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兒回到家時天已然大亮。
明月在廳內焦急的等了她半宿,拂曉已過林晚兒才推門而回,明月見她回來眼中浮出一抹欣喜,急忙上前扶着她,卻瞧見林晚兒青絲散亂的沾在腮邊,面色慘白,竟有幾分狼狽之色,不由得心下大驚,急忙擔憂問道:“姐姐,可是出了什麼事?”
林晚兒聞言眸子一沉,俯身坐在椅子上,身側素白的雙手漸漸收緊,想起侯府內的羞辱便忍不住怒火中燒,她深吸一口氣,閉上眼將心緒隱下,抿起脣道:“不必擔憂,無事。”
明月從未見過林晚兒如此狼狽過,也忍不住心急起來,問道:“姐姐此去可是查到了玉佩的線索?”
林晚兒睜開眼,想着侯府廊內芳菲嫋娜的美人山茶,還有蕭聽風精於算計的眉眼,眸子漸漸深邃起來,道:“還沒有,但是這個蕭聽風絕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明月聞言心中一驚,難道姐姐和蕭聽風交過手了,不由得問道:“姐姐,接下來怎麼辦?你還查他麼?”
林晚兒細細想了想,眼神微微流轉也難以掩住翻騰的心緒,須臾,她突然勾脣一笑,笑容竟有幾分寒意,冷冷的道:“查。”
“姐姐,該如何查?”明月有些擔憂。
林晚兒起身走到窗下,初生的日頭暖洋洋的,卻暖不了人心。
“他不是讓我替他做件事麼,不如正中他下懷,我到要看看他蕭聽風究竟有何手段。”
日上三竿,天空澄碧,纖雲不染,遠山含黛,和風送暖。
林晚兒喜歡這樣的天氣,此時她換了一身月白的華錦雲衫,青絲綰正束起,擡眼看着清明的天空,聽着不遠處秦源河的水聲,嘴角淺笑,眉眼溫潤,明眸含着一抹淡雅翩翩,若細細看去便發現她眼裡夾帶着一層暗涌的心緒。
“姐姐,真的要去麼?”明月在她身後悠悠的開口。
林晚兒在寧國侯府前負手而立,有風拂面,微微作癢,她輕輕頷首,緩緩開口道:“去叫門吧。”
明月點點頭,看着眼前氣勢非凡的府邸,朱漆大門,紅牆聳立,抿了抿嘴角,擡腿踏上玉石臺階,來到門前拍了拍大門上丹漆金釘銅環,不消一會兒,一個白髮蒼蒼老人走了出來。
林晚兒擡眼看去,那老人雖是年老,眼眶深凹,眼珠卻黑得像兩口小井,深深地閃着矍鑠的黑光。
老人擡眼看着臺階下的林晚兒,捋着鬍子笑道:“想必閣下便是林先生吧,侯爺已在府內等候多時了。”
明月聞言眸中嵌了一抹擔憂,轉身看向林晚兒,卻見她星眸泛着點點波光,帶着幾分清冷與散漫,緩緩拾階而上,對着老人微頷首道:“勞煩老伯前面帶路。”
一葉扁舟,刺破碧波,分開一條水路奮勇前進。
林晚兒閉目悠然的坐在小舟裡,而明月卻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扁舟激起的層層漣漪,帶着銀白的水花掠過舟舷,身後留下一條閃光的水帶。
須臾,小舟靠近水廊,林晚兒睜開雙眸緩緩起身,擡腿邁入廊中,隨着老人的指引越過蕊紅馨香的山茶,直直去了蕭聽風的所在的漪瀾苑,明月在她身後亦步亦趨的跟着。
走到苑門口,林晚兒對身後明月吩咐道:“你就在門口等我吧。”
明月一把抓着她的袖子,身子貼近她身旁,謹慎的小聲叮囑道:“小心。”
林晚兒側首衝她微微淺笑,拍了拍她的手,轉身看着眼前雕櫺繡檻的漪瀾苑,收了神色擡腿邁了進去。
蕭聽風臥在貴妃椅上,紅衣緞衫仿若花色,墨玉一般的長髮用雪白的絲帶束起來,一半披散,一半束敷,眼神輕佻風流自在,室裡焚着上好的龍涎香,滿室怡人馨香。
青玉案旁落着一座空椅,案上放着一壺酒,兩盞白玉杯。蕭聽風以手托腮,擡眼看着門口漸漸走來的白衣少年,淺淺的笑開。
“你來了。”
林晚兒淡淡的嗯了一聲,一撩衣尾落座於青玉案旁的椅子上,悠然的伸出兩指拈着白玉杯,緩緩放在鼻尖輕嗅,酒香竄鼻,醇香勾人,林晚兒淺笑着仰頭飲盡,嘆道:“侯爺果然藏有好酒。”
“只要晚兒喜歡,本侯府內好東西多的很。”
蕭聽風直起身子挑起桃花眼看着林晚兒,眼神兒有些邪魅。
林晚兒擺了擺手,沒有搭理他的話,開門見山道:“說罷,侯爺如何帶我去沈府?”
蕭聽風抿着嘴角,掩脣輕笑,道:“你怎麼不問本侯讓你做什麼事?”
林晚兒淺笑嫣然,伸手執起青玉案上的酒壺,爲自己斟了滿杯,仰頭飲罷,道:“侯爺到了想說的時候自然便會說,我又何必相問。”
蕭聽風眯起眼,將身子湊近林晚兒,嘴脣貼在她耳畔,聲音輕柔的飄進她耳中:“若本侯,想要你的命呢?”
林晚兒轉頭看着他,近在眼前的男人長眉連娟媚眼如絲,只是半眯的鳳眼裡卻有一分陰鷙,她擡起如水的星目直視他眸底,嫣然一笑,道:“若侯爺想要林某的命,機會多的很,何必多此一舉,我想侯爺可不缺賣命的人。”
蕭聽風聞言似是聽到有趣的事,拈指掩脣慼慼的笑着,搖頭道:“有趣,有趣!”頓了頓,挑起燦若春華的眉眼看着林晚兒,笑道:“晚兒如此聰穎,教本侯怎麼捨得殺你呢?”
說罷,蕭聽風突然擡掌輕輕拍了兩下,“啪啪”一聲在二人之間顯得有些突兀,林晚兒放下白玉酒杯,柳眉微蹙看着他,卻見他將目光落向門口,林晚兒隨着他的視線看去,見門口處兩個青衣侍女低頭走了進來,她們一人捧着一件青紗水繡百褶裙,另一人捧着一雙青羅煙紋繡花鞋。
林晚兒倏地變了臉色,看着蕭聽風星眼凜然生威,面容渡了一層慍色,冷冷道:“侯爺這是何意?”
蕭聽風起身嫣然巧步走到她身旁,微微俯身伸手攬住她的腰肢,巧笑倩兮在她耳畔低語道:“你不是想要去沈府麼?本侯正好要去赴約,也正巧缺個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