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光線慘淡,空中那彎鉤月如閨中怨婦眼角流下的一顆淚,黑雲帶着驚雷如同夢魘一般無情的翻滾着。
突然,慘白的月被猛的遮去,黯黑如同死後朽屍割喉流下的黑血,冰涼的灑下城西傍山的野徑上。
野徑裡的林子峰和晉小二總覺背後有雙眼睛盯着他們,這種感覺很詭異。
小路旁幾棵老樹灑下熙攘的陰影,樹旁矮了一丈的荒草像被劊子手斬了頭,只剩下一雙橫生着的手抓向天空,叫屈喊冤,深夜幽靜陰森的之氣瀰漫,刀也割不開,劍也刺不透,偶有風劃過,樹梢微鳴嗚嗚咽咽的在身後緊追不捨,似乎是誰掐着女人的脖子發出嘶啞的求救聲。
晉小二手裡拿着火摺子眯着眼緊張的看了一眼身後,夜晚像一口漆黑的井,吞噬着他的視線模糊不清,火摺子微弱的光搖搖欲墜顯得格外微弱。
他轉過身緊了緊另一隻手中的刀,壯着膽子用刀扒開林中丈高的荒草,啐了一口,小聲道:“這賊真狡猾,你我一路追趕至此,他竟逃到這荒無人煙地,烏漆墨黑的,徑旁荒草丈許來高,若要藏起,你我摸黑可是尋不到的。”
林子峰藉着微光也看了一眼身後,像是被人盯着的似的,感覺很詭異,他皺着眉,道:“再找找,一會兒人就來了。”
晉小二看了看林子峰,將頭湊近了,小聲嘀咕着:“那賊人究竟偷了知州老爺什麼東西,大半夜的非得請林先生出山?”
林子峰緊了緊脖子,今夜的風有些陰冷,他搖了搖頭,道:“誰知道?也許是侯爺的東西吧。”
風陰悄悄的吹過荒郊樹林,聽不見風聲,只能看見眼前的荒草樹枝左右搖擺着,恐怖的黑,一寸一點的吞噬着二人的視線模糊不清,那荒草像一條條伸長的手,在逼近,逼近……
晉小二有些怕了,總感覺暗夜裡有雙眼睛盯着他們,拽了拽林子峰的衣服,聲音都抖起來,道:“不,不如我們回去,等林先生來了再說!”
林子峰略有同感,這黑夜無月讓他有些發怵,擡頭看了看天,黑雲壓的有些透不過氣,點頭道:“行,要下雨了……”
二人正欲離開,卻感覺身後的荒草動了動,似乎有什麼。
二人使了個眼色,手緩緩伸入腰間,猛的拔出刀回身看去,卻見荒草深處有光一閃一閃的,二人心裡都是一驚,對看了一眼,相互壯着膽子扒開草叢向裡看去,這一眼卻是將二人魂兒都驚了去!
裡面竟是兩團幽藍鬼火!
午夜夜色正濃,兩團鬼火分外扎眼,在荒草間忽亮忽滅像一雙嗜血的眼睛,一跳一跳的,竟直直朝二人飄了過來。
二人竟是嚇的魂兒都丟了,恐懼讓他二人不禁大聲喊嚷着,只覺頭皮麻木,也顧不得什麼臉面了,刀,火摺子只覺手中礙事的物件一股腦兒扔了出去,拔腿就往後跑!
晉小二和林子峰雙腿直顫卻是拼了命的往前跑,也不敢回頭,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逃,也不知跑了多久,突感前方亮起了火光,沒一會兒陳明陳輝兩兄弟拿着火把迎頭跑了過來,身後也跟了兩人,兄弟倆見二人此狀也都是一驚,急忙攔住二人,道:
“你們這是怎麼了?”
晉小二和林子峰總算是見到了人,因着火光的關係,雖是驚魂未定,但膽子也稍大了些,緩了好半天總算找到了自己的聲音,指着身後頭,喘息道:“有,有鬼!!”
陳明陳輝見二人額頭冒汗,連刀都丟了,很是狼狽,平時二人是知州老爺手下得力干將,哪裡如此狼狽過,也不敢馬虎,用手中的火把照了照,緊張道:
“哪,哪裡,身後什麼都沒有啊?”
