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兒聽她這樣一說也眼睛一亮道:“娘娘總算有了些精神,這雪聽說是返春最後一場雪了,再過幾日天氣就會越來越暖和了,娘娘別整日悶在屋裡,有空也出去走走,聽說王爺……”
“我不想聽到他的事,還有,你不想叫我姐姐的話,就還是喚我小姐吧,這什麼娘娘難聽死了。”雲笙月說完吃了一口雪白的軟米糕,太甜了些,不如百里家的廚子做的,她在心底輕嘆了一下,還想這些做什麼。
那日從小廟醒來,身上蓋着三、四件夾層披風十分暖和,她也是太累了吧,竟然睡得毫無知覺,幸虧那男人並不是什麼壞人,看那幾件普通的黑色披風,想必是他的手下找着了他,應是無恙了吧。
返回雲府別院,孃親尚未醒來,她的離開到底還是傷了孃親本就羸弱的身子,聽翠兒說她中途曾醒過一次,不見她的人急得吐了一口暗紅的血,大夫說她再受不得刺激了。
她也不會再刺激她了吧,既然回來便是要順了他們的心願,嫁吧嫁吧,心既死了,嫁什麼人又有什麼區別呢?
只要孃親能安安心心、舒舒服服過後半生,她也就滿足了,聽大夫的口氣,孃親這樣破敗的身子即使好好保養着也不過兩三年時間了,能讓她心滿意足地走她也就再沒什麼牽掛了。
勤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她聽翠兒嘰嘰喳喳說的都是他的好話,但她卻一點也沒感覺到。
成親那日,整個晉城都沉浸在喜慶之中。
勤王大婚,皇上下旨舉國同慶三日,雲府的陪嫁十分豐厚,皇上的賞賜更是多不勝數。
晉城大道上,禮車連綿不絕,十分壯觀,圍觀的老百姓裡三層外三層,熱鬧非凡,人人臉上都掛着羨慕、驚歎,這些都是翠兒後來口述的,她當時只是冷漠地坐在那豪華的大紅花轎裡,對外間的一切都充耳不聞。
從一大早就被一羣嬤嬤婆子們擺弄着,她只是如木偶娃娃一般靜靜地任她們折騰,不發一言,連孃親用喜悅的聲音囑咐、安慰她的那些言語,她也只是輕聲‘嗯’了兩聲以示迴應。
她沒要雲成嶺安排的陪嫁丫環,堅持只帶翠兒一人,雲成嶺說了幾句見她不爲所動也沒再堅持。
勤王不僅沒有在王府門口迎她,連進了喜堂都讓她獨立站在那兒等了許久,那人出來後也一聲沒吭,默默地與她拜了堂就讓其他人送她回了新房,雖然他沒說什麼,那時候她已經敏銳地感覺到他是不情願的。
原來,這場婚事並不是只有她不願意,她在刺目的紅蓋頭下咧嘴苦笑,也許成親前夜,也許花轎沿着繁華的長街緩緩而行的時候,如果百里玉突然出現,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跟他離開,但當她獨自坐在婚牀之上時她的心徹底死了......
紅燭搖曳,燭淚成行。
雲笙月端端正正地坐在寬敞的大紅婚牀之上,等了許久。
這新房寬敞明亮、錦羅耀眼,十分喜慶,但翠兒已經焦急地進出了好多趟,一旁等候的丫環、婆子們也都悄悄地打起了呵欠。
夜半了,新郎還沒有回房,本來一開始熱情之極,獻媚巴結的喜婆也沒了言語。
雲笙月心冷如鐵,卻也暗自鬆懈,他若是不來最好,即使是來她也是堅決不肯洞房的,到時反而鬧得不好看。
感覺時辰確實是不早了,雲笙月正想開口讓那些丫環、婆子們都離開,一陣齊整的“恭賀王爺”之聲,讓她繃緊了身體,他還是來了。
“王爺……”
“都下去吧!”勤王冷冷地打斷了喜婆做作的聲音,下人們聞言都屏住呼吸迅速退了下去。
“你也出去!”勤王再次冷道,想是翠兒未走。
翠兒的腳步略有些猶豫,終是退了出去,過了一會兒,屋裡再無其他聲音,笙月透過紅蓋頭能隱約看見那人十分高大,帶來了無形的沉沉壓力,她現在慶幸有那俗氣的紅蓋頭擋着,不然她真不知道怎麼面對眼前的人。
感覺他越走越近,雲笙月緊張地揪緊了手中錦帕包着的蘋果。
“這樁婚事並非本王所願,王妃的位置只是父皇賜給你的,以後你老實待在這春蘭院,不準在本王面前出現。”慕容宇的聲音比先前更冷了三分,雲笙月聽着感覺他很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他恨自己?
恨她有什麼用,雲笙月心中冷哼,又不是她哭着喊着要嫁他的。本想反駁想了想又忍住了。
“別想着去向丞相訴苦,雲家本王可沒放在眼裡。”慕容宇冷笑道,雲成嶺那種圓滑小人能養出什麼好女兒,都是因爲她讓他第一次失信於人,違背了自己的承諾,想起珏兒我見猶憐的淚眼,他不由得握緊了拳頭,都是這個女人,聽說是父皇南巡時,雲成嶺在江南找回來的,該死的她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現在出現,壞了他的好事,那就別怪他恨她。
“也別想仗着王妃的身份在這府裡作威作福,告訴你,在本王眼裡,你什麼也不是!”
他的恨意更明顯了,雲笙月抿嘴輕笑,不知爲何,他越是無情,她反而越是高興,這樣最好不是嗎?幸好慕容宇看不見她的表情,見她默然不語,還以爲她已經嚇傻了。
“你是啞巴?還是聾子!”慕容宇莫名的有些煩躁,這女人新婚之夜聽到新郎這樣說也不聲不響,不哭不鬧,連那端坐的身子也紋絲不動,到底是家教太好還是笨蛋一個?
“謹遵王爺吩咐。”雲笙月淡淡地回道,並不理會他惡劣的口氣。
慕容宇聽到她清洌的聲音微微一楞,見她語氣似乎一點也不在意他剛剛所說的,又莫名的有些氣憤,但想了想她這樣平靜地接受他的要求,他也沒什麼理由生氣了,猶豫了片刻,終於一言不發地拂袖而去。
待他離開,雲笙月扯去鴛鴦戲水的大紅蓋頭,環顧了一下華麗冷清的新房無聲地苦笑起來,一行清淚悄悄滑落,這淚並不是因爲傷心,她覺得自己現在已經無心可傷了,她只是覺得心灰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