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據(二)因爲昨夜睡得比平時都早,柳大爺第二天天矇矇亮便醒來了。
一睜開眼發現沈博競已經醒了,半坐着,正拿着一張紙在看什麼,脣邊是滿意的笑容。而柳大爺自己的頭正枕在身邊的腰上,若拋開其他,這畫面倒顯得寧靜愜意。
柳大爺忍不住在沈博競的腰間蹭了蹭,再伸了伸懶腰,便擡起頭,“沈將軍在看什麼呢?”
沈博競心情很好,連帶對柳大爺也溫柔起來,揉了揉他的頭髮,微笑着說:“陳尚書的信。”
“信?”柳大爺湊上前去,“他說什麼呢?”
“說起來這信應該是給你的,”沈博競把信遞到柳大爺面前,“他說他對你的萬菊園昨夜的服務很滿意,他以後就是你的常客了。”
柳大爺拿過信,瞄了一眼。信不長,說得挺隱晦,可知情人一聽就懂了。
柳大爺這時還不忘拍馬屁,“沈將軍就是厲害啊!想得到趁着昨夜發帖把陳尚書引過來了。”說罷還在沈博競的頸間蹭了蹭,武將的身體不想他們這些小倌,沒了那股魅香,滲出的是些許汗味,聞着卻讓人安心。
“你若是想我反過來說你的功勞也少不了你就想太多了。”雖然笑臉不減,卻依然是刻薄的語氣。
柳大爺對客人一向大度,便不理他,繼續說,“那接下來呢?到誰了?”
沈博競還在沉吟,柳大爺便自己回答了,“按照昨天的順序,接下來就應該是丞相的死忠,吏部尚書曾大人吧。”
沈博競卻搖了搖頭,“也不一定。”
柳大爺又跟不上沈博競的思路了,“不一定?曾大人對丞相的忠心跟陳尚書不是應該差不多嗎?按說我們不是應該乘勝追擊,馬上攻陷他嗎?”
“關鍵就在這裡了,”沈博競雖然是半坐着,可上半身是披了狐裘的,可看柳大爺就那麼躺在那裡,大半身子都露出棉被外,便隨手拿了牀邊的衣服披在柳大爺的身上,“他對丞相的忠心和陳尚書真的差不多嗎?隔了層血緣就難說了。”
“可是這曾大人畢竟是丞相一手帶出來的,他對丞相的忠心應該是毋庸置疑的啊。”
“你看這次丞相被殺,他爲何能明哲保身?陳尚書就說是丞相保着,可這曾尚書就難說了。”
“那不如先找陳大人去試試他?”
沈博競又揉了揉柳大爺的頭髮,“你總算聰明瞭一回。”
自從丞相被治罪,這丞相府便丟空了,本來豪華的府邸,一下子就冷清下來,加上這連日不停的大雪,更顯悽清。
可是這丞相府今日卻迎來了兩個貴客,應該說是兩名尚書大人,一個姓陳,一個姓曾;一個是丞相的弟弟,一個是丞相的弟子。以前這裡是丞相一派聚首的地點。自丞相去世後,二人時有相聚,可這朝中氣候不明,很多時候也只能私下見面,可是卻從未試過回到這裡。
今天是這約是陳尚書邀的。故地重遊,曾大人有些不自在,“陳兄今天怎麼會約來這裡?”
“沒有,”陳尚書在院中踱步,這個小花園是丞相生前最愛之處,“只是想很久也沒有來這裡了,便想要和曾兄一起緬懷一下哥哥。”
曾尚書嘆了口氣,“無論如何,恩師也是去世了,陳兄還是節哀吧。”
“說起哥哥的死,我倒是有事想和你探討,”陳尚書慢慢踱向曾尚書,看着他的身體一點點堅硬,“你不覺得哥哥的死有些蹊蹺嗎?”
