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曦剛想擡手叫住心竅玲瓏的狐族女子,流花宮宮主就已經匆匆帶上門扉,他不禁苦笑道:“承蒙狐族仗義援手,卻還把主人拒之門外,這道理走到哪都說不清啊。”
鳳族面目清冷美婦難得笑道:“常公子多慮了,知道的越少其實對她們來說何嘗不是一種無形的保護?”
美婦仍有些不可置信,她想不到身爲鳳族長老的自己竟能有一天和龍族中人同桌席坐。這種事說出去,誰會相信?
常曦點了點頭,見周圍再沒有其他人,揮手打下一道隔絕聲音和神唸的禁制,動作輕鬆寫意的讓眼力毒辣的欒樂心頭猛地一跳,先前這常公子所妖化的百丈金龍視燼木佈下的陣法如無物她就留意到了,如今這般近距離再看,想到之前他曾說過體內流有一半的人族血脈,心底有了大膽的猜測。
這常公子該不會是人族中傳聞的陣法宗師吧?
常曦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底牌這麼快就泄露了一張,在知道自己僅昏睡一日光景後,沉聲問道:“浣花州的流花宮距離石泉蔭並不很遠,那白虎族幾位長老雖然不可能立刻去而復返,但我等在此地療傷,會不會波及無辜的流花宮?”
欒樂瞧了一眼當初斬釘截鐵要就近醫治常曦的莘彤,搖頭道:“常公子不必擔心,我等已經將來過痕跡用秘術抹除,也已經與流花宮宮主交待過,不會讓她們身陷囹圄的。”
“如此一來甚好。”常曦輕輕吐出一口氣。狐族是白虎族的附庸族羣,事後必定會面臨以燼木爲首的一衆長老問詢,要是因爲他們的不請自來而陷別人於水火之中,他必然會寢食難安。
欒樂見常曦頗爲健談,又是個心繫別人安危的通情達理之人,,猶豫半晌後終於吐露實情道:“不瞞常公子說,我們三人此次前來浣花州,正是爲了接聖女回去補天嶺的。”
常曦置於案上的手掌微微握拳,繼而松下,他心裡非常清楚,鳳族問詢不遠萬里迢迢前來馳援莘彤脫身,目的正是因爲莘彤身上已經在妖界徹底絕跡的陰鳳血脈,身懷這等尊貴不下龍族王上血脈的莘彤,自然成爲了重點保護目標。
他之所以來來妖界,其一自然是爲了要見見給予他第二條性命的老神龍,最重要的是爲了能儘快趕赴回龍巢,尋找那可以讓他跨過煉虛境這道門檻的機緣造化。
但莘彤又何嘗不是面臨和他一樣的處境?
常曦吐出一口濁氣,問道:“你說的聖女是什麼意思?”
人老成精的欒樂豈會看不出對面這位龍族少主幾次天人交戰中的拿起放下,連忙道:“所謂鳳族聖女,就是同常公子您龍族少主的身份一般無二。聖女身懷的陰鳳血脈的重要程度您應當也知曉一二,但這流落人界的陰鳳血脈尚未完全覺醒,仍需要接受鳳族最古老的傳承灌注和儀式加冕。”
常曦微微皺眉道:“鳳族乃四神獸族,風光無限,難道鳳族中至今還沒有能夠接替過聖女一職的大妖嗎?”
欒樂苦笑看向身旁美婦,後者搖了搖頭嘆氣道:“這麼多年來鳳族一直挖掘更有潛力的年輕血脈,但鳳族作爲四神獸族中生育生產率最低的種族,血脈優秀者可謂少之又少。沒了當初黑鳳與陰鳳兩支扛起鳳族頂樑柱的主脈,憑我們這些支脈無法承受傳承儀式中的浩蕩偉力,所以聖女之位多少年來一直懸而未定,直到莘彤姑娘出現,我們纔看到希望!”
