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一遇的魔災,讓九州大陸爲之震驚。
徽州地界的各大門派以及修仙世家對這次魔災的應對已是極爲迅速,但在這場魔災中,死去凡人的數量,實在是太過龐大。如今的徽州地界上,許多原本人潮洶涌、紛紛攘攘的大城,被魔族以無比血腥的手段徹底屠戮一空。無數冤魂形成的滔天戾氣,連各大門派都是感到濃濃的震驚。
魔族發動的這場襲擊,規模之大,聞所未聞。儘管大量的魔獸摧毀了許多凡人城鎮,但對各大修仙門派以及世家來說,損失仍算不上傷筋動骨。如此一來,魔族這次發動的攻擊到底在圖謀些什麼?
無數人都在思量這其中的玄機。
“天下危矣。”
威嚴而又厚重的聲音在大殿中傳盪開來。
在光華流轉的大殿中央,一名身着淡藍道袍的身影緩緩擡頭,額前的髮絲掠過清瘦的臉頰,如同星空一般深沉的雙眼看向殿下那數十道正坐的身影,眼中閃過着一絲掩蓋極深的疲憊。
“掌教,您所說的,可是眼下的這場魔災?”殿下一名中年模樣的皁袍長老抱拳問道。
被尊稱爲掌教的淡藍道袍身影淡淡的瞥了一眼此人,嘴角扯出一道無奈的苦笑:“是也不是。”
“師兄,你可就別再賣什麼關子了,天哪,你是想急死老夫嗎?”大殿中一名坐席最靠近掌教的老者“嚯”的一下站起身來,渾身霸道的雷霆氣息宛如活物一般遊走。
掌教顯然對這名老者也是極爲頭疼,擡手間一道禁術法決悄然打出,在老者怒目圓睜又不得言語的憤憤注視下,大殿中央的那道身影終是吐露實情。
……
良久,整個大殿中的身影皆是沉默不語。掌教也是揮手散去了雷霆氣息老者身上的禁術。老者也不怒,直接坐下,臉色極爲凝重。細看之下,離殿門最近的幾位長老,兩股卻是顫抖不已,蒼白臉頰上冷汗一滴一滴的落在劇烈起伏的胸前,彷彿只有這般大口呼吸,才能稍稍緩解他們心中的驚恐。
“沒想到北方那邊的局勢竟已經惡劣到這種地步,連同九州龍脈都損傷嚴重……掌教,依您所見,我們該怎麼做?”大殿中一名身形佝僂,但雙目噴薄着精光的老者向着大殿中央那道身影拱手問道。
聽到佝僂老者如此問道,大殿之中所有身影都是將目光投向了大殿中央的掌教。
他的這次決定,不僅僅關乎整個門派的未來,從很大程度上來說,亦會決定整個天下未來的局勢。
“脣亡齒寒的道理我不多說,諸位心中也該有數。北方的局勢如果繼續惡劣下去,我們徽州也將首當其衝。既同爲仙道盟上五宗之一,便沒有袖手旁觀之理。魔族大敵當前,沒有人可以獨善其身!”掌教霍然起身,身上原本完美收斂的氣息猛然拔至頂點,凌厲如劍的氣息四射而去,大殿之中每一個人都彷彿身處颶風之中無法自拔。
“派出十名長老和百名內門弟子組成一支援軍隊伍即刻趕往北方前沿。對了,把雲嵐他們幾個也帶上。亂世將至,不磨礪不成材。至於人員物資和他們聯繫一事,就交給你去安排,省的他們那些個老古董們編排我們不請自到。若無其它事情,便散了吧。”
淡漠的聲音響徹大殿,雷霆氣息老者看到掌教投向自己的目光,不由得心中一凜,剛到嘴邊的求辭也是憋了回去,抱拳大聲回道:“是!”
隨着長老們欠身離殿,巨大的殿堂顯得愈發空曠起來。
掌教靜靜的走到窗邊,大殿旁的秀麗山水,這本該令人心曠神怡的美景今天卻顯得格外沉重。
掌教擡頭看向遠處,額前的黑髮隨風飄蕩起來,隱隱可見其中一抹刺眼的銀白。漸漸凌厲的目光彷彿洞穿了萬里之遙,不知爲何,竟是看向昨晚他分身所至的那個小山村。
昨晚那個孩子身上帶給他的奇異之感,是他生平僅見。儘管資質較差,但那般堅韌心性,再加上那股連他也看不穿的奇異感覺…百般思慮後,他決定給這個看起來毫無修仙資質的孩子一個機會。
他不止一次的感覺到,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決定。
……
青草遍佈的山崖旁,一名身形單薄的少年佇立在風中,一動不動。
在他的面前,是兩座剛剛修好的新墓。
少年慢慢矮下身子,坐在兩座新墓的旁邊。
這名少年,正是常曦。
“爹,娘…我要去修仙了…”常曦輕輕的說道,一隻手輕輕的撫上篆刻着爹孃姓名的墓碑。
“爹,娘。你們不在的時候,我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你們就不要擔心了。”
“爹,娘。你們知道嗎?肯收我做弟子的那位仙師,真的好厲害呢!就這麼一瞪、一揮,那些畜生就全都死了!”
