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多,雷鵬到了市委別墅區,進了楚天齊在沃原的家。
雷鵬進門便嚷嚷:“餓死了,餓死了,市長賞口吃的唄。”
楚天齊笑着道:“剛纔你一來電話,我們這就準備上了,估計很快就好。再堅持一會兒,先說說情況。”
“好。”雷鵬取出優盤,遞了過去。
楚天齊接過優盤,打開筆記本電腦,把優盤插了上去。
“他孃的,費了半天勁,就弄住一個,還是個……哎。”嘆了口氣,雷鵬抓起一個蘋果,啃了起來。
楚天齊點了幾下鼠標,音箱裡便發出了聲音,是警察在審嫌疑人。前幾項問題都是例行的“姓名”、“性別”、“年齡”等內容,嫌疑人也都做了回覆。
通過這些問答,楚天齊知道,這個嫌疑人名叫肖狗剩,就在離定風山五里地的那個村子。
接下來才進入了正文問答:
問:“說說吧,你爲什麼要打那兩個人?你認識他們嗎?和他們有仇嗎?”
答:“我不認識那兩人,跟他們更沒仇,也沒打他們。那幾個打人的傢伙,我也不認識,是他們花錢僱的我。在你們抓到我的時候,我已經交待了呀。”
問:“少費話,問你什麼就答什麼。他們爲什麼僱你,就僱你打人?你到底給他們做了什麼?他們又做了什麼?”
答:“要是僱我打人,打死我也不幹,我長這麼大也沒打過人,小時候還總讓別人踢一腳、打一拳的。早起我在家門口溜彎,我家就守着村口,就看見一輛好車開過來,直接停在身邊。沒防住汽車要停,我當時還嚇了一跳,‘媽呀’一聲,就跳到了後面。這時候從車上下來一個戴帽子的瘦子,問我能不能給他們做嚮導,他們要上那個山上,又不認得路。
我問他們是幹什麼的,他們說是開礦老闆,想到定風山上去看看,還說山上有什麼……反正我也沒記住,說是能造大炮,比大炮還厲害的東西。聽他們說的怪邪乎的,不太靠譜,我說我不去。他們說只要帶他們上山一回,就給我五百塊錢,先給二百五,下山再給二百五。
五百塊錢呀,那可夠兩個孩子一年上學交的錢了。我一冬天套野兔、山雞,也賣不了這麼多錢,還得防着別讓抓住罰款。可我又怕他們騙我,騙我白跑腿,更怕他們把我害了。又想掙錢,又怕出事,我就跟他們商量,能不能多帶一個人。他們說多帶一個人也行,就是這錢得平分。
眼看着到手的錢,哪能和別人平分?我一橫心,決定跟他們去,又跟他們把價錢搞到六百塊,先給四百,再給二百。那個人想了想就答應了,當下拿出四百塊錢來,還要我向別人保密,說是怕別人知道山上有礦。用不着他們說,這掙錢的活我也不能告訴別人。不過我多了個心眼,回了一趟家,把四百塊錢放到了家裡。
那個人可能怕我說這事,就跟着去了我家,還說是縣農業局的幹部。我也就順杆爬,說是帶這個幹部去看坡那邊的地,還說最遲天黑就回來。我老婆沒看見我放錢,也沒懷疑那人的身份,那人穿戴也像個幹部,只是囑咐我好好帶幹部看看。我這就上了車,跟着他們去定風山。他們一共四個人,有一個人留在車上,那三個人跟着上山。這幾人都戴着黑的帽子,帽檐挺大的。
上山的時候,他們沒提開礦一個字,倒是問了好多上山的路,還問哪條路陡,哪條路好走,平時人們一般走哪條路。我就有點疑惑,也不踏實,就反問他們問這些幹甚。結果還是那個瘦子說,說主要還是爲了保密,一旦遇到人的話,誰也不提開礦的事。說完這事以後,他們纔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礦的事。對他們那個東西雖說不懂,可我咋看他們也不像開礦的。
他們嘴上說着礦的事,可是卻一會兒看看這條路,一會兒瞅瞅那道樑,要不就是到樹林裡轉悠,怎麼看着都不像幹好事。反正我身上沒一分錢,又是個男的,他們應該也不會怎麼弄我。我就盼着快點下山,趕緊拿着剩下的二百塊錢回家,就是這二百不給的話,我也賺了。可我越是着急,他們卻越是賴着不動,總在高處轉悠,老是看着山下公路。
