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獵上

狩獵(上)

丞相處死的第二天,卻是恰逢春獵的日子。

幾千年的習俗,每年的一月下旬,只要是較富裕的人家,若是家裡有男兒剛到了弱冠,父親都會在這時帶他去狩獵,預示着男子真正學會了廝殺,真正長大了。這本是一尋常的習俗,到了現在,百姓早脫離了茹毛飲血的日子,這一狩獵也只是意思意思,加上這大冷的天,較多的人家,只是讓男子打上一兩隻禽鳥便草草結束。可到了文帝這一代,卻忽然重視起來,每一年的這個時候,文帝都會帶着百官前往山林狩獵,意思是告誡百官這陸國的天下是打回來的,不可因爲現在的高牀暖寢便忘了一身廝殺的本領。

所以即使今年朝中風雲劇變,文帝仍沒有取消這次狩獵的打算。這一天,百官早早就命人備好馬,一切準備妥當便到了皇宮背面的北山。

此時文帝未到,官員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天的有,互相吹捧的也有。直到沈博競騎着一匹駿馬出現的時候,馬上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倒不是說沈博競特別英俊逼人,奇怪的是他身後跟着的那小廝。

按說這富貴人家狩獵當然不可能是一個人的,至少身後得跟着一個幹粗活的——背箭筒、拿弓箭、還得適時獻上茶水。通常這個時候文官身後跟的是雜役,武官身後跟的是自己的副將。只是今日是皇上帶着狩獵,各人也不敢張揚,身後跟的一律是小廝。

只是今日誰都看到沈將軍身後跟着的那個小廝跟別的大官的不同,咋一看就看出些不一樣,可又說不出到底有何不一樣。其實不過是白了些,皮膚嫩了些,看上去柔弱嬌媚了些,無論如何也不像雜役罷了。幾個六七品的小官在旁議論一番才終於發現箇中原因——那不是萬菊園的柳老闆嗎?

而此時柳大爺卻是一張苦瓜臉看着沈博競,“沈將軍,您就是真離不開我也不用狩獵也把我拉來吧,我還要忙活着給萬菊園裝修呢。您要是真的想我,我去摘朵菊花讓您揣在懷裡,您見花如見人可好?”

沈博競回頭看看他,也習慣了他這幅模樣,也不大介懷,倒是起了興致,挑一挑眉,道,“你不是老抱怨生意差了嗎?你看這裡這麼多有錢的大官,你不想趁機多發展幾個恩客?”

柳大爺本來是撇着嘴,懶洋洋地倚在馬背上的,此時卻突然“騰”地坐起來,“沈將軍,無愁怎麼今日看您特別英俊瀟灑,高大威猛呢!”

說罷,柳大爺馬上理了理身上的衣裝,夾了夾馬背,準備向其中一羣官員走去,卻突然被沈博競提了回來,“你看你什麼出息,挑客人還只會挑些四五品的。”

柳大爺不屑地瞄了沈博競一眼,卻因爲自己的馬明顯不夠沈博競的高大,人坐上去矮了一截,氣勢也就下去了,“沈將軍,您就不懂了,這四五品的官員出手纔是最闊綽的啊。你看那一堆,他們都是隔壁街怡紅院的常客,我要是能夠勸服他們來我們萬菊園玩一趟,我保證他們拜倒在我柳大爺的狐裘下!何況,那些一二品官員已大多是我們萬菊園的忠實顧客了,不用招呼啦!”說罷,掙脫了沈博競的手,繼續往前走去。

沈博競還是把他給提了回來,這下連話也不說了,直接提着他往最遠的一羣官員走去。那羣官員四五個人,一看官服便知,都是二品大官,現在朝中沒了何穎和丞相,這羣人也怕就是最風雲的人物了。

“你看那五個人,你認識嗎?”沈博競緊繃的臉上總算是動了動。

柳大爺繼續不屑地撇撇嘴,“兵部尚書比大人,禮部尚書嚴大人,吏部尚書曾大人,戶部尚書陳大人,還有刑部尚書姜大人。”

“你倒是知道得清楚。”

柳大爺大手一揮,“沈將軍,我不是告訴過你嗎?那五個人要麼是我的常客,要麼是我搞了幾年都攻陷不下的客人,時間緊迫,實在沒有必要過去。”

沈博競卻放慢了腳步,“我問你,你是要命呢?還是要你的萬菊園?”誰知道柳大爺拍了拍胸口,“園在人在,園亡人亡!”

