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過早飯,一行六人走出邵萬富家院子,向東而去。
邵萬富、邵二根扛着長柄大鋤,小孫子斜挎着書包,楚天齊三人每人拿着一把小鋤頭。這樣的一列隊伍,怎麼看着也不像去地裡幹活,倒像是西天取經的擴容版。
第一次拿鋤頭,曹玉坤覺着新鮮,剛一出院門,就嘀咕起來:“老楚,你說這東西是什麼?”
“告訴你幾遍了,這是鋤草用的小薅鋤,長柄的那種叫大鋤。”楚天齊譏笑着,“不是二師兄用的九尺釘耙。”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問你正經事呢。我覺得這個小東西挺像那種暗器,就是下三門用的如意金鋼抓,只不過這個地方沒有繃簧,這個地方沒有分岔而已,當然還缺一條金索鏈。”曹玉坤邊說邊在小薅鋤上筆劃着。
楚天齊點指對方:“你這想象力夠豐富的,也挺形象,看來腦筋不笨。”
曹玉坤“嘁”了一聲:“別一天就以爲自己行,好像其他人什麼都不會似的。告訴你吧,好多事我是懶的學,要是想學的話,那也是一點就通,不點都通。”
楚天齊一笑:“是嗎?我倒要看看,你今天鋤地學的怎麼樣。”
“不就是鋤地嗎?有什麼了不起。怎麼也沒有計算機編程麻煩吧。”說到這裡,曹玉坤忽然一愕,然後手指前方,“看,看,美女。”
順着曹玉坤手指方向望去,前邊山樑上出現一個粉色身影,是一個穿着一身粉衣的女孩。正有一個小男孩衝着女孩跑過去,邊跑邊喊着“老師”,小男孩正是邵萬富的孫子。
楚天齊喝斥了一句:“行了,你低點聲吧,那個女孩肯定是這裡的小學老師。”
“小學老師?這哪有學校?”曹玉坤轉頭四顧着。
楚天齊道:“我猜的不錯的話,在山那邊應該就有一所小學,專門接收羊腸村及其自然村的學生,還可能包括其它村的適齡兒童。農村好多地方都是這樣的,由於村子太小,住的比較分散,只好採取這種方式辦學,有的地方還得實行寄宿制。平時上學都是家長送或是自己去,放學的時候一般都由老師統一送,每逢惡劣天氣一般都集中留在學校或是由家長去接。”
“哦”,曹玉坤點點頭,忽道:“老楚,都賴你,叨叨叨說個沒完,美女不見了。”
“行了,行了,一天就知道美女,就不能消停幾天。快點走吧,趕緊鋤地去。”說着,楚天齊拉起曹玉坤向前奔去。
“慢點,慢點。”曹玉坤趔趄着,跟了上去。
……
翻過粉衣女孩剛纔站立的山樑,便到了山坡另一面。在半山腰的地方,有邵萬富家一塊地,地裡種着穀子。穀子苗還不高,也就是七、八釐米的樣子。
站在地裡四處望去,並沒有看到類似學校的建築,可能學校還在遠處,或是隱在了什麼地方。
在開始正式勞作前,楚天齊對曹玉坤進行了培訓,邵萬富培訓了裴小軍,教他倆如何識別苗和草,又如何鋤掉蒿草。
裴小軍認真學過後,照着邵萬富所教,細心的去做了。
擔心曹玉坤弄不清楚,楚天齊又多教了一會兒。然後說:“這樣,我看着,你先操作操作。”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多大點事,非得弄的跟監工一樣。”曹玉坤很不耐煩,“要不你拿條鞭子,不行就抽上幾下。”
楚天齊被逗樂了,其他人也笑出了聲。
“那好吧,細心點。”囑咐過後,楚天齊到了左側,去鋤另兩壟地了。
雖說好多年沒幹這種農活了,但畢竟有以前的基礎,時間不長,楚天齊就又熟練起來,速度還相當快。
“哎喲,疼死了。”一個聲音在右後側響起。
聽出是曹玉坤的聲音,楚天齊回過頭去:“怎麼啦?”
“你看看,我手指頭上都起皮了,撕下來還起。”曹玉坤舞動着雙手,嘴裡喊叫着。
“那叫‘倒立刺’,每個人剛乾農活都會起,乾乾就好了,千萬別用手撕,那樣更疼。”楚天齊道,“老裴,你起沒有?”
