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晟剛回到家,聽管家說發現少爺已經到家時,那一刻他還是覺得石頭落地。
聽老爺在客廳對着少爺破口大罵時,程晟的心又稍微提了起來。程晟以爲老爺是在氣少爺今晚相親又失敗,相親對象還變本加厲,竟然花錢買替身應付,心裡怒火難滅。
反正少爺已經習慣被老爺罵了,忍忍就過去了。
但是,管家總管程與城,也就是程晟他爸,從三樓下來一樓大廳,臉色沉重,神情擔憂看了他一眼,嘆了嘆氣。
程晟覺得事情不太對,於是問了他爸,“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老爺罵得這麼兇?”
原來,少爺竟然帶了個女人回家!還是個不省人事的女人!
老爺不準少爺將女人安置在家裡,非得要少爺將女人送走,免得鬧出人命。
誰知一向順從老爺的少爺這次卻破天荒的不聽話,不但將女人安置在他房間隔壁的房間,還拿走了房間裡唯一的一把鑰匙。
誰讓他臥室隔壁的房間是他的專用書房呢,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內。
這不,可把老爺氣壞了。
程晟一口氣跑上三樓,正好遇到從書房出來,面容凝重,神情冷峻的少爺。
少爺將鑰匙交給了他。“你回來的正好。書房裡的人,給我看好了,她醒了立刻通知我。”
程晟一臉懵逼。“裡面的是誰呀?”
連忙追上少爺,“我聽我爸說,是個昏迷不醒的女人。少爺,要不還是趕緊送人家去醫院吧,畢竟人命關天。我們家的風水好像不適合女人……”
“她要是走出書房半步,我拿你是問。”
平時少爺向來對女性都是非常尊重和體貼,尤其是相親後,會爲她們的安全作想。
但是少爺今天的行爲有些反常,話裡的語氣,好像跟書房裡的女人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
程晟不敢多說,目送他少爺下樓,正打算開書房門,去瞧瞧裡面的人,身後突然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東西呢?”
程晟打了個冷顫,不知何時他少爺無聲無息地站在他身後。“什麼東西?”
“那塊木牌,我讓你用盒子裝好的。”
“哦,在兜裡。”程晟連忙將兜裡的東西掏出來。
少爺的眼神閃過一絲警惕,手指輕輕碰觸了玻璃蓋,見沒什麼異樣,纔將盒子接到手中,走了兩步轉身進間房。
這個家是老爺說了算,唯獨大別墅三樓整層屬於少爺的範圍。
家裡都使用同樣的氣控系統,冬暖夏涼,唯獨三樓例外,冬冷夏冷。
臨亦霄跟平常一樣,將冷氣調到最大,去冰箱拿了瓶礦泉水喝了大半瓶後,走進浴室,淋了個冷水澡。
他腰間圍了圈浴巾,神情疲憊地走向了牀。
雷打不動必須十點五十九睡覺的臨亦霄,此刻毫無睡意。
他看着牀頭那個戒指盒大小的玻璃盒,陷入沉思。
真暖和,牀上的人不自覺露出一個笑容。真舒服,牀上的人翻了個身。
好久沒有睡過這麼踏實的覺了,再賴會兒牀吧……
突然,牀上的人睜開眼,猛地坐起。她本能地看了看四周,接着臉色刷地白了,眼裡盡是驚恐。
牀邊幾步之外有個單人小沙發,沙發上坐着一個男人,那個人正面無表情,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她記起來了,她昏過去之前的一切她都記起來了。
那個男人突然擡起手,打了個響指。
門口一下子衝進來五六個穿着白大褂表情嚴肅的男人,快速地站成一排,擋住她一半視線。
緊接着,門口響起輪子的聲音,一臺又一臺儀器推了進來。
夏樂希臉色煞白。
她可沒忘記昏迷之前的那幾個小時的可怕經歷。
“臨……臨總,求求你放過我吧。我……我發誓,這次你放我離開後,我一定消失得遠遠的,一定一定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她的乞求被無視。
一個身材健康的中年白大褂已經來到她面前,伸手將她摁了摁。她已經倒在了牀上,眼淚縱橫。
“躺着別動。”牀前的白大褂說道,“把內衣撈上去,要做心電圖和彩影。”
夏樂希死死地捂住自己腹部的衣服。
“不想死就照做。” 沙發上坐着的那個男人突然說話。
她不想死。
眼前站着六個大漢,她除了暫時妥協,她不知道還能怎麼做。
“心臟沒問題。”那個白大褂退到門後面。
又一個白大褂走到她牀前,“褲子往下拉一拉。”
……
夏樂希已經恐懼到無法呼吸。
她朝沙發上的男人絕望地看了眼,男人無動於衷。
她將褲帶往胯骨處拉了拉。
“左腎和右腎形狀很好,應該也沒問題。”二號白大褂說完,將手套取下,對身後的幾個同黨說道,“你們檢查一下她的肝膽脾肺,我看她狀態不好,我去拿幾根管子過來抽血。”
夏樂希臉色慘白,知道什麼叫人爲刀俎,我爲魚肉了嗎?就是現在這樣。
這些人正在檢查她的身體器官,評估她的每個器官能買多少錢。
喪心病狂的瘋子,連她的血都不放過。
她已嚇得神識不清了。
一個粗針筒出現在她眼前,她只覺得雙眼一黑。
“少爺,夏樂希的檢查結果出來了。你要不要看一下?”程晟頂着熊貓眼,強忍着打哈欠的衝動,將手機拿着的十幾張化驗單放到他眼前。
少爺眼睫毛都懶得擡,語氣冷懶,“老爺要求的檢查全都做完了嗎?”
