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二

祭祀(二)

祭祀的第一天晚上,是要跪靈的。從皇族到大臣,每人都得跪一個時辰。當然,跪靈的時候是有宮人在一旁掌着燈的。

只是今晚掌燈的那人跟一般的宮人長得不大一樣,把着燈的手沒有因長期勞作而長出的繭,低眉頷首間比一般的宮人少了一份女氣反倒多了份嫵媚,最奇怪的是,在掌燈的過程中,他一直在打瞌睡。

說到此,也應該猜到這掌燈的是柳大爺了。

話說柳大爺爲了自己的xing命着想,死活不肯再跟在沈博競身後充當小廝了,沈博競也不知怎麼想的,竟然給他安插在這裡。

一開始柳大爺還是很歡喜的,比起跟着沈博競走來走去看着他們明qiang暗箭,這掌燈的活想必是輕鬆不少。可是還沒入夜,柳大爺就開始後悔了。

雖說掌燈是夜晚的事,可實際上從天矇矇亮柳大爺就一直站在這裡就位了,連腰都不太挺得直。站了整整一天還不給吃飯,說什麼掌燈之人必須乾淨清白,掌燈前得齋戒沐浴三天,掌燈的這十二個時辰內還不得進食,柳大爺忍不住想,你都讓我這個京城第一男妓來掌燈了,還有什麼清不清白的?

第一個跪靈之人——太后進來的時候,柳大爺已經飢腸轆轆全身痠軟,整個人都快癱倒在燈柱上了。

太后跪靈的時間是在子時。

此時已經快要進入深夜,做柳大爺這份生意的自然在這個時候是最清醒的,可卻因爲太清醒,飢餓感格外清晰,柳大爺感覺自己纖細的腰都快要粘在一起了。

柳大爺就在這個狀態看着李氏跪在那裡不停地念叨。

“十年了,你死了有十年了,這是我第十次來跪靈了……”

柳大爺心想,我知道,先帝也知道,太后您就喋喋不休了。

“這十年我齋戒唸佛,一日不歇,心裡就求菩薩兩件事,一事保佑弘湛此身安樂,二是希望我死後和你再相遇,你和暮霞不會恨我。說實話,這輩子,真的不知是你欠了我還是我欠了你。”

柳大爺趁李氏說得入神,已經整個人趴在燈柱上。

“昨日凰駕竟然回來了。凰駕,你記得吧,他是你的大兒子。他拿着你的瑪瑙回來與弘湛相認。我不知道他要回來做什麼,但是他是和沈博競一起出現的,想必是沈博競利用他來奪位。”

不知道是不是太虛弱了,睡意襲了上來,柳大爺的眼皮也快要粘在一起了。

“你還記得沈博競麼?他不知爲何又從揚州回京了,別人都說他是回來奪位的,我很擔心弘湛,若是你,你會站在哪一邊?”

柳大爺已經徹底昏睡過去。

“對了,今天那個凰駕不知被誰一箭射傷,差點就死了。”

“哐當”一聲,柳大爺整個人跳起來,把燈座都差點撞翻了。

李氏嚇了一跳,回過頭來,柳大爺自知做錯事,連忙扶正燈座,低着頭不敢看她。

好在李氏不介意,繼續唸叨着,可是柳大爺已經的心思已經聽不下去了。

凰駕遇刺了?他快死了?他現在怎麼樣了?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過得極其漫長,柳大爺就這麼聽着李氏的喋喋不休,連餓都忘了,使勁抓着燈柱,彷彿能抓得越緊時間過得越快似的。

終於,李氏走了。丑時,一個明黃的身影緩緩步入。

“凰駕怎麼樣了?”

忽然從角落裡傳來一聲幽幽的問話,文帝嚇得不輕,定了定神,轉過頭去,燈影下的,原來是熟人。

“怎麼?沈博競這次不讓你做小廝啦?”

柳大爺本是心急,不耐煩地揮一揮手,卻因爲餓極了無力,手只是輕輕擡起又放下,“我問你凰駕怎麼樣了?”

文帝並沒有走到中央跪下,而是轉了身,向柳大爺的方向走去,卻突然用力捏着他的下巴,咬牙道:“你放心,他死不了。”

柳大爺被捏得生痛,卻已經無力掙扎,就這麼一直忍着痛,心裡卻鬆了一口氣。

“怎麼?擔心他?”文帝的眼霎時發了光,卻不是那橙黃的燭火般的柔和,而是淒厲地寒徹透骨,“你莫不是愛上他了?”