“哪裡有鬼,這世間人心比鬼更可怕。”
突然一道聲音抑揚頓挫的想起,聲線清脆而細膩,讓人分不清男女。
二人尋聲望去,卻見眼前一位身姿修長卻亦常單薄的男人徐徐走來,一身白衣淺淡,在黑夜裡顯得有些格格不入,男人弱冠年紀,細眉星目,薄脣硃紅,卻是面容俊俏。
林子峰與晉小二見到此人突然心就定下了,尊敬的喊了一聲:“林先生。”
那位被稱爲林先生的人正是離南第一保鏢林晚,但此人雖是保鏢卻只接短途,只保人出行。
可是他頭腦聰明,心思縝密,略通推理之術,但凡官府有重大疑案難破,都會請他出山。
林晚走出人羣挑起星目看着前方,卻是波瀾不驚,沉聲道:“去看看。”
晉小二和林子峰聞言抹了抹頭上的汗,相互看了一眼,雙腿抖如糠塞是打死也不願去的,奈何林先生執意,二人也不可推脫,不敢拂了他的面子,只好硬着頭皮跟上林晚的步伐。
突然黑雲裡翻滾的驚雷跳出了雲層,在衆人耳畔猛的響起,嚇得幾人一抖,陰風也隨之吹了過來,陳明陳輝兩人手中的火把竟是搖擺不定,似乎隨時都會被黑暗吞噬抹淨。
突然,外面天空又一道閃電劃破,好像是一根金線,從衆人眼前閃過。
緊接着又一道緊隨而來,這時,漆黑的野徑竟被這根金線閃的忽亮忽滅。
林晚側頭看着天空,微微皺眉,似乎是自言自語道:“要變天了……”
林晚話音才落,似乎要印證他的話又一道驚雷響起,一聲怒吼,震耳欲聾。
突然,在閃電明滅的瞬間身後眼尖的衙差看到前方半空中好像有什麼東西,眨眨眼細細看去,竟是一具腐爛的骷髏在半空中緩緩飄蕩!
那衙差嚇得媽呀一聲便沒了聲音,卻是嚇得暈了過去。
晉小二林子峰四人擡頭看去,見半空中一具骷髏隨着閃電的明滅忽隱忽現,雙眼腐朽只剩下兩個漆黑的洞,幽深恐怖,白肉腐爛早已沒了嘴脣,只剩下一排牙齒,遠瞧着像是裂開嘴詭異的笑。
四人當場嚇得雙腿抖顫竟是沒了知覺癱軟在地,雙目呆楞了起來,似乎是忘記了逃跑,火把離手掉在了地上,火苗懨懨將要掩熄。
林晚也看見了那具半空中飄蕩的骷髏,也着實嚇了一跳,他雙手在身側握緊,眉頭緊皺,他不信這個世間真的有鬼……若是有,也是人在裝神弄鬼……
他回身撿起地上即將熄了的火把,衝着骷髏照去,藉着火光卻發現它雖是在半空飄蕩,卻未有任何動作。
林晚雙目沉着冷靜,俯身撿起地上的乾柴,將自己衣襟下襬撕下,裹在乾柴上點燃,頓時火光四溢。
他回身望向四人,卻見四人早已頹如爛泥,林晚一把將火把塞到四人手中,冷聲呵斥道:“不想死就拿着!”
說罷,林晚向前走了幾步擡起胳膊藉着火光之利看向飄蕩着的骷髏,這一看,卻發現那骷髏頭頂竟有一條細細的絲線拉着,林晚星眸一凜,眸子漸漸移向骷髏後的老樹上。
他細眉間蘊了一絲寒意,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冷笑,突然,他猛的揚起手腕,袖中短刀化作一道流光竄了出去,直擊老樹枝椏上。
老樹枝椏橫生繁茂,林晚一刀卻是將一道黑影逼了出來!
林晚手腕再番,不給他空隙當頭又一短刀,那黑影空中旋身躲避,突然,黑影擲出一個物件,衝着林晚扔了下來,林晚側身躲避,那黑影藉着空當倏地竄進黑暗裡。
隨着物件落地,啪的一聲,半空中的骷髏也沒了細線勾搭,竟是筆直的落地散了花。
林晚定眼瞧去,那落地的物件竟是一枚印章,林晚俯身撿起,上面竟刻了寧國侯印四個大字!
林晚勾脣輕笑,怪不得知州會親自求他抓賊,那賊竟是偷了寧國侯的印章,他轉身睨了一眼地上尚未回魂的四人,道:“你們把這印章和骷髏帶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