“都做完了。心血管科、腎科、內科、消化科、骨科的專家把該做的檢查都做了。婦科呃,不該做的檢查沒有做。”
“嗯。”
程晟看着牀上的女人。“她除了有點低血糖和貧血之外,其他都還好。”
他掃了眼牀頭那張好無血色的臉,“嗯,把檢查結果告訴我爺爺吧,看到夏樂希沒事,他應該不會說自己心疼肝疼頭疼了。”
“好。”程晟將手收了回來,看着閉目養神的少爺,猶豫了幾秒,“那要不要讓專家們回去休息?現在已經凌晨四點多了。”
“今晚讓他們住樓下的客人房吧。明天你正好要去醫院開月初報告會,你送他們去上班。”
臨亦霄情場上一敗塗地,生意場上卻深得民心。
臨亦霄是泰富藥業和其他幾十家頂級私立醫院的老闆,給醫院提供了頂尖的研究實驗室和數十億資金,讓他們能在國內國際上享譽盛名。
樓下的老人家終於不再罵了。一切都恢復了平靜。
程晟看了看牀上熟睡的人,見牀邊沙發上手託着下巴打盹的少爺,小聲說道,“少爺,你也快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還要去見美阿里加來談銀行合作的代表團呢。”
少爺突然睜開眼,意識到自己不知什麼時候睡着了。
他看了眼牀上的女人,沉默半晌才應,“你去睡吧。點滴快打完了。打完了我再走。”
程晟一臉猶疑,“我等多一會兒不要緊。你在屋裡坐了這麼久,不覺得難受嗎?書房裡暖氣開到最大了呢。”
臨亦霄皺眉。他擡頭看了眼牆上的掛鐘,突然意識到進來這個房間已經六個小時了。
當初爲了安置昏迷不醒的夏樂希,他把書房的暖氣調到了最高的溫度。
“少爺,你怎麼了?”程晟見他表情凝重,似乎又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你去休息吧。不要管我。”臨亦霄擰了擰眉心,讓自己清醒。
程晟嘆了嘆,取下眼鏡框揉了揉困頓的眼鏡,離開了書房。他真是要累死了,吃得少,幹得多,夜裡還得熬,早晚得猝死。
臨亦霄站起來,走到牀邊,低頭看着牀上的女人。
她臉上的妝還沒有卸,眼影和脫落睫毛膏在她臉頰上暈染了幾處黑色的印記。
此時他認真打量她才發現,原來那脣上的豬紅色並非是劣質口紅,多半她是冷到脣發紫了,現在她的脣纔有了正常的血色。
牀上的人突然嚶嚶兩聲,“外婆,好冷。”
她發抖打了兩個寒顫。
屋裡的暖氣已經開到了28度,她身上還蓋着兩牀厚被子。這個女人竟然還嫌冷?
他伸出右手,手指輕輕貼在她的額頭上。
放在她額頭上的他的指尖,碰觸到一絲涼意。那絲涼意穿入他的手臂,直接落在他的心口。
好舒服。
這種陌生的清涼之意,是他二十八年裡,一直渴求的。
他閉着眼睛,安靜地享受這絲清涼。突然,他的那隻手被一隻涼手握住,“外婆,這個暖水袋真暖和。”
他皺眉,這個女人,睡覺還真喜歡說夢話。
他用了用力,想把手抽走,不想她突然翻了個身,將他的手直接貼在她的左胸上。
他感覺手掌裡突然多了一團柔軟之物。
他心砰了一聲,接着開始狂跳。
他本能地掙脫,卻聽到她大喊,“別拿走,讓我抱抱,就抱一會兒,我睡不着。太冷了。”
他停下,臉色陰沉,眼裡燃起怒火,但發現這女人始終閉着眼,現在已經熟睡,呼吸均勻起來。
那隻被她貼在左胸上的手,傳來了更清涼的快意,就像幾十年的炎炎烈日下,天空突然飄來一朵烏雲,頭頂突然多了一片樹蔭,腳下突然出現一股清泉。
他跳進清泉,涼快得很,舒服得很,他嘴角掛起微笑,輕輕地哼了哼,唔。
他的神智一半是迷糊,一半是清醒。
清醒的那一半在警告他,這一切都是幻覺,是這個叫夏樂希的女人施的邪術,快點離開。
迷糊的那一半卻在慫恿他,難道這不是你一直渴望的嗎?你眼前有一片清涼大海,只要你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你就能遊向它……
書房隔壁,某個位置的某張大牀上,放着一個玻璃盒。
盒子裡那塊金色的木牌上面,出現一層白紅相間的光,光暈在微微打着圈,似有糅合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