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別院,丫頭們都鬆了一口氣,雲笙月也懶得解釋,心想着百里玉可能隨時會來,梳洗了一番,換了身粉色水煙錦羅裙,妝扮了一番,看向銅鏡,近日雖有清減卻無損麗容,又有精挑細選的首飾和衣裳,因之不僅容貌秀美、楚楚動人更少了幾分頑皮多了一團貴氣。
可惜等了多時,也不見人來,依在軟塌之上小睡了半個時辰醒來,屋外已經天色漸暗,有丫頭來報,說城中客棧送來了一位小姑娘說是要找小姐。
雲笙月連忙讓人帶進來,正是那翠兒,全名向翠翠,見着雲笙月,小姑娘又是連跪帶拜的感激不盡,雲笙月見她說話應對十分機靈,又兼她非要報恩就留在了自己身邊侍候。
久等百里玉不來,晚間自然沒有胃口,隨意吃了兩口飯喝了點湯就回了房,喝退了丫環,自個兒賭氣地將頭上的首飾一一丟掉,披散着齊腰的長髮坐在窗前發呆。
也不知坐了多久,上牀躺了一會兒仍是了無睡意,只得起身開門走出了庭院,秋桂的香味在夜間更是濃郁,雲層中有半個月亮忽隱忽現。
正自煩惱,突然聽得熟悉的聲音道:“你這丫頭,怎麼披頭散髮站在庭中……”
雲笙月驚喜回頭,那月亮下帶着淺笑的可不是心心念唸的百里玉麼,正待高興,又馬上沉下臉來道:“公子事務繁忙,還記得奴婢麼?”
“這是什麼話,月兒你現在已是相府千金,可不是我的小丫環了。”
“哼!!!”雲笙月背過身去不肯理他了,“公子半夜三更闖到小女居處有何貴幹!”
百里玉從背後輕輕攬住她道:“月兒生我的氣了是嗎?不是我不早些來看你,這幾個月發生太多事情了,月兒,我心裡很亂,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感覺到百里玉的聲音和身體都有些微微顫抖,似乎壓抑着什麼痛苦,雲笙月的心馬上軟了下來,轉回身柔聲道:“是月兒任性了,月兒知道玉哥哥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纔會遲來,到底是什麼事呢?玉哥哥很爲難嗎?月兒願意爲玉哥哥分憂。”
夜色如水,壁人如玉。
花香繚繞,秋蟲仍旁若無人地竊竊私語着。
百里玉沉默了片刻,才拉着雲笙月在旁邊的石凳坐下,猶豫了一會兒才道:“月兒,我暫時不能去你家提親。”
“什麼?你不要我了?”雲笙月驚訝地叫出聲來,還好她一向不喜歡丫環們離得太近,晚間更是不許她們來打擾的,所以尚沒有驚動旁人,雲笙月所以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百里玉急忙道:“月兒,你別急!聽我說......”
“我不想聽!你說過要娶我的,你說我一回來你就馬上來提親了,你現在要反悔了是嗎?你喜歡的別的人是嗎?所以你幾個月都不來看我,連信也不回,若不是我不顧廉恥跑去找你,你恐怕根本就不會來是不是?”雲笙月又急又氣,眼淚忍不住地奪眶而出,象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止都止不住。
“不是的,不是的!”百里玉再次抓住笙月的手道:“不是我要反悔,月兒,我可以發誓,我心裡只有你一個,你不明白,你不知道,我真的是不得已的,你放心,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接你回我身邊的。”
接她回他身邊?雲笙月並沒注意到這句話有什麼不妥,聽他發誓,心中略好受了些,哽咽着問:“是夫人不同意嗎?我知道她一直嫌我身份低下。”
“不是因爲這個,月兒你不要輕看自己,是我,我和我娘都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娘以前差點被人害死,也受了許多苦,我不能太違揹她的意思,她全指望着我,我不想讓她傷心失望。”
“那我呢?我就可以傷心,可以失望是不是?”雖然覺得和他母親爭寵有些不應該,可是笙月還是忍不住質問道。
“不是!”百里玉爲難地嘆了一口氣,表情又是焦慮又是爲難,卻說不出話來,有許多話,他現在根本沒辦法和雲笙月說,也不能說,雖然他相信她,但那件事情實在是太過秘密了,是一個字都不能透露的。
可是他要怎麼和笙月解釋呢?十年了,從十年前在雪地裡見着小小的她第一眼起,他就忍不住想要照顧她、保護她,十年來,他把她當成寶貝一樣寵着,母親是知道他的心事的,也默許了他的行爲,因爲母親覺得他多一房侍妾是無關緊要的。
誰知道她會是相府的千金,當然,即使她是千金,他想娶她做妾,恐怕她也是會同意的,但皇上想把她賜婚成勤王,而且是正妃,他怎麼爭?
他不是不能爭,只是不能在這個關頭上爭,他和孃親的身份還不能公開,他們得等一個時機,最適當的時機。
他根本就不是什麼百里玉,他本是二皇子慕容譽,當年母妃受寵,他也倍受皇上寵愛,皇上曾經向母后表示有意立他爲太子,所以皇后自然是受不了的,一再的迫害母妃,最後竟然想置他們母子於死地,若不是有忠義之人相救,哪還有他們母子在。
皇后身後有龐大的端木家族做後盾,皇上雖然不喜歡皇后,也不能不忌憚三分,母后爭不過,爲了保他生命無虞地長大,只能假死離開皇宮。
連孃家都不敢回,只因錢家只得他舅舅一人爲官,且不過是個三品都尉,雖然他們母子‘死’後,父皇爲了母妃特別冊封了舅舅爲郡王,也不過有名無實,並無多大實權。
而百里家早年是受過外公恩惠的,後來生意越做越大,錢是很多了,只不過商人的地位始終是低下的,他們一是想報恩,二是爲了事成之後家族地位的提升,所以毅然相助他們母子。
這些年來,他不得不改名換姓,寄人籬下,雖然生活無虞,他仍是主子,但哪有在宮裡那般名正言順,而且母妃心中的怨氣一年更勝一年。
奈何他們得暗中發展、培植勢力,要勝過皇后的家族,朝中人得拉攏一半才行,有百里家不餘金錢,不吝人力幫他們,本來成效日顯,而且太子病弱,皇后跋扈,早就不受父皇待見了,端木家已不復從前,誰曾想那個不起眼的三皇子會突然顯山露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