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畫看着李持盈說道:“你跟我出去打一下獵。”
李持盈擡起了頭,她知道打獵是假的,想寬寬她的心思。搖了搖頭說:“二郎,我沒有事,你不用擔心。”
“不但是爲此,還有另外一件事。”
另外一件事?李持盈奇怪地想道。
只好騎上馬,在一羣護衛拱衛下,出了靈州城。
靈州城外是一片金黃,黃色的成熟莊稼,眼看就能收割了,再遠處是金黃色的山戀,還有黃色的菊花,黃色的戈壁灘。這片黃色一直連綿到天邊,有豐收的喜悅,也有肅殺的到來。
王畫騎在馬上,示意了一下個眼色,侍衛們立即退到後面,王畫才說道:“小郡主,我也纔剛剛知道,朱先生他們有意將你捧爲八州的女主人。” www▪ ttκá n▪ ¢ o
李持盈大窘,低聲說:“這件事與我無關,是朱先生他們做的主。”
“不管是誰做的主,你不用擔心,我並不介意,但你沒有做好準備,做這一方土地的女主人,甚至還有遠處一方領土上近四百萬百姓?”
王畫回到靈州,立即將重心從軍用轉到民用上。
沒有經濟基礎,沒有羣衆基礎,什麼大業都別談,發展到最後頂多就是黃巢,做一股強大的流匪。
於是一系列的命令下達,首先是將管轄的地方重新劃分了一下。六胡州現在地廣人稀,可有着南河套之便,一旦整個灌溉系統成熟,將是第二個銀川。當然,這需要有強大的武力保障,否則隨時都生活在突厥或者北方其他遊牧民族鐵騎的陰影下。
同時治理這片沙漠也很重要,黃河百害無一利,唯有河套一寶, 就是現在,也不象後來從長城到黃河一半多是沙漠,剩下來的就是戈壁灘,耕地不到十分之一。因此將六胡州一割爲二,依然還是長州與匡州,再加上勝州、麟州,交給張孝嵩掌管着軍事民事。職位沒有說,實際上就是唐朝的都督之職。
再將東受降城以及陰山縣從勝州割裂出來,重新劃成了一個陰山州,這一片面積同樣不小,而且幾乎沒有沙漠與戈壁灘,可人煙稀少,造這這原因,說到底還是因爲北方遊牧民族入侵多次南下造成的。這兩個州就着封常清,讓他治理。不過因爲他歲數小了一點,派去了多個幫手協助。
向南便是銀州、夏州與鹽州,交給了老將王晙,從這裡離太原不遠,好歹他也算大半個太原王家的人。因此交給他管理。
南邊積石山聽從莫賀乾的建議,一劃爲二,分爲澆河與積石山二州,面積有些大,可已經劃分好了,王畫本來想劃成三個州的,只好作罷,再加上廓州與鄯州,交給了蕭嵩管理。
從這一點可以看出王畫對嵩嵩與張孝嵩的看重。特別是蕭嵩,不但管理着四個州,而且還要防備吐蕃人,在所有的有實無名的都督中是責任最大的。同時河州到蘭州、會州、臨州,依然還是莫賀幹來統一指揮。當然,這四個州是八州的咽喉要地,也說明了王畫對莫賀乾的器重。
但對此,沒有人反對。沒有莫賀幹,就沒有今天的血營。
洮疊二州交給了張守珪,岷宕二州交給了郭知運,原州交給薛嵩。
但軍事重心依然放在積石山,即使得到血營的火炮支持,吐蕃依然沒有撤軍。但因爲數次強攻損失慘重,改成了騷擾戰術,還派出了大量白蘭部以及生長在白蘭部的吐谷渾人,前往大非川進行反間,讓郭元振苦不堪擾。
直到血營大部全部回來,吐蕃人才開始撤軍,可依然從紫山到白蘭部留下了五萬軍隊。
這是有仗持的,從紫山到積石之間,有黃河以及一些細小的支流,可以放牧,可以農耕,但是海撥更高,對於唐軍來說,很不適應這裡的天氣反應。因此可攻可守。
不但派了斥候到大非川反間,還派了斥候到積石山反間,可是翻越積石山的道路並不多,就那麼三四條,並且異常的艱難,還讓血營奪去了關卡,形成了居高臨下之勢。因此重心放在了大非川上。
郭元振特地找到王畫,雖然打了一輩子仗,平原見過,沙漠見過,象這種高撥的雪原真的很陌生。
王畫看着地圖問了一句:“郭總管,你知道吐蕃現在是什麼情況嗎?”
