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將近零點的時候,周家林醒了,楚天齊、曹金海被允許進了急救室。小柳在厲劍陪同下,和出警民警去指認現場,併到派出所備案,暫時還沒回來。
周家林盡力睜着眼睛,怎耐臉上腫成包子,又有兩個“烏眼青”,根本就什麼也看不見。
憑着聽力,周家林稱呼了兩位領導。
楚、曹二人都非常高興,周家林能認人,說明腦子應該沒問題。
儘管包括醫生在內都不讓周家林多說話,但周家林還是堅持講了事發經過。雖然因爲掉了兩顆牙齒,也因爲臉上腫*脹,說話既走風漏氣,又多少有些含糊,但二人還是聽明白了整個過程。
據周家林講,他乘坐局長專車到巷口的時候,就下了車,向巷子走去。平時他無論是坐單位車,還是打出租,也都是在這裡下車,因爲這條巷子不寬,也沒有燈光,汽車很不好掉頭。只有騎摩托回家的時候,他才能騎進這條巷子,然後再下車推着,走進家屬院門前更小的巷子,回到家中。
下車後,周家林感覺白酒有些上頭,便點燃一支香菸,慢慢走進巷子。沒走幾步,就覺得對面有一個人走來,還撞到了自己身上。周家林只以爲是自己喝酒導致腳步踉蹌,便急忙向對方道歉:“對不起”。
對方則粗聲粗氣的問:“你是不是姓周,叫周家林?”
“啊,我是……”話到半截,周家林感覺對方語氣有異,忙問,“你是……”
不容周家林說完,對方忽然一拳打了過來:“那就對了。”
周家林根本就沒防到這一手,臉上結結實實捱了對方一拳,感覺嘴裡一股血腥味,同時有兩個硬硬的東西掉在嘴裡。他急忙向後一退,吐掉了口中的鮮血和掉落的牙齒。
那人一步跨了過來,抓住周家林衣領,揮拳就打。
雖然看不清對方,但周家林能感覺對方比自己高有一頭,而且衣領被抓着,上不來氣,又用不上勁。儘管他雙手撲騰,卻根本無濟於事,想喊都喊不出來。
正這時,一輛汽車停在巷口,幾個人從車上下來,把一個麻袋罩到周家林頭上。聽這幾個人的簡單對話,要弄走自己,周家林知道那樣會凶多吉少,一急之下,不知哪來的力量,猛的一腳踹到對面之人的襠下。
那人疼的“嗷”一聲,蹲在地上,咬牙喊着“打死他”。
就這樣,周家林便被這些人打翻在地,在身上招呼着。不多時,他聽到了妻子的聲音,然後就沒了知覺。
儘管不忍心讓對方多說話,但楚天齊還是不得不問:“你看清對方長什麼樣了嗎?”
“沒有。”周家林回答,“遇到第一個人的時候,巷子裡沒有一點光線,只感覺對方是個很高的壯漢,也很有力。當他們的汽車停在巷口的時候,藉着一閃而過的燈光,我發現那個人用絲*襪罩着頭。幫兇來的時候,我被壯漢掐着脖子,不能回頭,根本看不到身後的人。緊接着,就被他們拿麻袋套住了上半身,然後又被打倒在地,更是什麼也看不到。”
楚天齊接着說:“他們的聲音熟嗎?”
“不熟。”周家林說,“這些人的聲音我從來沒聽到過,而且發音還比較標準,不帶一點成康口音,應該也不在定野市範圍。除了開始那個壯漢問過我的名字之外,在他們把我打倒在地以後,又有人向壯漢確認過我的身份。這些人應該就是專門找我茬的,但我卻想不出究竟何人對我出手。我這人生性不願與人爲敵,一般也儘量不去得罪別人,但我說話有時沒有遮攔,愛認死理,只要是認準正確的事,就必須要講出來。就是這張臭嘴,經常無意中得罪人,但我卻不自知。像是這種方式得罪的人,應該不在少數,但究竟把什麼人得罪到這種程度,我是一點也想不起來。”
從這些人的操作手法看,肯定是專門針對周家林的,楚天齊也這麼認爲,只是僅從周家林的這些表述看,一時卻還真不好圈定範圍。
正這時,小柳回來了。看到丈夫醒來,小柳喜極而泣,嘴裡不停喃喃着“醒來就好”、“嚇死我了”。
在安撫周家林好好養傷、配合治療,並留下慰問金後,楚天齊和曹金海退出屋子,直接去院長室,找張院長了解病人情況去了。
……
凌晨兩點多,楚天齊回到了辦公室。
本來在前半夜十點前的時候,在酒精作用下,楚天齊已經有些睏意。但這麼出出進進一折騰,酒勁早已過完,再加之大腦中不停想着事情,楚天齊變得毫無睡意。另外,他要等厲劍和李子藤,暫時也不能躺下。