不大一會兒,來了一輛車,也來了五個人,這五個人分兩撥上山。注意到這五個人上山,瘦子就囑咐我,不讓我出聲,還說那五個人也像是開礦的。我們村就在附近,前幾天就聽說過這幾個人,說是管修路的,來查什麼東西。剛開始那幾次的時候,還有市裡、縣裡大領導跟着,鄉幹部、村幹部也都帶過路。我跟他們說了這事,他們讓我閉嘴,要不就不給剩下那二百塊錢。一聽錢要泡湯,我就不言聲了,老實的跟着他們走。
我在前面帶路,他們仨在後面跟着,對面就來了兩個人,是那五個人裡邊的。走着走着,我聽到後面有動靜,就回頭去看。正看見那個三角眼拿下肩頭黑袋子,從裡面往出拿膠皮棍,還都戴上了口罩。看出情況不妙,我以爲他們要打我悶棍,就加快了腳步,後來還小跑起來,那三人也就小跑着追我。
本來我想着讓迎面那兩人幫我一把,可是等我從他們身邊跑過去,再回頭的時候,他們已經吵起來了,那三人罵那兩人‘眼瞎’了。跟着就都掄起了膠皮棒,‘噼噼啪啪’一陣打,打得那兩人哭爹喊娘。我都看傻了,這哪像打人,倒像打麻袋,打的太使勁了。
就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那三人早把兩人打倒了,然後拉上我就跑。我問他們‘這是幹什麼’,瘦子說‘你不跑等死啊’。這時候,我也聽見有人連喊帶叫跑過來,就沒再費話,跟着他們一路跑下山,上了汽車。也沒用多說,車上司機一踩油門,汽車就躥了出去。
剛碰見我的時候,瘦子說沒來過定風山,找不見路。可是這汽車一跑起來,那是哪都能找見,溝溝岔岔、彎彎繞繞,全都知道,也都知道那裡能通汽車。他們那車也厲害,破路上也跑得瞎快,一股氣跑到一個山溝裡,徑直把車開到半山腰,才停了下來。那個山上樹可多了,人離着幾步就看不見。看到山上這個情況,我害怕了,問他們要幹什麼。
瘦子跟我說,說是那幾個人就是同行,總是搶他們生意。還說那撥人前些天就來過,還請了幾個人假裝上面領導,說是要修路什麼的,連下面幹部都騙了。聽他們這麼一說,我也鬧不清真假,只求他們放我走。可他們跟我說,要是一出去,讓那幫人逮住的話,非得把我打死。瘦子還說,說他們馬上召集人,防着萬一那撥人找來,也好應付。就這樣,他們讓我下車,然後他們幾個說是去找人。
等他們走開一會兒後,我就想着逃跑,可是那個瘦子又開車回來了,說是如果我等着他們,只要多等半小時,就多給我一百塊錢。當時一聽到錢,我又犯了迷糊,根本沒細想,就按他們說的等着。果然,不大一會,汽車又回來了,瘦子當下就給了我一百塊錢,其實根本不夠半小時,也就十多分鐘。連着三次都是這麼弄,我早忘了危險,就等着裝錢玩。
在給了我三次錢之後,瘦子又說了,說是那幾個領人的人找不到路了,需要他去接一接,讓我多頂一會兒。還說一會兒不管什麼人找來,都是冒牌的,讓我無論如何堅持,等他們帶人來,這次按一小時三百塊錢給。還塞給我一個遙控器,讓我說身上有*。滿腦子都想着錢,我就答應了,後來還看着時間算帳。
等你們來了,說是警察以後,我覺得肯定是冒牌的,也就一直跟你們說身上有*。真的,我不知道你們是真警察,就以爲是冒牌的,否則給我一百個膽,我也不敢呀。等到被你們抓住以後,我才知道,原來是那幾個傢伙耍傻小子呢。”
音箱裡聲音停了下來。
雷鵬扔掉蘋果核,說道:“抓住這小子以後,我們就按着他說的方向去追,在到了山頂以後,都沒看到那幾個人,也沒見到車輛。後來我們又返回到半山腰,才發現水溝邊上有一個極其隱密的山洞。打開山洞口掩着的雜草和石塊,便看到了一輛越野車,車上人早不見了。
走了大約百米左右,山洞另一端出現了洞口,從洞裡出去,便在不遠處發現了新鮮的車轍。沿着斷斷續續的車轍尋找,直到山下石路,車轍便不見了,到現在也沒找到車和人。很顯然,有車輛一直在那裡等着,這是一個經過精心設計的流程。包括找人頂着、爭取逃跑時間,也是整個流程中設計的一環,只不過正好被肖狗剩趕上了。”
“好一個金蟬脫殼呀。”楚天齊不由得感嘆一聲。
“是呀,金蟬脫殼。”雷鵬跟着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