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嘆過後,程愛國看着楚天齊:“說吧。”
楚天齊一笑:“部長,我們喝什麼酒呢?是高粱酒還是……”
程愛國打斷對方:“好小子,還在跟我賣關子,就喝青峰州的高粱燒,應該有吧?要是沒有的話,我拿你試問。”
“有,當然有了。”楚天齊說着,向門口方向喊了一聲,“上酒。”
“好的。”一聲應答,服務員抱着一個褐色小酒罈進來了。把酒罈放到外間,服務員伸手去掀酒瓶上的紅布。
“姑娘,給我。”程愛國衝着外間招了招手,“我來開。”
服務員遲疑了一下,還是捧着酒罈走進裡屋,把酒罈放到程愛國面前。
程愛國俯下*身子,目光在壇壁四周繞了兩圈,接着左手撫着壇壁,使酒罈輕輕傾斜,右手在壇底輕輕撫過,沒有觸碰的撫過。把右手放到鼻子前面嗅了嗅,然後右手又在壇底上放了大約十秒,再次拿到鼻子前面嗅着。
其他人儘管不明白程愛國要幹什麼,但此時肯定不宜發問,便目光隨着對方動作而移動着。
把酒罈放正,程愛國擡頭看着服務員:“姑娘,這是多少年的酒?”
“二十五年。”服務員回答的很乾脆。
“不對,沒那麼多年。”程愛國搖搖頭,“誰跟你說的年份?”
“價目表上這麼寫的,主管培訓時也是這麼強調的。”服務員臉色微紅,“先生,這款酒一直是這樣的,我以前確實沒聽到過質疑。”顯然服務員不認可對方的說法,但由於服務禮儀的約束,女孩說的比較委婉。
“沒人質疑,那是因爲大部分不懂,一般人都沒注意。依我看,這壇酒不超過十八年。”說話間,程愛國解着封口上的細繩。
細繩解開,把壇口紅布束起,清理了壇口密封物,程愛國右手使勁一提,只聽“嘭”的一聲響動,紅布包裹着的瓶塞被取了出來。
頓時一股酒香溢滿房間,衆人都不由得吸了吸鼻子。
程愛國一邊嗅着酒的清香,一邊輕輕剝開瓶塞上的紅布。不多時,瓶塞的一端露了出來,他盯着上面看了看,然後讓露出的這端瓶塞對着服務員:“姑娘,你看這上面是什麼字?”
服務員稍微湊近一些,辨識着上面的文字:“丙……寅。”
“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程愛國語氣和藹,“十二屬相中,那個屬相帶這個‘寅’字?”
服務員思索着:“寅……寅虎卯……對了,寅虎,我弟弟就是屬虎的,今年十九歲。”
程愛國“哦”了一聲:“那你弟弟就是生在農曆丙寅年,他是十九虛歲,不是週歲。”
“是虛歲,我們老家都這麼算歲數。”停了一下,服務員遲疑着道,“那也夠十八週歲了。”女孩明着是回答年歲,而實際卻是在反駁“不超過十八年”。
程愛國微微一笑,繼續剝着瓶塞上的紅布,直到整個瓶塞都露了出來。他又看了看瓶塞另一面,再次把瓶塞這面面向服務員:“你再看看上面的字,是什麼意思?”
“冬月?不明白。”女孩搖了搖頭。
“誰知道?”程愛國饒有興致的環視衆人。
楚天齊回答:“是不是農曆十一月呀?我好像在我爸藥書上看過這種表述,人們也稱之爲仲冬月。”
“不錯,就是農曆十一月。”說話間,程愛國把頭轉向服務員,“今天是公曆五月四日,農曆三月十六,這壇酒有十七年四個月了。”
“嗯,冬月應該是冬天的月份,好像不夠十八年。”女孩自語着,忽然停下來,看着程愛國,“先生,我真不知道這瓶酒的具體年份,酒單上怎麼寫我就……”
程愛國搖搖手:“姑娘,不必在意,理解,理解。人生處處皆學問,可學的東西很多。”說到這裡,他笑了,“我怎麼開始誨人不倦了?姑娘你去忙吧。”
“謝謝,謝謝您!”服務員深深鞠了一躬,走出屋去。
“部長,我再去換一瓶。”楚天齊表示歉意。
“換什麼換?十七年也年頭不短了。就是再換的話,肯定也是實際年頭短於所標年頭。年限錯位也許根本不在餐館,可能是中間環節人爲弄出偏差,也可能是廠家故意爲之。”說到這裡,程愛國換上了調侃語氣,“在商場中,這種情況很普遍。不過這個商家還是比較善良的,只是加了幾年,而沒有翻幾倍,否則沒準就弄成十九世紀了。”
“是呀,商家誇大宣傳已經是一個普遍現象了。”周子凱隨聲附合着。
“不說這個了,這麼好的美酒與美食,吃喝纔是最重要的。”程愛國轉移了話題,“來,小楚,倒酒,好好喝喝這十七年的青峰州高粱燒。”
“好的。”楚天齊馬上捧起酒罈,把每人面前的小瓷酒杯倒滿。
程愛國面帶笑容:“楚市長,今天你是東家,就來個祝酒辭吧!”