“爹,娘。青雲山離這裡真的好遠啊,兩萬裡呢!爹,連你也沒有走過這麼遠吧…”
常曦一刻不停的傾訴着,內心深處的壓抑像一塊巨石,壓的他喘不過氣,彷彿只有這般,才能讓自己好受一些。
昨天溫馨的一家三口,僅僅一日,便只剩他一人。
直到父母天人永隔,他才明白,他還有很多話,想對他們說。
溫柔的風,嗚咽着輕輕掠過少年的耳畔,像是慈母對即將遠遊的愛子的叮囑,直至心底。微風吹開額前的黑髮,通紅的雙眼噙着淚水,卻依然倔強的死咬嘴脣,不讓眼淚流下。
常曦恭恭敬敬的在墓碑前磕了三個響頭。通紅的眼睛久久盯着墓碑一動不動,似是要將眼前的這一切永遠記在心底。
揮手抹去眼角的淚,他不再猶豫,轉身站起,拎起一旁收拾好的包裹和弓箭,向着腳下兩萬裡的修仙路,邁出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步。
……
在離徽州很遠很遠的北方,是一片冰雪的世界。
白雪皚皚,銀裝素裹。極目望去,所見之處盡是茫茫一片。四下除了大片雪花“簌簌”的飄落聲外,一片靜謐。
遠處一道疾馳的遁光打破了這份寧靜。
只見這道遁光散發出陣陣銀色的光芒,在一片茫茫白色的雪原上顯得難以察覺。遁光似乎對這片雪原很是熟悉,許多隱藏在雪層之下的暗石都被這道緊貼地面的遁光輕易扭過,速度不減絲毫。
隨着遁光漸漸深入雪原深處,一個巨大的營地出現在視野中。營地的附近和上空都是遊弋着一道道身形極淡的身影,彷彿在戒備着什麼。
當這些身影捕捉到這道銀色的遁光時,氣息均是變得危險起來。但當他們識別出這道遁光後,身上的危險氣息便悄然散去,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這竟是一個完全由修士組建的營地!
銀色的遁光在營地的大門前散去,走出一名身着灰色長袍的年輕男子,在出示了某種信物後,快步走向營地中央那座巨大的主帳。
灰袍男子剛剛走進主帳,便是瞧見了主帳中央那道背對着他的曼妙身影,不由得一驚,拱手一揖到底,恭敬道。
“內門弟子洪健,參見大師姐。”
主帳中的那道身影身着一副銀紅相間的戰甲。獨特的造型極爲貼合隱藏在戰甲下的曼妙嬌軀,將原本就惹火至極的身材烘托的更加玲瓏有致。一頭銀白如雪的長髮沒有綁成束髮而是肆意的披在肩頭,使得這本該充斥着殺伐之氣的主帳內帶有了一絲女人才獨有的慵懶氣息。
“原來是洪師弟,許久未見了。今日前來所爲何事?”
大師姐轉身看着眼前彎腰作揖的灰袍男子,嘴角揚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但話語間卻是直奔主題,毫無寒暄之意。
站在主帳門口的灰袍男子心中也是暗暗叫苦,門中早有傳言這位聲威顯赫的大師姐不僅性情淡漠而且心思難以捉摸,今日一見,方知傳言不假啊。
“門中長老會就在不久前,收到了青雲山那邊高層傳來的迴應。說是他們同意了長老會的請求,並已經安排組織了一批援軍,幾日之後就可到達。事情緊急,長老已將具體信息拓印在玉簡之中,請大師姐查閱。”灰袍男子幾步向前,將一塊通體晶瑩的玉簡從袖口掏出,恭敬的遞在大師姐身前。
慵懶模樣的大師姐端坐在將椅上輕擡玉手接過遞來的玉簡,一縷靈力沉入玉簡之中。
玉簡之中前半段無外乎和往常一樣,都是門中長老會對於她的一些叮囑和交代的任務。
但當她看到玉簡後半段時,看到那份青雲山援軍的名單時,那個她無比熟悉的名字,似一道毫無徵兆的驚雷在她心底猛然炸起。
將椅之上的大師姐儼然再無一絲慵懶之意,灼灼的目光彷彿要將手中的玉簡焚盡一般,陣陣靈力威壓在營帳中像波紋一般擴散開來。玉手緊握的玉簡,也是終於不堪重負,“啪”的一聲破碎開來。
將椅下汗如漿灑的灰袍男子不得不運起一層又一層厚實的靈力光罩,才堪堪在大師姐堪稱恐怖的靈力威壓下停住了後退不止的腳步。當將椅上的那道身影的氣息歸於平靜時,灰袍男子才猛然發現,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退到了營帳之外!
當大師姐再次擡起頭時,眼中原本灼烈的火光已是悄然散去,原本淡漠的眼神重新浮現。
曼妙的身影走下將椅,停在主帳中一塊巨大的版圖面前。青蔥玉指輕輕點在一處名爲“青雲”的光點上,輕聲呢喃道。
“青雲麼…我崑崙弟子,這一次絕不會再輸給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