“我不是你,想殺誰殺誰。我對誰對久了就會有感情。”柳大爺早就習慣了那讓人刺痛的目光,反而懶懶地出聲,“哪怕那人是來取我xing命的。他要是真死了,我也是捨不得。”

文帝眼中的寒氣愈發濃重,一把提起柳大爺架在燭火上。

柳大爺貴爲京城第一菊,身體自是輕柔,文帝就這麼把他高舉過頭也不覺着太累,卻是把他慢慢放下。

柳大爺又累又餓,本已放棄了掙扎,心裡想着反正死不了,他要幹什麼忍一忍一下也就過去了。誰知漸漸感覺一股背上的熱越來越重,一開始是小小的一點,卻隨着自己慢慢地下降,那點熱漸漸放大,雖然看不到,但柳大爺都可以想象身下的燭火越來越靠近自己的衣衫了。

與燭火的熱相反的,是文帝冰冷的話語,“按你這麼說,你和沈博競相處這麼久,也有感情了?”

柳大爺也不知是頭腦不清醒了還是故意的,答非所問,“凰駕是你派人殺的?”

文帝這次卻沒有發作,“連你也這麼認爲?”說着話,手中卻是不停,一點一點地把柳大爺往下放,燭火快要貼上柳大爺的外衫了,“你相信我會用這麼下三濫的招數嗎?”

“以前我不相信,可上次爾安一事之後,我開始相信了。”

這擺明是點火,文帝的手驟然一用力,柳大爺一滑落,燭火已經貼上了柳大爺的外衫,外衫慢慢着起了火。文帝卻不動了,就這麼讓火繼續點燃衣衫,火越燒越旺。

後背的傷痕本來就特別的敏感,自從上次被燒,便連心也受到了創傷,對這熱量便有強烈的反應,柳大爺似是清醒過來,開始了掙扎,手腳無力地晃動,一動,這火卻燒得更旺了。

“可我知道,你沒這麼蠢。會這麼給人落下話柄。”柳大爺咬着牙,吃力地道。火還沒燒到背上,可不自覺想起上次受的罪,就反覺得仿若這火是從自己身上燒起的一般。

文帝卻不放過他,“是這樣啊。不過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是不是對沈博競也有了感情了?”

柳大爺的聲音已是虛弱,“沒有。”

“你確定?”

“你不用再擔心了,煙花我一定會放的。”

終於,文帝把他移開,重重地放到地上,火一碰到地面便熄滅了。

柳大爺並沒有燒傷,卻嚇出了一身冷汗。虛弱地癱倒在那裡。

文帝回首看了看殿上那靈位,搖了搖頭便離開了。

“朕覺着,比較像是沈博競派人去殺凰駕,然後嫁禍於朕的,你覺着呢?”

柳大爺迷迷糊糊地,嘴脣微微張合,“也不是沒有可能。”

因爲文帝的提早離開,沈博競來到時,已是半個時辰之後了。

他一走進門,便踢倒一個柔軟的物體,低頭一看,原來是柳大爺。

沈博競又踢了兩腳,“你不是餓成這個樣子吧?”

柳大爺已經沒有力氣了,擺擺手,指指自己的後背。

沈博競把他翻過來一看,那背部的衣服已經燒焦了,輕輕掀開,好在,沒有燒着肉。

“又是小弘湛做的?”沈博競今日情緒有些反常。他便乾脆席地而坐,把柳大爺放到自己膝上,一隻手一點一點幫他撕開粘在背上的燒焦的衣物,另一隻手拿出一個蓮蓉包,放到柳大爺嘴邊。

柳大爺連忙點了頭。他早就餓得神志不清了,看到這熱乎乎的包子,直接撲了上去就往嘴裡塞。沈博競微涼的手時不時觸碰到他的背部,酥酥麻麻的感覺,甚是愜意。

“我說你怎麼說也是京城第一男妓吧,在我這個客人面前就不注意一下形象?”沈博競難得露出笑容,看着他,手上也是不停,小心地撕着。這功夫馬虎不得,衣衫已經融了些,粘着肉。力道小了,撕不動,還扯着肉,自然是疼;若是太大了,臉皮帶肉撕下來,那疼就不是開玩笑的了。所以沈博競很用心,慢慢地掀開。

“沒關係,反正將軍包我的一個月也就剩八天了。”

柳大爺把包子的最後一塊塞進嘴裡,保暖了,開始思生意,“沈將軍又沒打算再包一個月?”