吐蕃原來因爲瘟疫,特別是吐谷渾,死了許多人與牲畜,對吐蕃打擊嚴重。但自去年起,這場磨難終於好轉起來。南方各部叛亂,特別是泥婆羅的叛亂,也漸漸平定。這也是王畫與郭元振動手動得及時,否則明年下來,上下穩定,再想奪下這片地方將會變得十分困難。
郭元振對這大體情況還是瞭解的。因此說了一遍。
王畫說道:“就是,現在他們抽出五萬士兵,並不是很困難。但新近叛亂,瘟疫,再加上數次與我們交手戰敗。給吐蕃人造成元氣大傷。最少得過上兩年時間,他們才能好轉。這五萬人士兵沒有問題,可是後勤讓他們派出五萬士兵,已經是極限。爲什麼要做這個消耗?”
“你是說天冷?”
“正是如此,吐蕃人不適合熱天作戰,所以他們曾經一度攻打到了閻牟那河、迦河,那是天竺最富饒的地方,但最後撤了回來。因此過了一段時間,天氣冷下來,我們大軍並不適應,特別是再過兩三個月,大雪翻飛,烈風如刀,對比之下,會出現嚴重的此消彼漲之勢。特別是你的大非川,如果用自己軍隊,肯定不是對方的對手,如果是用吐谷渾人,你也不放心。十有八九會將大非川全部丟失,實際上不要多,只要奪下烏海城等要害關卡,吐蕃就形成居高臨下之勢,在嚴重的損耗之下,大非川隨時會將易勢。”
郭元振擔擾地皺上眉頭,王畫還有一點沒有說。
說到底,還是吐谷渾的貴族與吐蕃人來往密切。可是除了當初動手時,剷除了一些貴族外,一半貴族爲了節約時間與消耗,允許他們保持原來的權利投降。言既出必守信,否則以後就沒有辦法治理這片地方。
就象妖人裴行儉用了曹操對付馬超的計策,反間阿史那伏念與阿史德溫博,讓他們自相殘殺,然後大軍取之,逼迫阿史那伏念執溫博投降。但裴行儉允其不死,可押到京城後,卻被裴炎疾其功,將阿史那伏念一行五十四人全部斬殺。
這個妖人智慧有多高,不但智慧高超,而且識人能力舉世無雙,象名將程務挺、張虔勖、王方翼、劉敬同、黑齒常之,甚至李多祚皆是他從普通的裨將中提撥出來的。
但活活讓裴火氣得只說了一句話:“渾浚爭功,古今所恥,但恐殺降,無復來者。” шшш ¸тt kдn ¸¢O
愷崇鬥富,渾浚爭功,皆是出自西晉,石崇與王愷鬥富的荒唐天下有名。渾浚爭功卻是指的王渾與王浚二人,王渾打仗打得好,也是伐吳的總指揮,王浚是王渾的手下。可能因爲不明對手虛實,或者其他原因,他沒有渡江攻打東吳的首都建康,卻讓他手下王浚從四川溯流而下,一路上沒有遇到抵抗,直接衝到建康城下,東吳皇帝孫皓就向他投降了。
王渾覺得很憋悶,明明是自己手下,俺就在長江邊,爲什麼不經我同意,就攻打建康?實際上主要是這個功勞沒有佔到,心裡面不舒服。當然王浚的稀裡糊塗立了大功,也是因爲王渾將東吳的兵力分開了。於是王渾官司打到司馬炎手上,王浚也覺得委屈,戰機時不再來,那有時間向您老人家稟報,於是也不停申訴。一時間兩員名將醜態百出,當然兩人皆得到很高的賞賜。後來王浚讓手下謀士範通說開了,想想當年的藺相如吧,但這件事兒與愷崇鬥富留在青史上,再也抹不去。
然後稱病不出。
後來果然引起了一系列的事情。
如果郭元振是一句庸將,直接將這批貴族殺了,以後這片地方麻煩會更大。如果他手裡有王畫的錢財,也有無數個辦法來解決。可是沒有,因此只好讓這些貴族在大非川繼續擁人很大的話語權,以便撫柔。
可就是再優柔,這羣人還是一羣狼,一羣不安分的狼,所以讓郭元振十分頭痛。
郭元振想到這裡,他說道:“你那個火炮有沒有了?”