“起了。沒什麼。”裴小軍答應着,並未停下手中的活計。
楚天齊又面向曹玉坤:“老曹,克服克服,第一次參加農業勞動,你已經表現很不錯了,你……”
曹玉坤打斷道:“行了,都不是三歲孩子了,別總拿老師的口吻說話,你不過就是個贗品教師罷了。”
“好好好,我不說。”楚天齊笑着,不再言聲,繼續去鋤地了。
覺得時間過了很長,楚天齊看看腕錶,才上午九點多。擡頭看去,太陽升的還不高,也不覺得怎麼熱,但一直這麼貓着前行,腰、腿卻有些痠疼。楚天齊不禁暗自唏噓:人就得多鍛鍊,否則就都變的嬌氣了。自己還經常習練武功,也幹一些力所能及的小雜活,那二位寸活不幹的公子哥,估計要更加腰痠腿疼了。
“哎喲,累死我了。”一個聲音在右後側響起。
楚天齊暗自一笑,轉過頭去。
此時,曹玉坤正坐在地上,身子扭來扭去,嘴裡“哎喲”着。
裴小軍雖說沒有喊出來,但也不時的捶打腰身。
“老曹、老裴,累就歇會兒,不着急。”說着,楚天齊向曹玉坤走去。
“歇會兒。”曹玉坤把小鋤頭往地上一扔,雙手撐地,仰頭喘着粗氣。
“老曹,老曹,注意莊稼,就你那大底盤,一下子得碾死多少苗。”楚天齊一邊喊喝,一邊走過去。
“哪有?我看着呢。”曹玉坤很不耐煩,“你別過來,該幹活幹活,少拿我打幌子,你自己卻跟着耍奸。”
楚天齊沒接對方的茬,而是直接走了過去。
“老曹,你還說沒壓,你看看多大的坑。”楚天齊指着曹玉坤身側左右,“手底下壓的也是,行了,行了,手就放那吧,別亂動。”
曹玉坤仰臉看着對方:“老楚,我不明白,你讓我們來幹這活有意義嗎?我們又不是指這個吃飯的。”
下意識看了邵萬富方向一眼,楚天齊壓低聲音,對着曹玉坤嚴肅的說:“老曹,既然我是小組負責人,就得聽我安排。還有,我現在一直說的是咱們自願來體驗生活的,你不要把這事點破,否則大家都難堪。”
“你……給你個雞毛就當令箭。”曹玉坤“哼”了一聲,“好好好,講大局,配合你,這總行了吧。”
楚天齊語氣一緩:“老曹,不只是配合我的事,也是在樹立你自己的形象。你現在可是老闆,要有老闆的氣度和覺悟。當然,如果要是點出你真實的身份,你就更得注意了。”
曹玉坤忽然神秘一笑:“我覺得你現在特像一人。”
楚天齊隨口便問:“誰。”
“電視劇中的老奶媽,絮絮叨叨,婆婆媽媽。”說完,曹玉坤笑了起來。
聽着曹玉坤的評語,楚天齊哭笑不得,便自嘲的搖搖頭。忽然,他眼睛盯到地上,並走了過去。
覺出對方眼神有異,曹玉坤忙問:“老楚,你怎麼啦?眼睛直勾勾的,就跟中邪似的。”
“我怎麼教的你,爲什麼偏偏把苗鋤掉,卻把草留下來?”楚天齊從地上抓起一簇鋤掉的綠芽。
“你這傢伙怎麼回事,爲什麼誣賴人?我明明留的是苗,怎麼就成草了。”曹玉坤說着,伏到地上觀察着。
“好好看看,看看顏色。”楚天齊蹲下來,指着地上一簇植株。
“顏色……誒,怎麼是綠杆?”帶着疑惑,曹玉坤又抓起了幾株鋤掉的苗,“這裡面怎麼這麼多紅杆?”
楚天齊沉聲道:“我跟你說,要細心,要細心,可你就是不聽,你……”
“我……我哪能分的那麼清?你說這是紅苗穀子,杆是紅的,那些草是綠杆。可它們長的本來就差不多,穀子紅杆也只是一小部分,還經常有土擋着,誰能分的那麼清?”曹玉坤反脣相譏,“你天生就認的苗和草?不也是一點一點學會的?我以前根本就沒見過這些東西,能學到這些已經不錯了。”
聽對方所言,似乎還挺在理,楚天齊一時沒有合適語句回懟,只得語氣一緩:“老曹,再鋤的時候,儘量細心一些,學學就會了。”
“不用你教。”甩出一句話後,曹玉坤弓起腰,向前慢慢爬去。
楚天齊搖搖頭,順着曹玉坤剛纔鋤過的地壟走去,邊走邊蹲下看看,果然還有好多處存在鋤苗留草的現象。在看過曹玉坤作業面後,楚天齊又到裴小軍鋤過的地壟去看,同樣也有苗、草弄混的地方。而且兩人鋤過的地方,大都把土堆成了小堆兒,而不是隻達到了鬆土的目的。這樣看來,並沒幫上忙,反倒是添亂了。
看着那個一胖一瘦匍匐前行的身影,楚天齊不禁感慨:他們本不屬於這裡,根本就不是幹這活的料。也不禁疑惑:自己如此安排到底是對是錯?先體驗再調研的策略到底是對是錯?調研方案是否需要調整呢?
遲楞了一會兒,楚天齊邁步走向自己原先位置,身板挺直,腳步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