沈博競繼續手中的功夫,也不大搭理他,“再說吧。”

其實也撕得差不多了,剝開了衣衫,露出柳大爺並不光潔的背部。上次被燒過後,那疤痕卻是沒了一般傷痕的猙獰,反而露出粉嫩的色彩,卻又恰到好處地勾起心中的欲。這時候受了熱,連本來略顯蒼白的肌膚也煥發出詭異的鮮紅,像要滴出血來,觸碰之間,手指仿若帶着火,一點一點回旋纏繞,勾起的是心中的火,滴出的仿若是自己的血。

沈博競的手不斷在柳大爺的背上流連,一向解風情的柳大爺也就乖乖不說話了。

過了半晌,出聲的是沈博競。

“再包一個月倒不是不可,可你忙得過來麼?這凰駕快要封王了,萬菊園的事你便要一個人全扛起來了。”

“對了。”柳大爺想起來,“凰駕他怎麼樣了?”

因爲柳大爺不知是沒力氣還是善解人意,說話的聲音很小,沈博競也就不覺得他煞風景,手指繼續在他的背上游動,“大夫說了,無大礙。他呆會兒應該會來跪靈。”

“沈將軍,你覺得是誰要殺凰駕呢?是皇上麼?”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爲什麼?”

這般追問終究是煞風景了,沈博競不滿地等柳大爺一眼,便繼續手上的活。

沿着傷痕一條條拂過,是癢癢的,酥麻的感覺直上腦髓。

柳大爺卻是不死心,“可皇上說可能是你嫁禍的。”

沈博競這下更是不滿了,“我要是嫁禍他,我用得着瞞你麼?”

柳大爺想想,也對。

沈博競不知是怎麼了,心中一陣煩躁,翻身壓了上去,正在刺入之際,卻停止了。

擡頭,是那人的靈位。

沈博競身體僵硬了一下,收起了臉上的潮紅,起身整理了衣衫,走到殿中央,“咚”地一聲,重重地跪了下來,聲音在偌大的殿內迴旋,震撼着誰的心靈。

柳大爺想了一下,便跟着過去,也跪到沈博競的身旁。

天冷,地下是冰冰涼涼的,風從門縫鑽進來,正吹在柳大爺光囧的背上,他雖覺得冷,卻不介意,就這麼靜靜看着沈博競。他臉上恢復了原來的冰冷,仿若睡着了一般,眼睛卻空洞地看着前方,目光下移,卻見他緊緊地抓住衣襬,連骨節都發白。

柳大爺想,這纔是他跪靈時應有的反應吧,剛剛反常,不過是掩飾。

感覺有一股異樣的清緒涌上心頭,柳大爺忍不住開口,打破了室中的死寂,“沈將軍,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吧。”

“恩。”沈博競依然是面無表情地看着前方,輕輕地發出一聲。

“十年,那是很久之前了吧。”

“恩。”

“這麼久了,還是愛麼?”

沈博競終於反應過來,慢慢轉過頭,看着柳大爺,仿若要把他吞人眼中,“怎麼可能不是愛?”

“愛是會被時間磨光的。你確定你能十年愛他如斯嗎?”柳大爺勾起心中的思緒,竟口不擇言了。

沈博競突然像發了狂般抓着柳大爺,大力地把他來回晃動,柳大爺本來就虛弱,這一晃,更覺得頭昏,看到眼前的沈博競,也覺得他仿若要吃了自己一般。

“誰說我不愛了?不說十年,就是這輩子,我仍然是愛他如斯。若沒有這份愛的支撐,我已經無法活在這世上!”

柳大爺不知哪來的勇氣,直直地看着沈博競,嘴邊是一抹冷笑,“沈將軍不如自己想想,支撐着你的,到底是愛還是習慣?”

