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新說:“我記得你在十月十日那天也下鄉了。”
“十月十日?”楚天齊一邊回想着那天的事,一邊心裡疑惑對方要幹什麼。過了一會兒,他點點頭,“好像是,我當時連着三天查看鄉鎮房產情況。”
“還記得當天你是怎麼回來的嗎?”王永新提出問題。
“坐車……哦,接您電話回來的。”說到這裡,楚天齊多少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但又不禁納悶:有這麼巧嗎?
“上次你下鄉,有百姓來上訪,這次下鄉又有百姓來,而且上訪內容都是你分管的城建工作。”王永新笑呵呵的說,“這些上訪者也太會挑時間了,總挑你不在的時候,偏偏專門來找我這個市長。”
看看,果然是這事,王永新在懷疑自己下鄉的真正目的。上次下鄉,楚天齊的確是躲上訪者,因爲上該者已經提前找過他幾次。他想讓上訪者向王永新反映情況,以引起市長重視,但他並沒有向任何人透露這個想法,當然更不知道那些人肯定會在那幾天到市裡。不過事實證明,那些人果然按自己的預想做了。可這次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有什麼居民上訪,只不過是趕巧了而已。
見對方不搭茬,王永新再次說話:“楚市長,我在和你說話呢。”
“市長,居民上訪時間正趕上我下鄉,這肯定是巧合,至於他們挑沒挑時間,我不得而知。”楚天齊無奈的說,“市長,您不應該會多想吧?”他的潛臺詞就是:你身爲市長,不應該胡亂猜測的,那也太失*身份了。
王永新“哈哈”一笑:“巧合就巧合吧。”
楚天齊暗道:屁話,這不還是影射我在其中搗鬼嗎?因此,他氣乎乎的沒有接話。
“現在房改試點的事,進行的怎麼樣了?”王永新忽然換了一個話題。
這傢伙要幹什麼?剛纔的事呢?楚天齊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道:“市長,到底是什麼人來上訪,因爲什麼事?”
王永新說:“有上百市民來上訪,要求拆遷改造,剛把這些人打發走。”
“爲什麼呀?”楚天齊反問。
“他們說,飛天和四海那兩個項目的原居民,都拿夠了拆遷款,紛紛用這些錢去買新房。可他們的房子現在也已老舊不堪,他們要求市裡,給改善住房條件,儘快進行拆遷。”說到這裡,王永新停了下來,看着對方。
“哦,原來是害‘紅眼病’了。”楚天齊一笑,“不過這也是好現象,說明市長極力籌措補償款,贏得了百姓認可,贏得了民心。”
“是好現象。”王永新拉着長音,“他們還說了,要市裡多支持房改試點爭取工作,多支持楚市長工作。”
怪不得王永新陰陽怪氣的,原來是上訪者的話爲自己惹禍了。對方是懷疑這些人受自己指使,在逼宮呢。你王永新心眼也太小了,我在前方衝鋒陷陣,你竟然還在這裡疑神疑鬼。想到這裡,楚天齊“嗤笑”一聲:“市長,他們爲什麼要這麼說,我一概不知情。他們之所以這麼說,我認爲是民意,是他們渴望改善住房條件。現在房改試點遇到的困難,我沒對任何人講,也嚴格要求其他經辦人不能隨便亂說。今天您既然提到了,那我就正好反映一下。
房改試點爭取和城建規劃設計工作,那是在市委常委會上全票通過的,所有常委全都支持。在之後的市政府專題會議上,所有的政府領導包括下屬科局也表態支持、配合。可到現在爲止,關於這兩項工作的經費一分都未到位,我看不到應有的支持。不但如此,竟然連城建和土地的經費也少撥了一半,理由是籌措拆遷補償款,可爲什麼除了那三十多個應該出錢單位外,只有我分管部門會被減半撥付呢?我實在想不通。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我依然理解市裡困難,並沒有向您反映,而是讓城建局及其下屬部門自己想辦法。這兩項工作已經運行了兩個多月,全是他們自己找錢,有人還把自己家裡錢墊在了裡面。可現在他們根本沒有可用的錢了,試點爭取工作在關鍵時刻面臨下馬的危險,而城建規劃設計工作已經暫停。”
“沒撥款?我可是專門強調,必須要保證經費到位的。”王永新顯得很驚訝,馬上拿過電話,按下免提鍵,在上面撥着號,“財政局是幹什麼吃的?”