“何來蹊蹺?”曾尚書移開視線,沒有看他。
“從最簡單的說,哥哥怎麼會蠢到這個節骨眼去殺何穎,讓人落下把柄?”陳尚書一直盯着他的側臉,像是要把他穿透。
曾尚書依舊沒有轉過頭,“那會兒發生太多事,恩師的許多弟子都被何穎陷害入獄了。說不定是恩師一時大意吧。陳兄多心了。”
“是這樣就好。”
當晚,御書房。
這雪下了這麼多天,今夜格外的冷,文帝卻沒有讓人點上龍腦,這室中就更顯清冷。
“皇上,這陳尚書不可能會突然懷疑起丞相的死,怕是有人在挑撥。”說話的人正是剛從丞相府邸出來的曾尚書。
“朕知道了,你先下去。”文帝揮退曾尚書。
曾尚書還想說些什麼,張了張口,看見文帝的不悅,便悻悻退下。
恰巧這時,崇善求見。
“皇上,也不早了,還是早些休息吧。”崇善見文帝還在批閱奏摺,關切地說道。
文帝揉了揉眉心,他確實是累了,“崇善你也早些回驛館吧,朕批完這些奏摺就睡了。”
崇善擡頭看着文帝的倦容,“皇上有心事?”
文帝勾起一邊嘴角,嘲諷的不知是自己還是崇善,“崇善你這問了不是白問麼?這麼大個沈博競擺在那裡,朕能沒有心事麼?”
崇善也不顧什麼君臣之禮了,叫宮人拿來棉衣,自己替文帝披上,“皇上還在想那個叫凰駕的事?不是已經決定給他封王了嗎?”
文帝點了點頭表示謝意,卻仍然在嘆氣,“若是隻有他,朕就不用如此擔憂了。”
“還有何事?”
“何事?你不是不知道,這下面的五個尚書,個個都手握着一定權力,他沈博競正和朕搶着這五個人呢,而且看來,他已經成功勸服這陳尚書了。”
“可是剛剛走出去那曾尚書不是你一直安插在丞相身邊的嗎?”
“是啊。”文帝實在累了,整個人癱倒在龍椅上,“問題是他沈博競居心如此叵測,剩下的三個尚書就是我們必爭之地了。”
崇善拍拍文帝的肩,“皇上放心吧,畢竟你是君他是臣,一般人都不好買他沈博競的賬的。”
文帝突然坐直,用力握着崇善的手臂,如若抓着浮木一般,“崇善,你現在是丞相了,你一定得幫朕。”
崇善順勢握着文帝的手,“皇上放心,崇善一定會站在你這邊的。”
文帝當然看不到崇善說這話時心底的那一抹冷笑。
第二天一早,柳大爺又是這般醒來,沈博競又是在看着一封信。
這次柳大爺沒有在沈博競身上蹭,昨夜他們都在等陳尚書的回覆,睡得不大安穩。
“信來了?”柳大爺伸了個懶腰。
“恩。”沈博競看得認真,沒空理柳大爺。
柳大爺仰起頭,往前挪了挪,把下巴擱在沈博競的肩上,“結果如何?”
過了一會兒,沈博競方擡起頭,放下信件,臉上卻看不出波瀾,“果然如我所料,這曾大人,是皇上的人。”
柳大爺沒有睡好,全身痠軟,便也懶得看信了,直接問沈博競,“何以見得?”
“陳尚書說他矢口否認丞相被害的可能性,單是這點就已夠可疑。”沈博競看柳大爺又是大半個身子露在外面,也懶得拿衣服了,乾脆直接把被子拉高,蓋着兩個人。
柳大爺安靜地享受這沈博競的體溫,“說不定別人只是想明哲保身呢?憑什麼判斷他就一定是皇上的人?”
沈博競嘆了口氣,可柳大爺這回怎麼聽怎麼覺得他是在嘆息剛剛說話的人太蠢。
“你別忘了丞相被誣陷的時候那塊玉牌和後來站出來指證的侍衛。小弘湛在做這些事的時候,總得有個人不是?那這人很可能就是這曾大人了。而且你沒有些想過小弘湛這幾年爲什麼能夠一直牽制這丞相,讓他不能坐大嗎?要來一招裡應外合,除了陳尚書,還有誰是最佳人選?”
我們萬受菊柳大爺怎可在智慧上被人一再鄙視?
“按這麼說,我們和皇上現在是各應一盤,那麼接下來就剩下那三個尚書囉?”
“恩。”
“那該怎麼做?”
“這得好好想想。”
柳大爺這下真的不夠聰明瞭,他怎麼想也想不懂這沈博競說自己要好好想想,怎麼會想到剝自己的衣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