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點整,嘹亮的鐘聲從世紀鐘那邊傳來,北平城內各大街小巷上人頭涌動,很多人快步出門,到世紀鐘前的廣場上集合,觀看升旗儀式。
這是順天府特有的儀式,沒有人催百姓來看,但是他們都是儘量趕來,因爲升完旗之後,順天府就會在旁邊的公告欄上貼公告和這一週的報紙,爲了及時瞭解最新的政策和招工消息,他們當然要來看。
適齡學生卻是有組織地參加,每個學堂每個班級都劃有固定的集合點,各位老師會到場點名,不到的會受批評,多次不到的就會請家長,所以學生沒人敢遲到的。
八點十分,小廣場上已經站滿了人,在莊嚴肅穆的氛圍下,儀仗隊敲擊着激昂的戰鼓,擡出青天紅日旗,在衆人的注視下,緩緩地升起到那高達十五米的旗杆上。
升旗過程雖短,卻沒有一個人喧譁,因爲他們都知道,旗上那一片紅日,是數萬先烈的熱血染就的,誰對青天紅日旗不敬,就是對死難者不敬,所有人都會羣起而鄙視之。
從開年到現在,這幾個月來,每次升旗儀式,萬磊都會攜夫人到場,風雪無阻。儀式結束之後,他總會說上幾句激勵人心的話,這才讓學生離去,學生一走,官府的公告就開始張貼,百姓紛紛前去圍觀。
公民也好,居民也罷,沒有人敢亂擠,因爲前面有衙役維持秩序,還有人扯開大嗓門念,擠不到前排也沒關係。而百姓之所以熱衷於看公告,是因爲這些公告跟他們的生活息息相關,畢竟順天府控制了大量的原料供應還有銷售渠道,不按公告的指導,百姓就難以進行有效的生產。
當然,萬磊不想搞“國家”壟斷,因爲壟斷會導致效率低下。不過出於順天府現在四面受敵的實際情況,政府不得不出面干預市場和經濟,如果政府放手不管,生產的原料就弄不到,產品也銷不出去,那百姓的生活只會更艱難。
作爲剛剛加入順天府的劉氏一家,對順天府的生活還是充滿了陌生感,他們聽到鐘聲之後發現外面人頭涌動就有些傻眼,再發現市民們在搞集會,更是一頭霧水,弄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甚至有些擔心這些人闖進家門來對他們不利。
不過很快,這些人就興高采烈地散去了,全然不是衝劉家來的。疑慮消除了,劉夫人擡頭一看不遠處的大鐘,掰指頭一數,又傻眼了,忙進屋給七歲的侄孫劉智穿好衣服,拉着他快步出門。而她兩個女兒拉着小侄女也早早地守在家門口,悶聲跟在後面。
“回來,外面亂遭遭的,你們要上哪去?”後面傳來劉璟的喝令聲,這老傢伙一晚上翻來覆去的無法入眠,眼睛有些發紅,肝火自然是很盛。
“爹,我們要去上學。”年紀最大的劉柳兒壯着膽子道,不過聲音還是非常低,畢竟她也怕她爹不同意。
“女孩子上什麼學,快回房去,你們誰也不許去,智兒由我來教。”劉璟有些生氣,聲音自然就提高了幾分,嚇得年紀尚小的侄孫女劉心兒哭了。
“你兇什麼兇,人家順天府有規定,到了年紀的娃兒都要上學,咱們在人家的屋檐下,當然要守人家的規矩。再說了,咱們上學又不用花錢,虧了啥?”劉夫人瞪了丈夫一眼,拉着侄孫就走,親孃帶了頭,兩個女兒自然不再聽爹的,也拉着小侄女出門去也。
“反了,都反了。”在家一向說了算的劉璟見妻兒都不聽話了,怒火更熾,一甩袖子回房去了,連早飯都不吃,總之就是被氣飽了。
禮崩樂壞,這就是劉璟對順天府的第一感覺,在他的世界觀裡,女人就該老老實實地呆在家裡,越是有身份的婦人,就越是應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可順天府倒好,不但讓女人滿街跑,還讓她們上學,甚至還讓她們當官,這不是雞司晨嗎?這是萬萬使不得的。
可偏偏他自己的夫人也被人家灌了迷魂湯,不但敢自作主張,還敢頂嘴了,以後這日子可沒法過。劉璟越想越氣,想找人痛罵一頓出氣,卻沒人來搭理他,他不禁有一種被人遺忘了的落寞覺。
其實,劉家是萬磊花了大力氣才弄來的,當然沒有遺忘他,只不過萬磊知道,文人皆是自視清高,要殺一殺他們身上的菱角,才能用。所以,鐵鉉早上打算來找劉璟當說客,卻被他拒絕了,說時機還未到。
劉璟被冷落在家裡呆了一個上午,中午時分卻還不見家人回家,不禁有些擔心了。雖然他氣妻女忤逆,不過好歹也自家親人,所以鼓氣勇氣出門去看個究竟,免得家人被人拐賣了都不知道。
劉璟沒有直奔萬府,而是向路人打聽學堂的所在,一路尋了過去。當他找到各級學堂集中地時,已經臨近正午,學堂前的操場上站滿了學生,少說也有幾千人,男女皆有,場面十分壯觀,而學堂區的佔地面積也真夠大,僅那個操場就有好幾畝地。
在這麼多人裡面,劉璟還真沒法找到自家妻女之所在,倒是看到萬夫人站在操場前,而一位老人站在講臺前啪啪地一通講話,說是明天要搞詩詞比賽,讓大家回去好好準備,優勝者還有獎勵。
講話結束,隊伍就解散了,這麼多年紀不一的孩童,場面居然沒有亂,雖然人聲嘈雜地,不過井然有序地四散開來,沒有爭搶更沒有推擠,劉璟不禁有些懷疑,這些孩子是不是從軍營裡出來的,抑或這些學堂本就是軍營的一種。
一想到自家兒女要進到水深火熱的軍營中,劉璟那顆心又揪到了嗓子眼,所謂好兒不當兵,好鐵不打釘,劉家可是書香世家,絕不能讓後代去當丘八。
正當劉璟尋思着如何才能把妻女都關在家裡時,耳邊就傳來他夫人的埋怨聲:“夫君,您怎麼來了,學堂有規定,家長不能來接孩子,孩子要自己回家,說是要學會自強自立。”
“哼,自強自立。”劉璟氣得鬍子亂抖,怒道:“馬上回家!”
老爹生氣了,兩個女兒卻一點也不害怕,依舊交頭接耳,說明天詩詞比賽的事兒,還說要參加比賽拿獎,劉璟聽了,更是氣得兩眼如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