原本死死拽着柳大爺的手忽然鬆了,漸漸無力地垂下。

沈博競忽然發現,自己已忘了那份愛,再想想,連那人的面目也已經模糊。

憶得起,和他共走的天涯;

憶得起,和他共賞的美酒;

憶得起,和他共有的西域;

卻記不清,當初的那份悸動。

沈博競正垂首的時候,卻忽然一陣暈眩,再擡頭,卻見柳大爺已整個人坐在自己的腰上。

沈博競還沒反應過來,便見柳大爺自己褪下了長褲,伸手往旁邊的香爐抹了些香灰,探入自己的那朵萬受菊。

沈博競的囧囧還殘存了些,身體的斯磨又漸漸將其燃起,柳大爺想也不想,便坐了上來。

這香灰不同以往的油脂,抹在內壁上不僅沒有潤滑,反而增加了摩擦,隨着身體的接觸,粒粒香灰不斷翻動,撕扯着肌膚,帶來的是硬生生的痛。

偏偏囧囧卻更加明晰。

二人皆皺起了眉,尤其是柳大爺,內壁已磨出了血,卻依然堅決地往下坐。

“沈將軍你看,比起那愛,這份痛,是不是更加清晰?”

沈博競沒有出聲,扭頭看着那靈位,心底翻涌的,卻依然是囧囧。

“沈將軍,有些愛,真的得放下了。”

柳大爺見沈博競依然是不出聲,便也不再說話,努力地扭動着。

柳大爺也看着那靈位。

先帝,你和沈博競,又是否看過煙花?

沈博競離開後,該是崇善跪靈。

一推門,就是一股特殊的氣味,崇善的眉死死地擰在一起,看着躺着地上的柳大爺,幾乎是吼出來的,“你剛剛和沈博競做了?”

柳大爺滿身痠軟,只是輕輕應了句,“恩。”

崇善疾步走向柳大爺,看到他背上詭異的傷痕,想要把他抓起來,卻終究是忍住了,誰知柳大爺自己撐起來,維持着妖冶的姿勢,只是半撐着身子,笑着看着崇善,“哥哥你來啦。”

門外已泛起了魚肚白,微弱的光映在柳大爺臉上,竟蒼白得現出一股蒼涼之美。

崇善看着他,想要發火,卻終於忍住,“你和沈博競方纔做了?”

“恩。”柳大爺做的是什麼生意?精力很快就回來了,朝着崇善甜甜一笑。

“這煙花,你下了?”

柳大爺搖搖頭,每次看到崇善他總是很歡喜,便一直笑着,雖說身上各種觸覺不斷張牙舞爪,仍然沒有放下嘴角。

“既然你們都已經做了,爲何還不放?”崇善的瞳孔一點點放大,依然捨不得抓着柳大爺,便死死地握着拳。

“哥哥,這煙花,得與心愛之人合歡之時下,纔有用,不是說下便下的。”

“那得做多少次你才能下?”

“哥哥,我也不知道。”

崇善看着柳大爺,說不出話來。

“再說了,我們都還沒有決定到底是站在哪一邊,何必這麼快做決定呢?”

崇善突然抱住眼前之人,“逸朗,你等不得了,你已毒發了一次,哥哥真不知道下次會做什麼時候。哥哥怕。”

柳大爺輕輕拍着崇善的背,在他耳邊慢慢吐出聲響,“不怕,這次他沈博競肯在這裡和我做,即使未動情也怕是撼了心。只要他放下了先帝,很多東西,便很快了。”

崇善沒有看到,柳大爺說這話時,面容不比言語的平靜。

心中涌起的酸澀,是說不清,道不明之情。

其實他柳大爺很簡單,他求的,不過是崇善的平安,可爲何,卻覺得自己陷進這漩渦裡,越陷越深?

爲何剛剛□之際,他彷彿看到了火花?

最後,凰駕還是沒有出現。柳大爺守了一天的燈,在天亮的時候也總算是完了。

祭祀一共三天,自第一天操勞了一整天后,柳大爺第二天是在牀上昏睡了一個日夜,別怪柳大爺不夠專業,要誰被餓上一天再來個精神□雙重打擊估計也不大行了。可我們柳大爺好歹也是京城第一男妓,□和心靈的抗壓能力都不是常人能及,所以他昏睡了一天之後就完全復原了。

自己好了,柳大爺也不忘還躺在牀上的那位,所以祭祀的第三天一早,柳大爺就悄悄溜進凰駕的寢室。

此時凰駕尚在休息,宮女也去給他準備早膳,房中十分安靜,只有凰駕稍顯急促的呼吸在室內起伏。柳大爺踮着腳,走到凰駕的牀邊坐下。

凰駕的傷雖說沒有傷着要害,可這麼一支箭穿體而過說一點事也沒有就是開玩笑的,所以這兩天凰駕都是臥牀不起。

柳大爺就這麼靜靜坐在那裡看着凰駕,他的睡容無論如何也說不上安寧,即便是睡着了眉頭也是緊緊粘在一起,也因失血過多就連嘴脣也發白。

看着躺在牀上的凰駕,一股奇異的感覺涌上,柳大爺只能輕輕嘆一口氣。

可偏偏這聲輕嘆卻喚醒了淺眠之人。

他緩緩睜開眼,定了定神,方看清眼前人就是柳大爺。

“怎麼?來看看我死了沒有?”

