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東方出現了絢麗的朝霞,忘憂谷裡的屋頂上飄着縷縷炊煙,空氣中瀰漫着輕紗似的薄霧。
林晚兒一夜好眠,推開門,一股香甜的空氣迎面撲來,她閉目深深呼吸着,花香混合着草香格外馨香,今日她才發覺原來忘憂谷竟是這般模樣。
林晚兒睜開若水雙眸,明眸微動,嘴角淡淡,明月在身旁抿脣笑着,道:“姐姐,沒有了那個靈堂,感覺這林家小院似乎也別有意味呢。”
林晚兒臉上漾起一絲淡淡的笑意,鬢旁的青絲在晨風中擺弄,她擡起纖纖玉手輕輕往耳後一挽,淡淡道:“也許,一切從今日才真正開始。”
明月皺眉不解,啓脣欲問,擡眼間見林重緩緩向屋內走來,只好又將嘴巴閉上。
林重還未走到屋門口,林晚兒便起身迎去,林重微頷首,道:“林姑娘,我們走吧。”
林晚兒點點頭,隨着林重向林家祠堂走去。
明月跟在林晚兒身後有些擔憂,時不時的偷看她兩眼,林晚兒瞧見她的目光,微微淺笑道:“不必擔憂,我,相信父親。”
明月漸漸停下腳步,看着林晚兒倔強單薄的身影,一股憂慮盈上心頭。
注視林晚兒背影的不只明月一人,還有不遠處屋子裡窗紗後的般若。
般若抿緊紅脣,透着窗紗看着林晚兒朦朧的身影,碎碎流轉的雙瞳突然沉了下去。
般若凜起眉眼,一撩紫色裙襬,擡腿跟了上去。
林家祠堂與林家小院有些距離,三人穿過木橋,走出村子,一路上桃花香氣四溢惹人醉,林晚兒卻無心欣賞。
她側目向身後睨了一眼,微微勾脣,漸漸放慢了步子,林重明月看着她有些不解,回頭看去,見般若倩倩而來。
待般若走近了,林晚兒回頭瞧她,擡起清冽的眸子,聲音也有幾分涼意,彷彿珠玉落地,卻是向她伸出手來,道:“你若要與我同去,最後把東西交出來。”
般若細眉一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林晚兒側過泠眸,嘴角黯然一笑,猶如輕水般的眸子卻越發清明。
突然,林晚兒玉臂一伸,並起兩指做爪向般若紫色蓮文袖口抓去,般若也不甘示弱,手腕連番,躲開林晚兒抓來的手。
林晚兒冷哼一聲再次欺身向般若抓來,般若橫舉藕臂,用力一推,把林晚兒擋了回去。
林晚兒輕俏餘眉,擡起一手趁機扣住般若橫舉的手腕,白袖一拂,另一手靈巧一轉,反手抓住她的胳膊一路下滑,滑至般若袖口,兩指在她袖口一勾,一個物件便被林晚兒勾了出來。
動作一氣呵成,一切只在眨眼之間。
般若見那物件落在林晚兒腳邊,冷冷勾脣,微微揚起脣角,蛾眉淡凜,一雙墨玉般的黑眸,深邃如淵,卻透着絲絲細小如針的鋒芒,扎得人心裡一慌。
林晚兒看着滾到腳下的物件,原來是一個黑玉瓶子,她俯身撿起那瓶子,打開瓶塞,放在鼻端輕嗅,擡頭凝視她好一會兒,才用着冷冷的語調說道:“煤油,你想毀了族譜,可惜,我不會讓你如願的。”
林晚兒黑眸一轉,似有一道寒光射出,她在般若的目光中將瓶身微斜,黑緞般的煤油全部灑落在地上,而後將手中的瓶子向後丟去。
般若冷靜的表情越發清冷起來,林晚兒冷哼一聲轉身便離去。
離祠堂越近,林晚兒越害怕,般若的舉動更加證實了,父親的身份可能真的不存在。
她想不通,父親和臥龍王究竟有何關係?