這個東西好啊,雖然數量少,可在這一次戰爭中立下的功勞不小。
如果不是這十幾門火炮,將吐蕃人嚇住,不用等王畫血營主力返回,烏海城等關卡城池就會丟失。
但王畫心裡面想法不對了,敢情又向我要東西來了。站在角度不對,想法自然兩樣。郭元振同樣也不希望手下出現嚴重傷亡,王畫手中有厲害的武器,能討要一點是一點,那怕減輕一個戰士的傷亡也是好的。但王畫也不能這樣一味的軟貼,不但是大非川,西域還有突騎施以及其他的部族,時叛時降,如果全部要我來支持物資還支持戰士,我同樣也吃不消。
他立即將郭元振帶到一個作坊來。
大洋洲還不知道是不是王畫需要的效果,繼續在試驗改進,因爲按照王畫的要求,還有一段距離。因此有生產,但數量很少,因爲宋問看到它的攻城作用,需要勞動力,到哪裡弄人去,也只有倭國人最多,但海邊百姓俘得差不多了,再俘就必須向陸地進軍,或者攻打城市。因此繼續生產了幾十門火炮,放在船上攻佔倭國的。
王畫就是討要,一來一去,沒有半年時間也運不到八州。這還算快的。
況且大洋洲纔是他的根本,比如這段時間,花了多少錢?他那本賬本有些誇張,但絕對不低於一千萬緡錢。如果沒有這個根本,靠八州,他如何立足?不要三個強敵壓境,一個強敵壓境,也撐不下去。
就憑藉這個原因,也不會將這些火炮分過來。
但帶來了圖紙與各個數據,有了這些東西,在靈州就可以製造。重型炮不想了,那必須有鑄造技術,還必須要有鋼,現在靈州不行。不過兩種小型炮都可以上馬。
原來八州沒有那麼多鐵匠,王畫招攬了一批,出了重金,從其他各州招來的,培訓了一批。
這些鐵匠原來都不是用來打炮管的,而是用來製造鐵具。
八州嚴重缺鐵,其實有鐵礦資源,可發掘時間來不及,於是將繳獲的劣制鐵甲重新回爐,打造鐵具。況且現在返牧爲耕,需要的鐵製工具更多。與唐朝搭成和議後,又與朝廷搭成一批交易,用盔甲兵器換鐵。張說看到這些武器盔甲後,哭笑不得,因爲有許多是唐朝出產的。但現在說這個沒有用了,還能從王畫虎嘴裡將這些食物撥回來?
而且王畫開口也不大,按照優劣,一比二比三的兌換,這比重新打造盔甲武器也省下大量金錢。何況這些盔甲裡也有許多是吐蕃人的,還有突厥人的,看到這些盔甲武器就想到了這幾個月血營的赫赫戰績。
但這筆數量並不大,優質的盔甲武器自己留了下來,支援了郭元振一批,至於吐蕃的弓箭,送給朝廷,朝廷也不會要。這都回爐了。還有皮甲,也自動改成皮革製品,對皮甲唐軍現在很不感冒。
除非王畫那種從大洋洲運來的江鱷皮。
又就着朝廷付出來的錢,繼續購買一大批生鐵,還有其他的重要物資。所以張嘉貞的話也不對,這些錢來自於朝廷,繼續返還了朝廷,不過從國庫裡搬了一下家,變成到了商人與百姓手上。還有一小半也再次能關稅的形式再次回到國庫。
還有一個結果,造成了渭水流域到蘭州經濟空前繁榮。
從七月初到八月中旬,朝廷交的撫卹運完了,但血營購買的物資依然源源不斷地在向八州調動。象渭州城馬車行一下子激增了十倍,趕製馬車的作坊幾乎在日夜開工。
其中最重要的物資就是生鐵。
有了生鐵,有了鐵匠,開始煅打炮管,但是百鍊成鋼,到現在三百個鐵匠開工錘打,也不過打出來二十幾個沒有完全成型的炮管,還有二十幾個炮管在繼續打造。也就是說,幾百個鐵匠,還在加上相關的工人達到一百多人,到天真正冷下來,花費三四個月時間,用去四五萬斤生鐵,最樂觀的也只能打出四五十門小型炮。
這個數據列出來,郭元振不作聲了。心裡面想到,這那有是炮,是金炮。金炮未必,但肯定比用純白銀造成的價格更高。實際上這是王畫精益求精,當真五十煉就沒有用了?如果全象他這樣打造火器,明朝火器將會減少十分之九。當然,打出來的質量,還是有明顯區別的。
後面王畫再次說了一句話讓郭元振心中再次斷絕的念頭,他說道:“而且在寒冷的天氣,或者是雨天,這種火炮作用將會嚴重下降。”
王畫看着他沮喪的樣子,也不知是真沮喪還是假沮喪。
但此人狡猾也好,奸詐也罷,總歸還是爲了國家,不過不是愚忠,爲什麼愛國家就得象岳飛那樣?難道就不能既愛國又齊身?