柳大爺本來想白他一眼的,看他那副要死不死的模樣終是於心不忍,便輕輕開口道:“我來看看你怎麼樣了。”

“對不起,沒有如你所願,我死不了。”語氣裡帶着些無力的嘲諷,卻因爲氣息太弱,聽起來也不覺刺耳。

柳大爺忍不住推一推他,“我什麼時候說過要你死了?”說完終於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你不是說恨我的麼?你不是連萬菊園的事也不要我做了麼?”

柳大爺聽着聽着就奇怪了。這怎麼聽着聽着越覺得凰駕像在撒嬌?

“我說了我應該恨你,可我也沒說想你死。”

凰駕一怔,卻沒有說話。

柳大爺低頭看着他,“好歹也相處了三年,你死了我也會捨不得的。”

說完這話,倒是二人同時嘆了一口氣。

他對凰駕,不是沒有恨,畢竟你要知道一個人天天下毒來毒你,不是不感到心寒的。只是柳大爺不是一個冷血的人,人心肉做,再冷漠的人,相處的日子久了,對誰也會生出感情的。倒不是說是多麼曖昧的情愫,只是一種相依相伴的熟悉。

“扶我去大殿看看吧。”

過了半晌,凰駕支起身子,說要去武帝的靈位看看,柳大爺也很識趣地過去攙扶。

說實話,柳大爺再次踏進大殿也還是有點心悸的,可看看身旁凰駕的那副堅決的表情,也就只能硬着頭皮扶着他走進去。

凰駕並沒有跪下,而是席地而坐,柳大爺也就跟着坐在旁邊了,還細心地坐近一些讓凰駕靠着他。

“你不想跪?”柳大爺一進來就想起前天那極其混亂的幾幕,忍不住頭痛。只能找點話題來分分神。

凰駕轉過頭,看着柳大爺,勾起一抹冷笑,“我爲何要跪?”

“你恨他嗎?”

凰駕沉默了半晌,方轉頭看着靈位,輕輕開口,“說實話,說不出恨還是不恨。若要說恨,應該是恨他拋棄他對不起我娘,爲我娘不平。可是,我連我孃的面目的不大記得清了,又怎麼提得起不平?只是於我,他從不是我的父親。”

柳大爺驚愕地看着凰駕的側臉,他失了血的臉龐顯得蒼白,又是沒有任何表情,真的像死人一般,無怒無怨。

“既然不恨,你當時又爲何要答應沈將軍?”

凰駕再次轉過頭,看着柳大爺,眼中卻少了些冰冷,開始翻涌出激動,“我說我不恨先帝,沒有說不恨皇上,是他負了鳳臨。”

柳大爺低着頭,因爲逆着光,凰駕看不清他的表情,“而且,這太后……”

柳大爺擡起頭,不解地看着凰駕,“太后?”

“鳳臨告訴過我,李氏從小待他不好,經常藉故責罰他。”

柳大爺疑惑地皺着眉,“那也不至於恨吧?畢竟誰能夠善對情敵的孩兒?”

敢情這凰駕已經不大正常了?

凰駕依舊是看着柳大爺,眼中依舊翻涌着激動,可是這激動漸漸變成了冰冷的恨意,“若不是她,我們母子三人根本不用分開,那我亦可好好保護鳳臨。”

柳大爺沒有出聲了,自己亦是有些累,便睡着了。

柳大爺做了個白日夢,夢裡自己還很小,跟着崇善屁股後面,扯着他的衣襬,要他交自己舞劍。

“哥哥,你教我啦!”

“哥哥,我保證學會之後一定不會去打洪尚書的兒子。”

“哥哥……”

哥哥,若我們生在平民百姓家,是不是人生就會幸福安寧很多?