“市長,請您不要質問他們,我擔心給城建和土地惹麻煩,只要儘快把經費撥下去,就燒高香了。”說着話,楚天齊拿過桌上煙盒,抽*出一支香菸,點着吸了起來。他並沒有給對方拿煙,以此表示自己的不滿。
王永新停下手中動作,關掉免提鍵:“好吧,那我下來讓楊永亮跟進一下此事。”然後話題一轉,“飛天和四海的事,進展到什麼程度了?”
楚天齊心裡話:這纔是你想問的吧。略微停頓了一下,楚天齊謹慎的說:“給對方發了好幾次函,一直沒有實質效果,但那些函件可以做爲以後的一個補充證據,我們的人證、特證太缺了。上週五的時候,鵬燕公司法人代表張燕來了,直接去找的我。她……”
“叮呤呤”,手機鈴聲響起,打斷了楚天齊的話,是王永新手機在響。
看了眼來電顯示,王永新按下了接聽鍵:“書記……好的……我馬上過去。”說完,按下了接聽鍵。
放下手機,王永新對着楚天齊說:“以後有時間再說,薛書記找我有事。”
“哦,好的。”楚天齊點點頭,站起身形,“那我先走了。”
王永新說了聲“好”,低下頭,在抽屜中找着什麼。
楚天齊沒再說什麼,而是徑直走出了市長辦公室。
走在回自己辦公室的路上,楚天齊想着剛纔的事。
自己本不想講說和張燕談判的情況,但王永新做爲市長,讓自己彙報此事又是天經地義,所以楚天齊剛纔在斟酌着怎麼說。不曾想,薛濤及時打來電話,叫走了王永新,這正好隧了楚天齊的意。楚天齊明白,王永新說是有時間再說,怕是春節前應該沒有這個時間了,春節後上班又不知什麼時候會想起這事。說不準王永新想起此事的時候,張燕那邊已經該有答覆了,到時一併彙報更好,省的提前泄露信息。想到這裡,他的心裡一陣竊喜。
竊喜之餘,楚天齊不禁疑惑王永新今天的舉動。本來一開始接到電話時,楚天齊還以爲王永新就是要詢問和張燕談判的事,所以一路上都在想着與此有關的信息。可是當自己進到市長辦公室的時候,王永新卻問出了那樣的話,顯然是影射自己與上訪有關。
當意識到對方在懷疑自己時,楚天齊更多的是憤慨,氣憤堂堂一市之長怎麼會這麼想自己。可冷靜一想,似乎並非如此,按說王永新一個官場沉浮幾十年的人,不應該只是這種水平。那麼他爲什麼偏偏要這麼做呢?
直到回了自己屋子,楚天齊還在想着爲什麼。可是想了半天,都是似是而非的結論,他乾脆也就做罷,不再去想,只是心裡期盼着經費能夠落實到位。
……
下午快下班的時候,手機響了。
看了眼來電顯示,楚天齊按下了接聽鍵:“曹局長,有什麼事?”
曹金海的聲音傳了過來:“市長,您在辦公室嗎?我去向您彙報工作。”
“電話中說吧,我一會兒還有事。”楚天齊說的是實情。
“市長,好消息,房改試點首批費用、城建規劃首批費用全都到了,上個月扣局裡的費用也都撥到了帳上。”曹金海話中透着興奮,“聽說,扣土地局的那一半也給了。”
聽到這個消息,楚天齊也是心中歡喜,但他卻淡淡的說:“我早就說過,費用不是事,這回放心了吧?”
“放心了,放心了,還是市長您說的準。”曹金海及時拍着馬屁,“您在市裡的份量就是不一般。”
“還有其它事嗎?要是沒有我就掛了。”楚天齊可沒時間聽對方奉承,“督促那兩個組抓緊時間。”
曹金海急忙應着:“好的,我馬上找周家林、常玉州。”
楚天齊掛斷手機,常噓一口氣,靠在椅背上,點燃一支香菸,滋潤的吸了起來。
不用說,今天下午能把款項撥付到位,肯定與自己上午的反映不無關係。如果自己不和王永新說這事,王永新要是不給財政局發話,這錢絕對到不了帳。這也從側面反映出來,當初卡下經費,也絕對是王永新的命令。他當初爲什麼要卡,是他自己的主意,還是受到什麼人影響呢?
楚天齊再次意識到,王永新找自己,絕不僅僅是爲了講出上訪的事,反倒是給自己反映經費被卡提供了機會。只不過讓自己說出這事,王永新這個市長不傷面子,還似乎讓自己領了他的一份情。
“篤篤”,敲門聲響起,打斷了楚天齊思緒。
坐直身體,楚天齊說了聲“進來。”
屋門一開,政府法律顧問常勝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