所以他說道:“不是沒有辦法,如果你有一批忠心的手下,我還能教導你一個方法,說不定冬天來臨時,會再次立下奇功。”
郭元振手下士兵有些複雜,有朝廷的軍隊,這些軍隊將領換個不停,人員複雜。還有來自西域各部的混編聯軍。所以李旦與李隆基想到一批可用士兵時,都自動將郭元振的手下排除在外。
郭元振拍了拍胸脯說道:“有。”
“如果真有,你到哥舒翰哪裡。但這是奇兵,千萬不能泄露。”
郭元振到了哥舒翰那邊,正在積石山與西傾山某些雪少的山頂上訓練,這是防止雪崩的。當然,戒備森嚴。
實際上到了冬天,吐蕃人有吐蕃人的優勢,耐寒,耐高原氣候,戰馬同樣是耐寒的馬匹。但天冷了,吐蕃人想要交戰,只能用直刀,弓箭是不要指望了。就是唐朝的精製張箭,到了冬天,在這個雪原上,同樣失去威力。
這也是一個機會。
在這幾個月內,到高撥高的雪山頂上訓練,是適應這種高原反應。但訓練的對象卻不是騎馬,而是雪撬,別看吐蕃馬耐寒,一旦冬天來臨,自大非川到積石山會有很厚的積雪,馬速也快不起來,只能說比人跑得快罷了。但雪撬就沒有這個缺點,同時準備了特製的鐵矛,也就是標槍。吐蕃人扎甲質量很不錯,但天一冷,這些扎甲於其說是鋼鐵,不如說是生鐵,就會產生脆性。這種特製尖三角形標槍,將會是最兇悍的殺人利器。
王畫沒有多做解釋,郭元振看了就是眼睛一亮。
這種標槍所需材料不多,一根幾斤重的好木料,削成棍子,前面的材料要求更嚴格一點,必須要鋒利。但鐵製材料並不多,以自己管轄的範圍,打造這個標槍頭,困難並不大。
得到了好處,再次返回靈州,是送禮物的,一對龍種馬,送給王畫大婚賀禧。
但這場戰役,有可能是兩個人聯手合作,並沒有放在王畫心上。他主要精力,還是放在民事上,以及即將來到的朝堂變化,還有一個人即將要到來。
李持盈不敢回答。
王畫又說道:“小郡主,你知道爲什麼孔夫子說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嗎?”
“這個我知道,沒有一個良好的道德修養與才華,就沒有能力做大事。沒有一個和睦的家庭,就不能分心去做大事。所以先修身,後齊家,再治國平天下。但是二郎,我並沒有吃王小娘子的醋。而且我也知道,我的情況有些複雜,你還要考慮。”
“小郡主,你長大了,”王畫撫摸着她的頭髮,動作有些曖昧。
不過兩個人的關係,現在也只隔了一層窗戶紙,這個親暱的動作,也不算過份。
“但這只是一個普通妻子的本份,一個主母是何等的責任?一個賢惠的主母,不但是安寧丈夫的家事,還能爲丈夫出力,比如漢和帝的鄧皇后,漢光武的陰皇后,隋文帝的孤獨皇后,太宗的長孫皇后。但換了另一個主母呢?晉獻公的驪姬,漢成帝的趙飛燕,漢景帝的昭信,晉惠帝的賈南風,還有當今的韋皇后。”
“我不要做主母了。”王畫這樣一說,將李持盈嚇着了。
“不用擔心,人無完人,象孤獨皇后卻不允許丈夫與任何一個女人有染,而長孫皇后則是鼓勵太宗到其他妃嬪處,不要厚此薄彼。但不能否認了孤獨皇后的優點,你也不必學習她們。我也知道朱先生的用意。實際上我也想過這個問題了。你們數人,單論拱衛安全,無人能出雪君左右。”
李持盈點着頭,不但如此,在所有女子中,也只有李雪君對她最愛護的。
“長於經濟,讓我不爲錢財擔憂,無人所出李紅。”
王畫用的不是家用錢,每一筆用費都十分驚人,如果沒有李紅爲王畫合理的理財,就是有大洋洲在後方支撐,就是有許多產業爲王畫帶來巨大的利益,經濟也會出大問題。
這讓李持盈聽了很慚愧。
“或者說智慧,你們一個也沒有沐姑娘機謀遠略。就是尊貴,同樣,你們也及不上裹兒,”說到這裡,王畫失了一下神。
上官小婉的信還沒有送到他手中,因此韋氏的話在他心中留下一層陰影,這讓他想起來時常的不快。
“如果說家教,就是你與裹兒生在深宮,也沒有太原王家的教育嚴格。可爲什麼最後選擇了你?”