柳大爺睡醒的時候,自己已經不知道被誰扔在大殿外的門邊了。

還沒睜開眼,便聽見“唰唰”的聲音,柳大爺疑惑着揉了揉眼睛,就看見有一個人深藍色的身影,拿着掃把在掃殿外的落葉。那人正是沈博競。

殿外種了棵古樹,落了一地的枯葉。

可是按照陸國的習俗,這太廟的落葉是不能掃的,落葉歸根,也求這落葉能沉澱過去的遺憾和悲傷,使逝者安息。

可是現在沈博競卻在一點點地掃走落葉。

“沈將軍,你在幹什麼啊?”

沈博競看着柳大爺,想起前日,多少有些不自在,冷靜了一會兒,便又回覆了平靜,低下頭,才又瞄了柳大爺一眼,“你瞎了?”

柳大爺憋了一口悶氣。可又想着這說到底也是自己的恩客啊,便很大度地原諒了他,“沈將軍,按照祖制,這落葉似乎是不能掃的。”

沈博競依然細心地掃着,有一片落葉又慢慢飄下來,他也只是耐心地重掃,“他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枯葉,了無生氣。他斷不會喜歡自己的靈位前積了這麼多落葉的。”

柳大爺本着專業的精神,顧客說什麼就是什麼,所以他很自覺地換了話題,“沈將軍終究是放不下先帝嗎?”

本以爲這問題會更引起沈博競的興趣,誰知他仿若沒有聽見一般,繼續把落葉掃成一堆。

“經過了前日,我以爲沈將軍已經想通。”柳大爺依然不肯放過他。

“想通又如何,想不通又如何?”沈博競這次總算是出了聲,卻依然沒有擡頭,“他永遠都是我最初愛的人。有些事,也只有我會記得替他做。”

“例如,奪位?”柳大爺不知是不是睡太多了,口都閉不起來了。

沈博競猛地擡起頭,看着柳大爺,像是想說些什麼,終究只是“恩”了一聲。

“既然已經不愛了,還需要此般強求麼?”

“愛不愛是一回事,當初的仇報不報是一回事。”說話間不見一絲波瀾。

柳大爺知道自己的思維跟沈博競不是一個級別的,便索xing乖乖地不出聲,看着沈博競掃地了。

過了一會兒,這落葉總算是掃光也都倒出門外了,沈博競也放下掃把坐到柳大爺身旁。

“沈將軍,我們接下來還要做什麼呢?”

沈博競想了一下,開口道:“你別忘了我幾天前跟你說的,凰駕只是個籌碼,我們真正的目標是那幾個二品大臣。”

“真的要拉攏他們?”

“恩。”

“那要怎麼做呢?”

“回去再說吧。”

柳大爺把腦袋湊到沈博競肩膀上,一臉諂媚地說:“那這次我們萬菊園就派出凰駕爲您服務,就不用我了吧?”

沈博競擡頭看着那些枯枝,百年的老樹,千枝交纏,讓人覺着頭昏,“誰說不用你,你不是說他們有幾個是你的常客嗎?”

柳大爺緊了緊衣襟,驚恐地看着沈博競,“沈將軍,無愁說過上次丞相那會兒,我已經是使出渾身解數了,這次就無能爲力了。”

沈博競連看都不看他,“那就繼續像上次那般就行了,沒有人要求你再多使出幾分勁。”

柳大爺忍不住撫了撫額,搖搖頭,“哎,我萬受菊柳大爺這次又得親自出馬了。”

“你應該慶幸自己還有些作用。再過多一兩年,你就不僅鬆,還年老色衰了。到時候你就是想另開家萬鬆園怕也沒人要你了。”

柳大爺差點就操起掃帚和沈博競拼了,又想想,這畢竟還有六天的生意了,忍一忍,就算了。

除夕割據二沐浴完江南上菊首完弄梅江南下弄梅祭祀三查案祭祀四祭祀一旅途祭祀三沐浴完西域一自由祭祀四何穎番外沈博競下江南上自由旅途江南上祭祀三資料佈局幻蝶完凰駕下西域四指甲冬至完江南上誘惑完番外沈博競下指甲祭祀四狩獵下祭祀五欽差完西域三凰駕下自由上藥自由祭祀五割據二江南下凰駕下弄梅割據三爾安江南上江南上凰駕中割據二結案割據四弄梅指甲割據二指甲祭祀二欽差完割據一弄梅查案查案狩獵下爾安冬至完菊首完番外沈博競下割據一西域三凰駕中祭祀一冬至完籌碼完誘惑完番外柳大爺的生意佈局凰駕下江南上祭祀五西域四菊首完祭祀二旅途凰駕中西域二江南下結案割據二祭祀五菊首完番外沈博競下割據二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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