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的萬先生真好說話,居然只罰些錢就肯了事了。剛到自家,劉緋終於敢露出笑臉。
什麼叫我的萬先生,人家是有家室的,別亂說話。劉綰狠狠地敲了一下妹妹的腦門,又道:好說話?你沒看到他發狠的時候,他殺起人來,那是連眼都不眨的。這一次對咱們從輕發落,是因爲咱們不是他的敵人。咱們若是敢胡做非爲,他肯定痛下殺手。
知道了,就你話多,昨天不是你眼巴巴地要去跟蹤那些人,想借機立功的嗎?劉緋扁了下嘴,很委屈地說道。
我也只是想去看看,沒想到會遇到她們。劉綰一說到這,眉頭不禁又皺起來。
姐,又想什麼煩心事呢?
我在擔心悌姐她們,她們會不會被殺掉。
她們這樣對咱們,咱們替她們操心什麼?
始終是姐妹一場,她們也只是被仇恨迷住了雙眼,才一時糊塗。
既然擔心她們,你就去找你的萬先生求情唄,反正他很好說話。劉緋努努嘴,她不是沒心沒肝,只是劉悌等人做得太過份了。
我們自身尚且帶罪,求情定是沒用。劉綰搖搖頭,苦笑道:算了,不說這些了,這一次咱們姐妹再一次死裡逃生,是一件喜事,應該慶祝。
還慶祝?我現在最想洗個澡,美美地睡一覺。你不知道,昨天晚上我被泡在髒水裡半個多時辰,被人救出地窯,又被關進水車裡,後來還被幾個精忠衛不停地審問,真是...
呵呵,你該謝謝那些髒水,不然你還不一定能活着出來。劉綰嘴上笑道,不過心裡卻是暗暗驚異:誰這麼心機縝密,這又是放火又是灌水,一環套一環,這種連環詭計都能想得出來。
是該感謝那一把火,就是那一把火,把咱們姐妹兩年的俸祿燒沒了。劉緋扁扁嘴,沒有了俸祿,咱們以後吃什麼?穿什麼?
嘻嘻,那個劉經理不是喜歡你嗎?他這麼有錢,你嫁給他得了。劉綰大笑起來,不這笑歸笑,吃飯這種實際問題她還是要解決的,她心中早已下定了決心:不能再消極度日,該有所作爲了。
劉氏姐妹因爲被赦免了罪行而慶幸之際,萬磊正在忍受趙雪兒的無盡埋怨。這個死丫頭像是吃了火藥一般,萬磊知道她這是在吃無名之醋。女人,實在是善妒,特別是像趙雪兒這種外表要強內心卻極其脆弱的女人。 (首發)
好了,別再生氣了,你看,眼角是不是長皺紋了?萬磊拿出一面鏡子,笑道。
怪你,都怪你,人家爲了你的安危着想,你偏要留那兩個壞女人在北平城,真是氣死我了。你自己看,以前好心收留下那兩個姓楊的,他們又是怎麼對你的?趙雪兒還是氣呼呼。
矯枉不可過正,不能因爲船上有幾個壞人就把一艘船給打翻。我們收留的一些人中,是有一些恩將仇報的,不過大部分人還是知恩圖報的。咱們要想得天下得人心,就該有容人的氣量。
萬磊淡然一笑,又道:楊子榮與楊士奇兩人,圖謀不軌,罪在自身,會交給司法機關去審判。至於他們的家人,只要沒有夥同作案的情節,就不予牽連,並且不可對他們歧視對待。
你這個傢伙,對別人總是那麼好,對自己人總是那麼壞...趙雪兒氣哼哼地說着,不過她的抱怨還未說完,就被一隻大手抱住,直接攬入懷中,對,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爆炸案一經告破,萬磊又陷入文山會海之中,而最重要的一項任務就是議定國體和政體。由於北平軍佔領了北平地區和遼東地區,原來的行省級行政機關又見落伍了,萬磊索性把開國一事提上議程。
不過,開國是一件大事,不是說辦就能辦的,首先,要確定國體,階級性質什麼的就不說了,最本質的問題就是主權在誰。君主制國家,國家主權在於君主,民主制國家,往往宣稱主權在民。
當然了,宣稱的東西,往往是不可信的。君主世襲制也好,總統制也罷,抑或是議會共和制,其本質都是少數人統治多數人。然而,君主世襲太過於赤果果了,明顯是在拉仇恨,與百姓對立,萬磊是堅決不用的。
所以,就在七月初一,北平城就張榜貼出一張《臨時約法十章.草案》,上面當頭第一條就直接寫明:天下,乃天下人共有之天下,自此往後,但有自立爲君者,天下人共擊之!