聽出對方在調侃自己,楚天齊忙道:“部長,您說,您說。”
“好,那恭敬就不如從命了。”說着,程愛國舉起了酒杯,“感謝小楚市長,帶我來到‘味道’,讓我吃到了‘終生難忘的味道’,來,我們大家一起,爲了‘味道’,先乾一杯。”
“好。”楚、週二人響應,三隻酒杯碰在一起,衆人一飲而盡。
頭杯酒喝過,晚宴纔算正式開始,剛纔只是程愛國在品嚐,楚天齊和周子凱根本就沒動筷子。
三人邊吃邊喝邊談起來,在此過程中,程愛國主說,楚、週二人以聽爲主。同時程愛國還自動承擔了宴會值客角色,不時勸楚、週二人多吃。酒桌上其樂融融,氣氛融洽。
周子凱誠心讚歎着:“部長,您只是看看酒罈,竟然能知道酒的年份,真是太厲害了。”
“你不會認爲我是酒鬼吧?其實我主要是對這種酒比較熟悉而已。我還沒有小楚厲害,小楚竟然能知道我愛喝這個。”說着話,程愛國把頭轉向楚天齊,“老實交待,你是怎麼獲知的情報?還知道什麼?”
楚天齊“嘿嘿”一笑:“部長,我可不是克*勃,也是偶然才知道的,我能說嗎?”
“說吧,你還能曝光我什麼隱私?”說着,程愛國衝着周子凱舉起酒杯,“咱倆喝酒,讓他說。”
楚天齊說了起來:“在今年春節回家的時候,我從以前一個同事那裡拿了好多資料,我認爲可能能夠借鑑的就拿。拿回來以後,每天事挺多,也不經常看,只是在睡前偶爾翻一翻。在兩週前,我翻一本書的時候,看到了程部長的名字,那本書是《青峰縣誌》。青峰縣隸屬於沃原市,離定野市很遠,我以爲是同名,結果一看縣誌上配的照片,正是程部長。我這才知道,青峰縣人民念念不忘的程廠長,就是程部長。在青峰縣,好多人未必知道誰是現任縣委書記,可能說不全中央領導都有誰,但無論是白髮蒼蒼的老者,還是剛剛識字的孩童,卻都知道當年的程廠長。‘程廠長’三字在當地,包括在沃原市那是……”
程愛國連連擺手:“打住,打住,怎麼小楚現在說話也虛頭八腦了?還是我自己說吧。二十多年前,我那時還沒到組織系統,也沒去部隊,就是一個在工廠幹了好幾年的高中生。當時工廠在省城,我響應支持老區建設號召,被派到了沃原市青峰縣青峰州鎮,青峰州鎮政府讓我到鎮裡酒廠做技術員。說是酒廠,其實就是小作坊,總共不到十個人,就是生產這種高粱酒。一開始工作熱情很高,可是幹了半年多,沒有任何起色,我就有點灰心。不過在這過程中,我和釀酒老師傅學了好多東西,其中如何識別酒齡就是那時候學的。
這種高粱酒的造酒工藝不錯,口感也很好,可銷路不行,主要就是當時的酒廠機制不行。在我到那一年多的時候,縣領導正好想搞幾個像樣的企業,想搞競聘上崗試點。好一點的企業都怕搞亂,縣裡也有擔心,就拿幾個差企業來搞,青峰州鎮酒廠就成了試點之一。在競聘過程中,我成了這個酒廠的廠長,說起來也慚愧,當時就我一人競聘這個崗位。
我當廠長以後,努力借鑑、學習,引進人才、技術,兩年時間,酒廠就成了縣裡利稅大戶,規模也是以前的十多倍,第四年就成了市裡的明星企業。那時正好有兩個機會,一是到縣政府辦上班,一是到軍校,我選擇了到軍校上學,也就離開了那個酒廠。沒想到啊,多年後竟然在異地吃到了青峰縣的地道吃食,更喝到了多年前熟悉的高粱燒。”
停了一下,程愛國端起酒杯:“這都要感謝小楚呀,是你讓我又品到了終生難忘的味道。來,乾一杯。”
“謝謝部長!這是我應該做的。”楚天齊端杯和對方碰在一起。
“你可不要翹尾巴喲。”喝完杯中酒,調侃一句後,程愛國忽道,“小楚,還缺重要東西吧?”
“是。”答過一聲後,楚天齊衝着門口喊道,“服務員,黃糕。”
連着喊了兩聲,沒有動靜,於是楚天齊說了聲“我去催一下”,站起身,走出了屋子。
……
時間不長,楚天齊就回了屋子,但他沒有直接坐到自己座位上,而是站在程愛國面前,輕聲道:“部長,剛纔遇到一個熟人,她想來向您敬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