“因爲血營將士,有許多人與我熟悉。”
“這只是一條,單論熟悉,朱先生與王涵更熟悉,爲什麼他帶頭選擇你?”
李持盈搖起了頭,實際上有的原因她知道,比如身份,無論李紅與沐孜李怎麼努力,她們的身份註定了,在這場爭奪中,居於下風。但她同樣熟悉王畫爲人,他本身就是出身寒門,最反感有人用出身說事。當然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但她不確定。
只有與她,才能使王畫多少擺脫了一些謀反的嫌疑。但現在王畫與朝廷和好,也沒有因爲她的身份支持三哥及父親,所以是不是這個原因,她也不太清楚。
“還有其他兩個原因。第一個是因爲你心思乾淨,李雪君心太淡了,沐姑娘與李紅心性太強了,李裹兒太驕了,也只有你與王涵心思單純,可以爲我解去許多後顧之憂。但你們之間的競爭,另一個原因,讓王涵居於下風。畢竟你是出身皇族,就是大洋洲上的百姓雖然因爲貧困遷去的,可這個正統還是深入人心。因此,朱先生捧你上位。”
事實上這句話一年多前,王畫斷然不會說出來的,畢竟那時候他的思想觀念還是受着前世的影響,講究一個愛情與婚姻自由。
可在他受挫之下,身上擔負着幾百萬人的幸福安全,甚至若干年後,有可能是上千萬人的幸福安全,他不得不考慮更實際的東西。
在他一開始知道這件事後,對朱仝的作主,有些不快。但想通了後,也默認了朱仝這個選擇。
說到這裡,他又意味深長地說道:“既然朱先生他們都想立你爲八州與大洋洲幾百萬百姓的主母,那麼你就要學會,站在我的角度,站在這幾百萬百姓的角度去思考問題。”
李持盈本來想說我不敢,可是那一天都代表着王畫慰勞那幾千前去冒險的昭武九姓族民。儘管最後沒有成功,可這個象徵性的行爲自己卻做下了。甚至八州百姓大多數都知道此事,從那一件事發生後,這些百姓看到自己,眼神更加尊敬,也證明了此事帶來的影響。
她低下頭不語。
王畫繼續說下去:“按照道理,你們與我拖的時間很久。現在我種種逆行都做了出來,更不會介意朝廷有什麼制度,不要說你一個郡主,你們都是郡主,我同樣敢迎娶回來。”
這也是事實。
“但爲什麼只娶王涵,不娶你?相信我就是正大光明求親,你父王同樣會同意下來,儘管他會利用這一層關係,使什麼計謀。”
“二郎,事情過去了,你與太原王家也和解了,能不能原諒我的父王?”
“我沒有怪他,但他會不會就放過我?”王畫苦笑道。但這件事他不想糾葛,繼續說道:“我再說另外一個問題,我爲什麼沒有追究韋黨責任?”
“這個我知道,因爲現在八州百姓久戰之下,犧牲慘重,需要休養生息。缺少物資,糧食、鐵、藥材、其他各種器具,還有因爲戰爭,封鎖了商路,對八州的發展也沒有好處。所以需要這段時間的和平,讓八州沉重的負擔得以緩息。”
“但是我若娶了你,會有什麼情況發生?”
李持盈恍然大悟,如果娶了自己,皇后一定認爲王畫將天平倒向父王身上,那麼只能與王畫決一死戰。她可不會顧國家的安危,最後唐朝拖垮了,八州同樣拖垮了。這樣給皇后看到希望,也讓她認爲手中安樂公主這張牌,可以誘惑王畫。
她說道:“我明白了。”
王畫知道自己達到了目標了,不然她嘴上說不介意,心裡面還是忐忑不安。
繼續意味深長地說道:“以後自己要學會思考。還有,既然你單純,繼續單純到底,我不希望再次出現前幾年你也裹兒爭風吃醋的事,你們幾個人在我心中,每一個都同樣重要。”
消除了心中的誤會,李持盈這回才真正臉上洋溢起高興的笑容。
“這纔是我想看的小郡主,”王畫想起了她小時候調皮搗蛋的樣子,臉上同樣出現會心的微笑。又說道:“我希望你們每一個人跟隨我都會很開心,每天都帶着笑容,否則我寧願長痛不如短痛,拒絕這門婚姻。”
“嗯。”
“那我們打獵去吧。”
帶着李持盈打了一會兒獵,這也是王畫強迫她們的,幾個女子當中,李持盈與王涵身體都不大好,因此,王畫鼓勵她們經常出去煅練身體,活動活動。
打到兩隻野兔子,還有兩隻山雞,長長好看的尾巴,一隻還沒有死,這是一隻漂亮的紅腹雄角雉,用小眼睛盯着王畫,發出悽楚的鳴叫,李持盈可憐地說:“放生吧。”
放生,看着它腹部上弓箭,還沾着血跡,這個放生怎麼能活下去?