厲劍在陪小柳返回醫院後,楚天齊讓厲劍和李子藤去了交警隊,和辦案民警一同查看監控記錄。
其實辦案民警是很反感這種方式的,楚天齊心知肚明,但他仍然要這樣做。主要有四個理由:
一、自己下屬無辜被打,做爲主管領導,表示一下關心很正常。而且也是向自己人和他人傳遞一個信息,要想報復我或是下屬,我楚天齊絕不會善罷干休。
二、從周家林的描述看,對方應該是早有預謀,周家林這頓打幾乎不可避免;但如果不是楚天齊請客,不是回家晚,今天也許能暫時躲過這一劫。因此,楚天齊的請客行爲,間接導致了周家林今天捱打,楚天齊做爲飯局做東的人應該出面。
三、楚天齊做過公安局長,對於破案並不外行,派自己的得力干將適當介入,也是爲了多掌握一些主動,也從側面提醒辦案人要“公正”。
四、這次對方有目的針對周家林,究竟是因爲公事,還是私人恩怨,也是楚天齊想急於瞭解的。如果是私人恩怨,如果周家林想自己解決,那他人就不宜介入過多;當然,要是周家林請楚天齊幫忙,楚天齊也絕不會一點不管。但要是因爲公事被報復,楚天齊不但要管,而且必須管到底,必須要找出原因,甚至根據情況,會對行兇主使人嚴厲打擊。
楚天齊明白,警察雖然不樂意讓自己的人蔘與,但他們也不敢直接回絕。即使沒有以上幾條原因,僅憑自己這個市委常委的身份,公安局長也得掂量掂量。自己這個成康市委常委,不只是擺設,那也是成康十一巨頭之一,是對重大事項有表決權的人。
就在楚天齊正想事的時候,厲劍和李子藤回來了,又拿過一把椅子,兩人都坐到了楚天齊對面。
厲劍直接說了話:“市長,剛纔在交警隊看了監控錄像。周局住的是外貿老家屬院,比較靠邊,出事巷口只有一個監控頭,還拍不到巷口位置。因此,下面對嫌疑人和車輛的排查結論,是結合錄像做出的推測。
一開始毆打周局的那個人,大約比周局早到了事發地點十分鐘左右,是被一輛無牌照越野車送去的。這個時間,應該正是周局剛剛從飯店出發不久的時間。這輛車兩次出現在同一個監控鏡頭中的時間,只間隔了三分鐘,這個時間應該就是把人放下,然後汽車馬上開走。距離第一次時間大約二十多分鐘後,那輛無牌照車又從監控範圍駛過,行駛方向正是那個巷口。經過十多分鐘後,無牌照車再次出現在監控錄像中,方向正好相反。
根據這幾個時間點,可以推導出一條線索:幕後真兇或是其幫兇已經提前知道周局在外面就餐,應該還有專人注意着周局的具體動向,並把信息及時反饋給具體行兇人。行兇人中的壯漢便及時出現在那條小巷,做守株待兔,直至對周局出手。壯漢幫兇到達後,共對周局毆打有五、六分鐘左右,至於這些幫兇究竟是得到了壯漢通知,還是另有其人做銜接,暫時還無從推測。
這些推測都是我和子藤做出的,辦案警察只是調完錄像,並複製幾個片段後,便回派出所去了,他們沒有對此進行分析和評論。”
“都是厲劍推出來的,我只是偶爾提醒一下。”李子藤在旁補充了一句。
楚天齊稍微沉吟了一會兒,問道:“那輛無牌照車什麼情況?有線索嗎?”
厲劍搖搖頭:“暫時沒有。汽車沒有牌照,也沒有標識,看着像是‘三菱’牌的,整個玻璃貼着深色膜,也看不到汽車裡面。而且事發地段就在城邊,錄像顯示,汽車出了那個最近的監控區域,便駛出城區,應該是奔鄉下位置。那個方向只需走出五十多公里,就到了鄰縣範圍,或者走一百公里左右就直接出了定野市範圍。”
厲劍的回答,在楚天齊意料之中。各種跡象表明,行兇者就是在確定行兇目標前提下,有意而爲之。因此,在車輛選擇、行駛路徑、時間控制上肯定早有計劃。厲劍的分析和楚天齊看法基本一致,但楚天齊沒有表態,而是對着二人道:“時間不早了,你們回去休息。李子藤多盯着醫院那邊的事,厲劍要繼續關注案子進展。”
“好的。”二人答應一聲,走出了屋子。
反鎖好屋門,楚天齊也向裡屋臥室走去,他邊走邊自問着:“究竟誰是幕後真兇,指使了這次暴力行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