沈博競很用力地翻了個白眼,“這五個人,原來分屬兩個勢力集團,現在何穎和丞相都死了,這五個人手握大權卻無着落,所以說得中五個人者得天下。你再說說,你要命還是要萬菊園?”

柳大爺諂媚地笑笑,“其實嘛,聯絡聯絡老客人對維持生意也是必要的。”在沈博競準備翻第二個白眼之前,柳大爺繼續道,“沈將軍是不是應該先了解他們的情況?”

“恩。”

“我跟你說吧,這陳大人一聽這姓就知道了吧,他是丞相的弟弟,可這次皇上徹查丞相的黨羽竟然沒有查到他,確實是厲害。還有曾大人,他原來只是丞相的一個學生,是丞相一直提拔上來的,對丞相死忠。”

“繼續說。”

“另外的姜大人和嚴大人原來都是何穎的人,不過他們當中的關係似乎是以利益制衡爲主。這也是爲什麼何大人多年來一直處於下風的原因,丞相擁有的是死忠,而何大人每次達到目的總得先付出些成本。”

“你倒是知得清楚。”

柳大爺訕訕笑道,“不過是他們經常結伴來光顧我,我便推測個一二罷了。只是這兵部尚書比大人就不同了,他就是我們糾纏了多年也一直沒有着落的那個死頑固的客人。說是什麼君子正派,兩袖清風,多年來一直沒有參與到兩黨之中,獨行於官場。哼,我已經放棄他這個客人了,反正他也不見得有多少錢來着。”

“恩。”沈博競沒有說話,抿着嘴似在思考,可正在柳大爺想拉着沈博競向那羣人走去的時候,聽得一聲報喊,文帝來了。

文帝今日依然是着了的是明黃,卻是狩獵之衣,並平時穿的龍袍貼身了不少,大冷的天也沒有穿狐裘,顯露出寬闊厚實的臂膀。文帝身後跟着的是崇善和爾安,二人臉上未見任何表情。

行過了禮,文帝也無多廢話,狩獵開始。

除了隨行的侍衛之外,狩獵時的隊伍也是嚴格按照官階的,現在原來朝中的兩位一品文官的不在了,沈博競這個一品定安將軍,便也就緊跟在文帝身後,當然,後面還跟着個白淨的小廝。

文帝見着柳大爺的時候,也沒說什麼,不過是瞄了一眼,便移開了視線。

這樣的狩獵,本來不過是個儀式,狩獵之前就有人在林中放了些獵物,而來到這裡的官員,也不過是跟在文帝背後做做樣子罷了。

可今日文帝卻來了興致,在象徵性地射下第一隻鹿後,便轉身道,“這麼多的人跟着,這獵物都跑光了,衆卿家也不能盡興,不如大家分開,各自狩獵,兩個時辰之後再回來此處罷了,朕就定安將軍和爾安跟着吧。“

百官聽了,也只文帝心意如此,一向無法改變,便也索性聽命,各種散開,而崇善借身體不適,離開了。

現在就剩下文帝、沈博競和爾安了,當然,後面依然乖乖地跟着那個水嫩的小廝。

一行人走了很遠,卻也未見着獵物,這林中動物倒是有的,可文帝和沈博競都是心高氣傲之人,對於那些明顯是被先弄殘的獵物自然是不放在眼裡。一路無話,四個人也就這麼一直走着。

忽然,林中閃過一個白影,“那是什麼?”文帝警覺道。

“皇上,那怕是一隻白狐。”沈博競多年征戰在外,自然是見過,“只是這狐生在寒處,不應該出現在京城,怕是有人特地放進來的吧。”

“可朕看,這狐不像是受傷了,怕是這白狐一向狡猾,偷跑出來的吧。”文帝興致起了,“我們就獵它吧。”

“且慢。”沈博競卻叫住了文帝,“皇上,可記得當年博競帶你去獵過一回?你說這狩獵,最有意思的不是逮着獵物,而是贏你的對手。皇上,我們今日也來比一比如何?”