王畫讓李持盈一說,失去了打獵的興趣,到附近百姓家中轉了一下。
現在八州開始有了收入,最大的收入還是瓷器,這個只要上馬就能讓商人帶到大食去,立即就能帶來利潤。不過因爲交戰,損失很嚴重。
其次就是甜菜,到了收穫季節,雖然未必趕上蔗糖,但對於現在糖類的需求,也是一筆不菲的收入。竹紙因爲竹子才遷載了一年時間,產量很小,王畫不想枯澤捕魚,因此收入也不大。香水亦是如此。不過這筆收入讓更多的百姓看到了前景。
以及八州境內自己的收入,比如畜牧業,再比如八州自己的一些特產,道路修好了,也能運出來。
還有一筆收入,那是王畫在補貼強行帶來的,大量百姓定居,王畫開始發展燒磚瓦業,這些磚瓦都是免費送到百姓手中,讓他們蓋新房子的。當然,只有定居下來,才便於管理,才使他們將重心安在耕種上,而不是想着怎麼樣將牛羊趕到那一塊牧場上放牧。如果讓他們自己掏腰包蓋房屋,那是不現實的。
同時大量戰俘的到來,修建設了大量道路,不但是八州,其他新近收下的各州,同樣開始在修建道路。連豐州陰山都沒有放過。這些道路爲運送建築材料,提供了條件。
但另一點,王畫開始收稅了。
徵稅是必須的,沒有一個完整的稅務,人口越來越多,自己掏腰包也不現實。同時這是以蕃胡爲主,現在不開頭,以後養成慣例,就象六胡州胡人一樣,再徵稅將會十分困難。現在自己一邊補助,一邊徵稅,大家不牴觸,可這個稅務就形成了一個慣例。
這筆稅不是小數字,朱仝統計了一下,如果到年風調雨順,境內二十三州能徵得近兩百萬緡錢的稅務。再加上四大產業,王畫幾乎佔了一半分成,還能有近兩百萬緡錢的收入。如果到明年,稅務以及產業的收入有可能會翻上一倍。也就是說,到明年,王畫沒有象今年這樣的戰事發生,就是收留大量流民,還會出現許多積餘。當然,今年也沒有倒貼,無論怎麼開支,也用不完朝廷的“撫卹”。
但王畫心中清楚,前景比朱仝的想的還要稍微樂觀一點。一旦安定下來,百姓富足,會形成強大的內需,還會帶來連鎖的良性反應。
不過到明年又會是什麼情況呢?
就是眼下,還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花費很多錢。
即將到來從突厥與吐蕃人換來的百姓,安頓下來,再次會有幾百萬緡錢的費用。
看了一下百姓,總之,這裡離靈州城不遠,也是二十三州最好的地區之一,情況讓王畫看了很滿意。
看完後,王畫回到府上。
府上現在很熱鬧,二十三州聽說王畫完婚,從各族族長,到商人,再到大戶人家,到各個將士,都送來禮物。
無數的禮物堆了幾大間房屋,李紅不時地派人清理安排,否則他們這棟府邸也不要住人了,全放禮物得了。
這讓李紅與沐孜李很吃味,當初她們與王畫舉行婚禮時,可沒有這樣熱鬧過。當然,這是向王涵開玩笑。當初的形式,王畫在朝爲官,李裹兒在一旁虎視眈眈,她們妾不象妾,媵不象媵,王畫能不顧朝中非議,破格舉辦婚禮,在這個年代,算是很善待她們。
現在的情況不同,王畫成了名副其實的西北王,巴結的人很多,求他的人很多,這不是賀禧,而是拉攏的拉攏,巴結的巴結。真正前來賀禧的人,絕不會超過三分之一,有,一些受過王畫大恩的部落,比如党項各部,血營將士,太原王家以及與他們有聯繫的人,但其他的人不同。就連郭元振送來的兩匹龍種馬,同樣也意味不純。
這場婚禮熱鬧很熱鬧,可做秀的成份很重,相比而言,王畫與她們那簡單的婚禮更象是一個婚禮。就是王畫在欽州與李雪君的完婚,都受到了一些騷擾。
她們在故意叫委屈,王涵只好紅着小臉兒,軟語求饒。
不過爲了“懲罰”,李紅將王涵單獨買了一棟房屋,新婚之前,新娘子要避嫌。王涵只好搬到那個新房屋裡面。不過婚期定在九月初八,重陽的前一天,這個時間很快就要到來。
實際上太原王家聽了後很感謝,畢竟來客越來越多,不隔開,與太原王家嚴謹的家風不符。可他們自己卻不敢開口。李紅主動替他們挽回這個臉面。
但王畫知道賀客中,真正的大佬還沒有現身。
不過他回到家中,一個意想不到的大佬第一次現身了。