一路上林晚兒默然無語,般若在身後一直不遠不近的跟着,林晚兒沒有理會她,不消一會兒,他們終於到了林家祖墳。
林晚兒隨着林重走到祖墳深處,見他推到兩座老墳的墓碑,轟的一聲響動,腳下土地一陣顫動,霎時,地面漸漸下凹陷下去,一道幽黑的洞赫然出現。
林重率先躍了下去,林晚兒與明月也隨之跳下。
自然,般若也縱身躍了下去。
四人打開硃紅大門,穿過迴廊,便來到祠堂門口,林重看了一眼林晚兒又看了一眼一旁的般若,眸子有些複雜。
林晚兒掃了一眼一旁神色自若的般若,淡淡顰眉,道:“無妨,林族長請開門吧。”
林重收回視線,淡淡頷首,伸手從袖子裡拿出一把鑰匙,打開祠堂大門,只聽吱嘎一聲從林晚兒心尖上劃過,祠堂大門緩緩敞開。
林晚兒隨着林重走進堂內,祠室正中掛有一幅淺線畫像,淡筆勾勒出一人,那人手持長劍,劍眉英臉,驍勇善戰。
想來他便是那位冤死的將軍了,而畫像下是一排排靈位,皆是林家後人。
林晚兒與林重向列位先人上了柱香,林重走到靈位旁,將香火插在案子上的爐鼎裡,然後伸手打開案下方的暗格,一本泛黃的書便落入林晚兒眼中。
林重將族譜拿出,捧在手中,小心的遞給林晚兒,道:“你想知道的都在這裡面,此書記錄了我林家所有族人,包括胭脂,雖然有些後人流落在外,但但凡身死生子,都會來此記錄,若你父親當真是我林家後人,那麼他的名字就應該在這本書中。”
林晚兒垂眸看着這泛黃的族譜,竟是膽怯起來,她黑眸微微閃爍着,抿了抿脣,還是她緩緩伸手將族譜接下。
明月身子擋在般若身前,擡眸盯着她,撇脣道:“般若,你別想打壞主意。”
般若低眉睨了她一眼,輕蔑地笑了笑,擡起素手輕輕落在她的肩上,明月正有些納悶,便感覺身子一飄,整個人便趴了地上。
般若擡腿從她身上垮了過去,走到林晚兒身旁,雙手抱胸看着她將族譜打開。
林晚兒在族譜上一頁一頁的翻着,每一頁的每一個名字都細細看着。
“林德邦,林德邦……”
林晚兒口中不斷的小心喃喃道,眼中熱切,她多希望可以看到父親的名字, 可是,當她翻到了族譜的最後一頁,都沒有看見林德邦三個字。
她不相信,一定是沒有看仔細,林晚兒緊了緊眸子,又將族譜重新翻了一遍,可,真相往往就是如此傷心欲絕,林德邦三個字最終也沒有出現在族譜上。
林晚兒輕咬朱脣,嬌俏的臉上竟泛着痛苦的神色,眼中漸漸蒙上一層水霧,身體竟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她踉蹌的後退一步,手下一鬆,族譜便滑落在地上。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一行亮晶晶的眼淚劃過臉頰,她像僵硬的木偶人一般,頓時,沒了神采。
般若看着地上的族譜眼中亦是一片震驚,她急忙看向林晚兒,見她竟輕輕笑了起來,雙脣輕翹,笑容中帶有幾分哀楚,笑意越蕩越深,眼淚也越流越多,她擡頭看着般若,輕輕道:“那個噩夢纏繞了我十二年,十二年了,我沒有一夜好眠,我每天都活在仇恨裡,爲他們報仇的念頭整整壓了我十二年,像一塊石頭壓着我,永遠不敢懈怠,可就算如此,我心底還是有一絲溫暖,我曾經有過愛我的父母,疼我的姐姐,可現在呢,都是假的,連父親都是假的,那我呢,我是誰,我林晚兒究竟是誰?”
般若眼底噙着一抹悲傷,緩緩垂下手,她看着林晚兒,喃喃道:“晚兒……”
“你不要叫我,你這個騙子!你告訴我,我是誰?”
林晚兒發生呵斥着,嘴脣兒打着顫,臉色白得嚇人,淚從水眸裡朦朧而出,那麼多,那麼多。
般若搖了搖,她上前一步離她近了些,想擡手爲她擦淚,可沒想到林晚兒突然上前,一把扯下她衣襟,露出一抹白皙的肩頭,林晚兒瞧着般若肩頭一點盈盈紅痣,突然仰頭大笑,她連連後退,大聲失笑着。
兩行熱淚順着腮邊涔涔而下,嬌俏的臉上淚痕交錯,可是她仍然笑着,她覺得好笑,真的好笑。
原來,她這一生就是個笑話。
父親是假的,自己也是假的,可姐姐卻是真的。
她狠狠抹了抹淚,恨恨的看了一眼般若,轉身向外跑去!
般若急急抓住她,可她竟用了輕功,滑膩的像一條魚兒,讓她抓不住,般若看着她逃一般的身影,神色一緊,連衣襟都不顧的合上,擡腿便追出去,可明月卻攔住了她。
她凜起眉眼,側目睨着明月抓住她的手,明月抹了抹淚,搖頭道:“姐姐,姐姐比想象中要堅強的多,你讓她一人安靜一下,畢竟一時之間誰也接受不了,你是她的姐姐,她的性子你應該最瞭解。”
般若緩緩閉上眼,一抹淚緩緩自眼中流下,在她瑩白的臉上劃過一道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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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般若在房裡等的焦急,天色已然暗淡,可林晚兒仍然沒有回來,她站在門口看着外面,輕輕嘆息着。
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突然,一陣晚風穿堂吹過,拂的窗子吱吖的亂叫響,般若心煩的揉了揉眉心。
可就在這時,感覺身後一陣異動,般若柳眉微橫,急急轉身,可來不及了,那人伸手點住她的穴道,般若立刻動彈不得。
她看着眼前的瑩白的身影,只覺鼻子一酸,低聲道:“晚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