文帝雖然起了興致,可終究不蠢,不會看着有圈套都往裡跳,“你倒先說說賭注是什麼?”

沈博競笑笑,“博競回京述職也有了些時日,再不走,只怕會招人話柄。偏巧很快就是那日的忌日,我想留到那日。我在想,不如這樣,若我贏了,皇帝便在把我暫調職回京中,等到那日再把我調回去,可好?”

文帝忍不住笑,“沈將軍這賭注倒是特別。居心如此明顯,就不怕朕拒絕?”說話間心中卻是千迴百轉,沉吟片刻,卻道,“若朕贏了,沈將軍便馬上回揚州,此生再不回京城如何?

“好。”沈博競依然是笑,“皇上別忘了,當年皇上可是輸我很多。”

“沈將軍,十年過去了,今日誰勝誰負,誰知道呢?”

狩獵的人,一向最愛的就是獵狐,狐狡自是不假,而且速度還快,混在雪地中,白花花的一片,很難將其從中分辨得出來。稍稍看到有個白影在晃動,便應馬上尾隨,方有機會逮得住他。

所以四人一直尾隨着白狐的蹤跡,也不敢放開奔跑,怕會驚動了它,卻一直未尋見狐身。

柳大爺就這麼吃力地跟在他們後面,不是說我們柳大爺騎術不好,我們柳大爺多年職業訓練,自是百般武藝皆俱。只是這小廝騎的馬和皇帝將軍騎的,就差太遠了,別人是紅鬃烈馬,可我們柳大爺卻騎着一頭慢悠悠的老馬,所以柳大爺在拼命夾了幾次馬肚那馬依然是晃悠悠地前行的時候,柳大爺就怒了,一鞭子抽過去,那馬走得更慢了。

就在柳大爺氣結之際,眼前又閃過一個白影。

“駕!”文帝和沈博競皆是兩眼閃了一下光芒,同時揮鞭,向前疾馳,過了一會兒,走在前面的卻是文帝。

沈博競多年戎馬,騎術自是極佳,而且這文帝的騎術還是自己教的,師父總不可能如此不如徒地不是?可問題是我們沈將軍還跟着一個“拖油瓶”啊。沈博競看着柳大爺苦苦地夾着馬背的模樣,竟也不覺得心疼,反而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把他放大到自己的馬背上,雙手圈着他,又揮了揮馬鞭。

柳大爺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的,自己也不是沒有獵過狐,可真沒見過這般獵的。兩人死命地抓着揮着馬鞭向前衝。呼呼的冷風在自己水嫩的臉上刮過,還真的像刀割一般,眼前的事物彷彿不存在一般,嘩啦啦地滑過,就不就見了蹤跡。柳大爺忽然覺着剛剛自己坐在那老馬身上是多麼的幸福啊!回望身後的那人,想要抱怨一下,卻見沈博競緊繃着一張臉,雙眼死死地盯着前方,彷彿那眼神就是一把劍,恨不得直接插入文帝的背部。看到這幅表情,柳大爺就不敢說什麼了,老老實實地坐着,雖然顛簸得厲害,也不敢出聲。

眼看離文帝的距離越近,卻見文帝忽然停了下來,直嘆氣。

沈博競走近,也喘了喘氣,“怎麼了?”