是默啜送來的禮物,這也說明默啜的消息靈通,雖然這個消息早遲會讓他知道,可他居住在嗢侖河畔,居然這麼快得到消息,並且將禮物送來,速度有多快。
兩隻熊皮,還有一隻老虎皮,一對獵鷹。禮物不多,可也算表達了“誠意”。
王畫親自招待了使者,張夫之前往突厥,因爲道路遙遠,到現在還沒有回來,王畫順便詢問一下張夫之談判的情況。
這個使者恭恭敬敬地答道:“我們大汗同意了貴使者的提議,決定用十萬百姓交換我們突厥的勇士。這些百姓正在調運中,不久將會趕到陰山。另外,我們大汗帶來了口信,說了,你們現在需要休息,我們突厥需要休息,因此,希望與西北交好。”
十萬百姓不算太理想,按照比例,一比七不到。而且被突厥人前前後後俘虜的唐朝百姓,不知凡幾,就是這一次,前前後後俘走的百姓就有六七萬人。不過這些百姓都分配到各個部族,如果要求太高,就是默啜都無能爲力。
這不是代表着默啜會發善心。
真正有用的俘虜他不會放回來,這是其一。第二,這一次他損失慘重,前後折損了五萬六壯士。對突厥打擊也很大。因此,這一萬多名俘虜釋放回去,也多少緩解了一下壓力。最主要原因,這一次得不償失,使本來緩過來的突厥各部再次產生緊張氣氛。
如果自己不計後果,將重心從吐蕃轉移到突厥,率軍北上,對突厥壓力更大。
因此,他才讓使者說你們需要休息,我們也需要休息。
聰明人,直接將話挑明瞭說。
不過王畫並不知道,這一次對突厥的傷害很嚴重。默啜不但有意向王畫講和,甚至都準備向唐朝重新議和。只是他也嗅覺到唐朝將會有鉅變發生,因此沒有到時間。
不是他對唐朝就放棄了,他不動手,但派了人前往幽州北邊的奚、霫等契丹各部,暗中提供他們武器,給他們一些優惠的條件,讓他們侵犯唐朝的邊境。
這一點連王畫也不知道。
當然,王畫上次作戰迫不得己,他同樣也沒有能力與兩大強國開戰。這是吐蕃多事之秋的時候,否則就是對付吐蕃一國,他都會很吃力。
王畫說道:“你回去對你們大汗說,只要他不侵犯我們大唐領土地,不傷害我們大唐百姓,我們與他會相安無事。如果他繼續侵犯我們大唐,不要說他在嗢侖河,就是在小海,我也會出兵,繼續重創你們突厥。”
說到這裡,他提起筆,寫下兩行字:
犯我大唐者,雖遠則誅。
朋友來之有美酒,敵人來之迎刀槍。
這個使者心中十分不平,心想你本身就是大唐的頭號敵人,有什麼資格說大唐,還犯我大唐者雖遠必誅,首先將你自己誅滅吧。
但人家強勢啊,不信邪再戰,突厥也讓血營打怕了。
實際王畫說的沒有矛盾,他指的大唐,是整個中國。可不是李家的唐王朝。
可是王畫還是低估了默啜的無恥程度。
不久後,這批交換的百姓就來到邊境。速度很快,王畫速度也不慢,現在俘虜的作用也就是修道路,運物資。但大多數物資運回來了。其實主要大頭還是糧食,隨着糧食運完了,道路上的長龍也消失了。儘管還是很熱鬧。
同時各州主要道路也修繕得差不多。其實早在默啜逃出南河套後,就開始對各州修繕道路,不然當真白白養着這些戰俘?後期的主要對象是岷武二州,原來也有許多道路,將它拓寬,再修建一些道路到各個大的村寨。古代善事,修路架橋嘛,爲自己謀利,各地鄉親也先後參與進來,進展很快。
因此也到了交換的時候。
但一看百姓,王畫氣得樂着了。
百姓數量不少,整整十萬人,可幾乎看不到一個青壯年,要麼就是年老體弱的,要麼就是婦女小孩,有的因爲家庭被活活拆散,幾乎是一路哭着來到陰山的。
王畫心裡那個屈啊,老人也沒有事,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婦女更好,不但傳宗接代,而且這個時代的婦女讓後來人,是不能想像的。因爲戰事經常發生,她們老公被遠征出去,這些婦女在家中既是母親,也是兒媳,在內是妻,在外是夫,能耕能織。小孩子更好,是將來,是希望。
對這個王畫不是很介意的,因此,他也沒有刻意向張夫之說明。
但就是疏忽了這一點,這些家庭拆散,儘管他們在突厥生活很苦,可是能安心呆在河套嗎?還不想着隨時逃回去,與丈夫見面?或者象默啜一樣,將這些百姓不當人待,看守森嚴?