此公約一出,整個北平城譁然,因爲這條公約指明皇帝爲非法,也就是說,以後北平軍不會有皇帝。可自秦始皇以來,中原百姓被皇帝統治了一千多年,突然間說不要皇帝了,引起的震動可想而知。
對此,萬磊早有所料,畢竟百姓當貫了順民,突然讓他們翻身當主人,他們反倒會渾身不自在。不過,他貼公約的目的只是放風,並不是馬上就搞。而且在貼公約的同時,還鼓勵大家一起來熱議:皇帝到底該不該存在?
萬磊這一鼓勵,北平城馬上就開啓了一個新的時代----非君時代,因爲在萬磊的授意下,劉璟在《民富期刊》中開一專題,專門評議過往的君主。當然,過往的君主中沒幾個是好東西,評議中當然是褒少貶多,是爲非君。
而在開編明義第一章中,就引用了唐太宗的話:可愛非君,可畏非民,天子者,有道則人推而爲主,無道則人棄而不用。在斷章取義之下,這句話就被理解成:百姓可以選擇賢明之人當國家領袖,國家領袖不賢明,百姓可以廢棄他甚至於武力推翻他。
當然,簡單的吹鼓還是不行的,要想解開君主專制在人們心中的枷鎖,最重要的還是開民智,民智一開,什麼民主共和那就是水到渠成。現在非君,也是開民智的一個舉措而已。
除了搞非君之議外,第二條約法就是明確寫明:非經法律批准,公民生命權與財產權不可侵犯。雖然有了地震一般的第一條約法,第二條約法一出,百姓也是傻眼。
要知道,自古以來,中原王朝無一不是宣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皇帝作爲君上,可以對子民生殺予奪,百姓的生命權和財產權從來就沒有得到真正的保證。
正是因爲無法保證自己的生命權與財產權,那些即得利益者爲了保住榮華富貴,纔會死抱皇帝的大腿,甘願充當皇帝欺壓百姓的走狗。而這種不得人心,靠恐怖高壓統治來維繫的王朝,壽命當然是長不了。
現在萬磊直接與百姓約法,保證百姓的生命權與財產權,這就直接挖掉了君主專制生存的土壤。當百姓習慣於自己掌控屬於自己的生命和私有財產之時,就算有人強行要當皇帝,只怕下面的芸芸衆生也不會答應。
約法雖然看起來駭人,不過百姓反對的聲音很少,支持的聲音很高,誰也不希望自己的身家性命被捏在別人的手上啊。
接下來還有八條約法,都是關於公民的權利的,分別是法律權利、文化權利、社會權利和參與權利等等一系列權利。這一份《臨時約法十章.草案》,可以說是一份權利法案,具有憲法性質,它一旦通過並實施,北平政府從此就步入真正的憲政時期。
當然,這一份臨時約法十章只是草案,供百姓評議,要想真正通過,最早也要在兩年之後纔可組織全民公投。而在這兩年內,還是訓政時期,依舊由常委會負責行政和司法,由軍委會負責帶軍。
同時,爲了防止再一次出現因爲萬磊不幸遇險而引起軍政部門恐慌甚至於癱瘓,常委與軍委要員開會表決,選出一人作爲內長。在首領遭遇不測無法主政之時,內長負責召集軍政要員,重新票選首領,以保證權力的正常交接。
由於內長的作用特殊,這個人要獨立於軍政部門之外,而且還要有一定的威望,選來選去,能讓軍政雙方都信服的人,只有負責精忠衛的張妍。不過張妍一介女流,年紀又輕,很多人擔心她無法勝任,最後還是萬磊拍的板。
賢侄,咱們真的不要皇帝?雖然早知道萬磊不搞世襲君主制,在公佈約法之後,鐵鉉的心裡卻總是感到沒底。
呵呵,誰說我們不要皇帝的?我們只是不要龍椅上的那個皇帝。在我們自家,我們就是自己的皇帝;在我們的工廠,我們又是工人的皇帝。我們佔有資源和財富,名望和地位。我們不是皇帝,卻是影子皇帝,我們無處不在,卻又無法捉摸。我們的敵人想對付我們,也無從下手,這纔是當皇帝的最高境界。
賢侄,你說的怎麼這麼晦澀難懂呢?鐵鉉還是有些不太明白。
鐵老哥,你認爲一個國家中最重要的權力是什麼?萬磊反問道。
那自然是軍權了。
這是因爲現在是國家草創時期,國家一統之後,軍隊就退居二線,成爲威懾力量。真正重要的權力,是立法權。皇帝爲什麼厲害,是因爲他自稱是天子,是上天的代言人,一言九鼎,這其實就是立法權。所謂立法,說白了就是定規矩,這一權力有多大,您想想不就明白了?