文帝皺着眉,往前指了指,“那狐,跑到那邊山崖上去了。”

沈博競喘過氣來,也不管柳大爺那張紙一般發白的臉,看着文帝,“那又如何。”

“那邊山崖地勢奇異,危險之至,不可輕舉妄動。”

沈博競卻是輕蔑地一笑,“怎麼?怕死了?怕死就不怕丟了自己的江山了?”說罷,策馬繼續向前。

文帝聽他這麼一說,實在是窘迫,也跟着上前。

走了片刻,柳大爺終於知道文帝說的危險是什麼了。

這樹林實在是奇異,連綿的樹一直長到了懸崖邊上,只留出了極其狹窄的一條小道,剛夠一匹馬站着。右手邊是參天大樹,左手卻是萬丈深淵——當然,那是柳大爺想象的,他根本連往左邊瞄一眼都不敢。

“那個……沈將軍,我們不如回去吧。大不了您要覺得現在回去那剩下十天的銀子虧了,我跟你去揚州罷了。”

沈博競卻沒怎麼認真聽他的話,四處張望着,搜尋着白狐的身影,“你要考慮清楚,要跟我回揚州,這萬鬆園就馬上可以開張了。”

區區一個萬鬆園又怎抵得上一條命,柳大爺十分堅決地回答,“開就開,大不了我跟着改名叫萬鬆菊!”

“你改是你的事。我管不着。”仍然不理他,繼續搜尋着。

後面傳來了馬蹄聲,文帝也來了。

忽然,懸崖邊上又出現了一白影,柳大爺這下總算是看清那白狐了。雪白的皮毛,長長的,看上去十分的柔軟,一雙黑目,在雪地裡反着光,璀璨非常。那隻狐就這麼呆在那裡,怕是前有追兵,後是山崖,跑不得了。

沈博競立即掏出了弓箭,拉弓的瞬間,卻有一支箭擦着自己的耳朵略過,是文帝的箭。可畢竟是隔着個人,文帝看不清,那箭偏了,插在白狐的身側,可白狐也是受了驚,左竄右跳,卻無退路。

沈博競得意一笑,拉弓的手指輕輕一放,箭便飛了出去。

可就在柳大爺準備閉上眼不敢看這一血腥的時候,卻聽得好“嘩啦”一聲,身側的樹枝不知是不是承受不住雪的重量掉了下來。那樹參天,樹枝也很是粗壯,打下了就是不死,右手怕也是殘了。

沈博競反應快,連忙護着柳大爺,往左邊一閃,卻忘了身側便是山崖,馬一受驚,腳步亂了,把二人甩下了馬背,直接摔下了山崖。

西域二西域四丞相完何穎自由旅途佈局割據一自由資料旅途祭祀一江南中完江南下狩獵下祭祀五幻蝶完江南上爾安祭祀五爾安佈局籌碼完凰駕中凰駕上誘惑完凰駕下江南下旅途查案凰駕上自由結案番外柳大爺的生意凰駕中結案祭祀一除夕江南下割據四西域三番外沈博競上幻蝶完自由西域一上藥祭祀五祭祀一幻蝶完除夕割據三丞相完資料祭祀三幻蝶完指甲爾安爾安番外沈博競上結案割據一番外柳大爺的生意自由弄梅籌碼完西域四番外沈博競下旅途西域一番外沈博競上番外沈博競下弄梅除夕割據一割據一資料祭祀三祭祀二除夕西域四祭祀四祭祀一自由番外沈博競上資料祭祀一欽差完旅途番外柳大爺的生意番外沈博競上旅途旅途凰駕上除夕幻蝶完割據一查案番外柳大爺的生意祭祀二
西域二西域四丞相完何穎自由旅途佈局割據一自由資料旅途祭祀一江南中完江南下狩獵下祭祀五幻蝶完江南上爾安祭祀五爾安佈局籌碼完凰駕中凰駕上誘惑完凰駕下江南下旅途查案凰駕上自由結案番外柳大爺的生意凰駕中結案祭祀一除夕江南下割據四西域三番外沈博競上幻蝶完自由西域一上藥祭祀五祭祀一幻蝶完除夕割據三丞相完資料祭祀三幻蝶完指甲爾安爾安番外沈博競上結案割據一番外柳大爺的生意自由弄梅籌碼完西域四番外沈博競下旅途西域一番外沈博競上番外沈博競下弄梅除夕割據一割據一資料祭祀三祭祀二除夕西域四祭祀四祭祀一自由番外沈博競上資料祭祀一欽差完旅途番外柳大爺的生意番外沈博競上旅途旅途凰駕上除夕幻蝶完割據一查案番外柳大爺的生意祭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