看着張夫之內疚的表情,王畫嘆了一口氣說道:“與你無關,是我當初沒有想好。”
這回不是做好事了,純粹在做孽。
說完後,他下了一個狠心,讓士兵押着強行他們遷往澆河地區。那一帶現在同樣需要百姓。實際上因爲二十三州安定下來,也有一些邊境的百姓蠢蠢欲動,想重新投奔二十三州。不過無論是吐蕃,或者是突厥,或者郭元振,或者唐朝,管理十分嚴,同樣因爲二十三州戰爭不休,也使百姓依然有顧慮,投奔的百姓數量不大。
王畫這一安頓是無心之舉,可沒有想到發現了一件事。
默啜不但做了這一件無恥的事,還在中間安插了一些間諜,僞裝成老人,這個容易,突厥俘獲回去的百姓,幾乎接近一半人依然還是胡人,其中本身的突厥人就有可能佔到百分之十的比例。送回來的百姓各個種族都有,想查都沒有辦法盤查。
這些間諜一聽前往澆河,這個離突厥有多遠了,立即悄悄逃跑。被先後一個個抓起來,才知道這些間諜安插進來,一是鼓動這些百姓重新投奔突厥,二是探聽情報。可默啜也沒有想到,王畫不計成本,將他們轉移到澆河。
不過有的逃跑者,是這些間諜鼓動的,將澆河惡魔化。
王畫解釋也解釋不清楚,強行押往澆河,先做惡人,後做好人。
實際上到了澆河,一棟棟新房屋都蓋好了,甚至爲他們連衣服被子牀單,鍋碗瓢盆,糧食,油鹽醬醋都準備好了。就是秋種的田地都開墾出來,就差一點將小麥青稞種下去,等着來年收割。這才一個個安下來心。
但一個個家庭破散,讓王畫還是感到心中不安,他甚至想到,要不要再發動一場戰爭,然後利用這些俘虜,將他們的家人完整的贖救回來?
眼看就要進入八月下旬,靈州終於出現了一批尊貴的客人。
這些都是次要級大佬,中原與王畫來往密切,或者與太原王家有着緊密聯繫的家族。當然,各族族長級別人物沒有出現,可爲了代表重視,他們都派出了嫡系弟子,或者家族中最重的幕僚,前來靈州賀禧。
其中七姓十家,來了九家,關中四望,來了三望,就連淮河蕭家、江南陸家這些尊貴的家族先後聽到音訊,派來代表拜賀。只不過有的已經趕到靈州,有的還在半路上。
這樣的轟動,同樣與太原王家沒有多大關係,現在王涵嫁給了王畫,雖然隆重地舉辦婚禮,這是以前不敢想像的。甚至太原王家都做好了準備,就象王畫收他的兩個小妾一樣,關起門來慶祝一下就算了。
但始終這層關係不明不白。
說到底,還是爲了商業的事。在海上求助王畫的時候很多,那個大食運河更需要王畫開口說話,就是沒有海上往來,從西北到大洋洲的貨物,同樣在唐朝內陸交織了一層大網,這些利益同樣是王畫佔着主動權。能不說沒有主動麼?象那些玻璃、水泥的什麼,是王畫獨家經營,想擺架子都沒有這份膽量。
這些遠路而來的客人,來到靈州城中,也不能立即離開,還要等候婚禮舉行。因此靈州城開始越見熱鬧。
就在這時候,真正的大佬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