可是立法權不是由議會來行使的嗎?鐵鉉還是不解。
呵呵,我們不就是議會,議會不就是我們?萬磊哈哈大笑起來,所謂的主權在民,說到底,還是主權在少數人,這少數人當然就是萬磊口中的我們。因爲這些人本身就是利益相關,自己人當然不會說兩家話。
哦,原來賢侄早有安排,那老哥也就徹底地放心了。
放心吧,只要不破壞規矩,不違背整體利益,那就是我們的一員,一起當這個國家的影子皇帝。萬磊微微一笑,又道:老哥,爆炸案審得怎麼樣了?
這個,正在審理之中,由於涉案人員太多,一時間...鐵鉉臉色有些發白,聲音也有些發抖,因爲根據楊子榮與楊士奇的招供,他兒子也是涉案人員之一。萬磊給他面子,沒有讓精忠衛上鐵府拿人,不過他還真不知道怎麼處置自己的兒子才能讓萬磊滿意,所以案子一直拖着,審而不判。
萬磊當然看出鐵鉉心底裡的難處,他捧起茶杯,洺了一口,這才道:好茶,苦盡甘來,回味無窮。
賢侄,這個案子你怎麼看?鐵鉉見萬磊轉移話題,只得試探性地問道。
這些人行刺我,我作爲利害關係人,當然不好干預司法,一切以律法爲準就是了。萬磊放下茶杯,又道:福安的爲人我是知道的,他有老哥您這位好爹,一直都沒經過什麼磨難,這對他的未來而言並非好事,老哥何不借機雕琢一下。
賢侄的意思是,重罰?
沒那麼嚴重,他只是知情不報,又沒有夥同作案。城北療養院好像正缺人手,您何不判他去那裡當兩年義工,一來顯示您大公無私,二來也讓福安明白人世間的艱難,以後多幹點實事,少交些狐朋狗友。
呵呵,賢侄的主意就是好。不過這渾小子犯的事太大,兩年時間太短,最少也要三年,才能讓他痛改前非,重新做人。鐵鉉臉上終於流露出笑意,去當幾年義工,這對他兒子來說,也算是從輕發落了。
至於那幾個主犯從犯,殺掉只會弄髒咱們的刀,這樣吧,等海商隊出海,與那些死刑犯一起,順道運到蝦夷地去,讓他們自生自滅好了。爲了防止他們跑回來,在他們手上打烙印,烙上一個‘囚’字。
所謂的蝦夷地就是倭國本島北部的一個大島,這時倭國並沒有佔領這座島,這座島上只是蝦夷人土著,所以叫蝦夷地。萬磊把死刑犯流放到那裡,也算是廢物利用,借這些人之手來佔領和開發這一座荒島,以後說不定還能當成攻略倭國本島的北根據地。
鐵鉉可沒有萬磊想得那麼遠,他見萬磊沒有一怒而殺人,驚訝之餘還暗暗佩服。張牙舞爪的人,往往是脆弱的。真正的王者,是自信的,自信纔會溫和,溫和纔會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