臣之所以遲遲不肯走,倒不是貪戀坐沙發,而是都覺得萬磊所提的議案或許可行。他們作爲小臣,心底裡還真希望建文帝退下去,換能臣干將來主政,新人新氣象,而且皇帝退下去之後,他們也可以獲得更大的權力,這種一舉而多得利之事,何樂而不爲?
這些小使臣的舉動,自然落入到了萬磊眼中,他淡然一笑,心道:鬧吧,盡情地鬧吧,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萬先生,這兩個方案恐怕明朝皇帝不會接受。”等方孝孺等人走遠了,劉璟才低聲道。
“如果建文帝聰明的話,會接受第二個方案,如果他一意孤行,咱們就想辦法挑撥一下,明朝廷那些大臣就會像催命鬼一般強迫他退位。如果操作得當,說不定民間還會掀起倒皇狂潮,亂得一發不可收拾之時,就是我們重整河山之時。”
“如果建文帝真的選擇第二方案,行君主立憲制,那我們是不是就任由江南割據下去?”劉璟又問道。
“呵呵,好戲纔剛剛上演,不管明朝那邊選什麼方案,抑或是什麼方案也不選,最終也敵不過統一的大勢,各位就等着看好戲吧。”萬磊哈哈一笑,起身率先離去。
在場的要員們雖然不知道萬磊的葫蘆裡又賣什麼藥,不過見甩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也都不再多問,各自起身離去。一場和談就此結束,不過一枚致命的地雷已經爲明朝埋下,隨時都可能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