一旁乖巧如小媳婦的莘彤緊攥手心,擡頭直視常曦的眼睛,一字一言道:“我去。”
常曦伸手捋過她的耳邊青絲,捏住她嘟起的嘴角笑了笑,“我又沒說不讓你去,這麼一臉嚴肅的模樣做什麼?”
女子青絲生幽香,常曦在莘彤耳邊似悄悄話般輕聲道:“掌教和我說過,只有我成功邁過煉虛境的門檻,他才能放心的讓我前去魔域後方蟄伏。屆時我人在魔域,但也無法在短時間裡阻止兩族戰爭繼續擴大。一旦崑崙不敵,九州戰線節節敗退,你若修爲不夠,我根本放不下心去遠行。所以你必須強大起來,強大到可以保護身邊所有人的才行。”
莘彤掩嘴笑道:“那你可要小心,別以後被我這柔弱女子給超越了去,否則到時候你就要成爲吃軟飯的小白臉了。”
常曦哈哈大笑,使勁揉捏起莘彤那張俏臉,半開玩笑半認真的道:“如果真的可以,我還真想試試做小白臉的感覺。”
兩人聲音很小,但在座的衆人最低也是化神以上的修爲,聽得那叫一個清清楚楚,刻意忽略掉兩人的卿卿我我,欒樂連忙問道:“敢問常公子,您嘴中的魔域究竟是指?”
常曦沒有隱瞞,將仙界已隕和人間面臨的危機如實道出,這下欒樂連同清冷美婦和阿雲姑娘都面色爲之一變。
魔族兇殘嗜血,她們在鳳族悠久的記憶傳承中有所耳聞,強者如雲的仙界都在魔族的鐵蹄踐踏下山河破碎,那比起仙界戰力遠遠不如的妖界,則可能也會面臨魔界的入侵。
沒有人知道魔族的胃口究竟有多大。
越想心底越寒的欒樂已經坐立不安,身爲鳳族大長老之一的她接觸到有關魔族的秘聞非其他族人能比,她起身道:“常公子,且容老身冒昧,此事非同小可,我需儘早向族內稟告,順便好帶莘彤姑娘回補天嶺覺醒血脈。”
常曦也起身道:“無妨,擇日不如撞日,我也要儘早趕回北域的龍巢了。”
莘彤則是拉起青璇,一起看向欒樂長老,滿臉認真道:“欒樂前輩,青璇是我最好的好姐妹,和我一直形影不離,我想讓她陪我一起去補天嶺,您看可以嗎?”
不負族長臨行重託的老嫗臉上咧笑出一道道溫暖褶子,像寵溺自己孫女般得笑道:“只要聖女你高興,什麼都行。”
常曦滿意的點了點頭,身形已經模糊着閃到殿外,除了像門神一般佇立在殿外的夙悠和弒天外,不出意外的在一株流香樹下看到了正托腮發呆的流花宮宮主。不等她驚慌起身行禮,常曦已經笑着走過去,對自己一行的叨擾道一聲歉。
常曦瞧見這背後六條雪白尾巴急促亂舞狐耳粉紅的宮主大氣都不敢喘上一下,啞然失笑,壓下滿腹底稿,伸手在旁邊流香樹幹上取下一塊實木,在手中雕琢成精巧的木牌,笑問道:“敢問宮主芳名?”
“妾身…桃…桃翩躚。”這輩子見過最具權勢不過白虎族長老的流花宮宮主如此近距離面對龍族少主,胸膛裡那顆小心臟早已經小鹿亂跳,只恨自己一身修爲不頂半點用。
“桃翩躚,很美很有意境的名字,確實很適合你。”
常曦絲毫不吝嗇自己的讚美之詞,將這三字刻在木牌後,取下一縷漂亮的淡紫花絮串織在木牌上,塞進她的手中,沉聲道:“我無法預計白虎族今後會不會就此事刁難於你們,但凡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就派人將這塊木牌送去北域龍巢。無論是什麼樣的困難,我都會盡我所能的幫助你們。”
木牌入手仍有獨屬於那人的溫暖,桃翩躚剛想壯起膽子擡頭言謝,卻發現流香樹下已經只剩下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