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上班,楚天齊便拿起電話,撥了出去。
很快,裡面傳出一個聲音:“縣長,有什麼指示?”
楚天齊道:“老喬,來我辦公室一趟。”
“縣長,我在省裡,得明天下午回去。”對方解釋着,“在放假前,我跟你請過假了。”
“哎喲,我把這事忘了,不好意思。”楚天齊笑着說。他確實忘了,喬海濤父親在省人民醫院住院,這兩天正在化療,在放假前,喬海濤向他請假,要到省城陪幾天老父親。當時楚天齊準了假,還讓喬海濤給其父帶了慰問金。
“縣長,有什麼事,你說。雖然我不在家,工作肯定不耽誤,要是實在不行,我現在就趕回去。”喬海濤說的很乾脆。
“不,不用,你好好陪着老人家。”停了一下,楚天齊又說,“老喬,你建議了這次節前嚴打,又親自坐陣指揮,現在羣衆反響非常好。”
“我可不敢貪天之功,整個行動都是你運籌帷幄,親自部署的,我只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謙虛過後,喬海濤又問,“有人直接向縣長反饋嚴打情況了?有什麼負面消息沒?”
“負面消息我倒沒聽見,也不是專門有人向我反饋,是這麼回事……”楚天齊向對方講說了昨天上午在早餐館聽到的話。當然,人們評說縣長的正面言論,他直接過濾掉了。
“哦,這麼說,信息來源更客觀嘍!”喬海濤語帶調侃,然後話題一轉,“縣長找我,不是僅僅爲了告訴我這些反饋吧?有什麼安排,儘管吩咐。”
楚天齊笑着道:“老喬,你呀,真是急性子。我在想啊,這次行動能夠取得積極成果,能夠得到羣衆擁護,確實值得高興。只是羣衆有擔心,擔心一陣風,擔心風頭一過,那些痞、霸再次登場。我也有這個擔憂,你肯定也擔心吧。”
“縣長的意思是保持嚴打成果,爲安平縣創建長治久安環境。”停了一下,喬海濤語氣變得遲疑,“我何嘗不是這麼想,只是……需要具體執行人配合才行。別看這一階段合作不錯,那是情勢使然,應該他們也沒另外接到相反指令。”
不等楚天齊迴應,聽筒裡又傳來了對方的補充:“縣長,雖然可能有困難,不過只要你安排,我老喬一定盡力去執行和督促。”
楚天齊道:“老喬,這事也不急在一時,反正這次嚴打還要繼續一段時間。等你回來以後,咱們再好好商討一下,爭取把該想的都想到。”
“行,我現在也先思謀一下。”聽筒裡聲音停頓一下,又傳來對方的話,“縣長,還有事嗎?”
剛說了一個“沒”字,楚天齊忙又道:“對了,還有一件事。昨天我去舊百貨轉了轉,那裡有很嚴重的消防隱患,尤其電路隱患更大……”
聽完縣長講說,聽筒裡馬上回復:“縣長,這樣,我馬上安排人,聯繫消防大隊和公安局,從今天下午開始,先對全縣大型商業場所進行消防安全大檢查。我回去以後,馬上跟他們碰頭,再做下一步安排。”
“好,老喬,那就這樣。給大伯帶好,祝他老人家早日康復。”說完祝福語,互道再見,楚天齊掛了電話。
推開話機,楚天齊想到了剛纔的通話,想到了喬海濤的憂慮。在說到持續維護社會穩定時,喬海濤的話雖然難免消極,但楚天齊也明白對方意思,理解其苦衷。現在楚天齊已經來了安平縣兩個多月,對於縣裡的一些派系構成大都知曉。他知道,公安局胡廣成那是喬金寶的嫡系,又是安平縣局老人兒,無論喬金寶還是胡廣成都對其排斥。
喬金寶打壓喬海濤,那是爲了牢牢掌控警察隊伍,爲了掌握安平縣這個重要的國家機器。胡廣成排斥喬海濤,除了權利之爭,還因爲正是喬海濤的存在,讓胡廣成以局長身份升任副處難度加大。
而喬海濤和自己一樣,只是一個外來戶,只是比自己早來了半年而已。喬海濤開展工作一般又要難於自己,因爲其只是一個沒進常委的政府副職,話語權也比自己小的多。
楚天齊深知,雖然都是受黨教育多年的幹部,但每個人對待工作的態度卻不盡相同,甚至反差很大。這麼多年來,楚天齊對待工作,每每都是出於公心,先考慮大衆、他人的利益。而更多人則是先考慮自己,喬金寶就是這樣的人。所以,儘管打擊違法犯罪,維護社會穩定,是利縣利民的事,但喬金寶未必爽快支持。對方肯定更多去想在此事中的得失,更多去考慮究竟誰得利大,也不排除有其它考慮。否則,做爲安平縣老人兒,又做了好幾年縣長,安平縣治安應該得到更早治理纔對。
“篤篤”,敲門聲響起,打斷了楚天齊思緒。
劉拙推門進來,到了楚天齊近前,把一份文件放到桌上:“縣長,剛從縣委辦拿來的。”
接過文件,楚天齊看了一遍,然後擡起頭來。
劉拙向前探身,問道:“縣長,您剛纔打電話找我,是有什麼……”
楚天齊“哦”了一聲:“劉拙,你去了解一下,市裡哪個領導姓秦?副廳以上的。”
“好,我馬上去辦。”答應一聲,劉拙轉身要走。
“等等。”楚天齊喊住對方,又道,“也從靜河區瞭解一下,看看有沒有姓秦的領導。如果有的話,要了解一下這個人與市領導的關聯,包括子女情況也瞭解一下。記住,不要和其他人講起此事。”
“明白。”答應過後,劉拙離開了屋子。
……
下午快下班時,劉拙來了。看看屋裡沒有別人,直接道:“縣長,您上午讓我瞭解的事,有了結果。”
楚天齊示意着:“說吧。”
“新河市副廳級以上秦姓市領導,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市人大副主任秦玉芳,這位女領導的丈夫和女兒在今年出車禍死亡,目前她是孤身一人,也沒有侄甥類的親戚。”劉拙講說着瞭解到的情況,“靜河區符合條件的,也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新河市靜河區常務副區長兼政法委書記秦秀。市政法委書記鄒泰是秦秀的靠山。秦秀的妻子叫仇敏,在市公安局做戶籍科副科長,據傳是鄒泰的遠房堂妹。秦秀的兒子叫秦博昭,在市城管局上班,是行政執法隊副隊長。”
“對這個秦博昭的情況,你還了解多少?”楚天齊追問着。
劉拙回答:“據說這個秦博昭平時工作很一般,但是卻挺橫,可能是工作性質所致,也可能與家庭有些關係。好多商販對他既恨又怕,背後都叫他‘紅毛怪’。”
楚天齊“哦”了一聲:“紅毛怪?怎麼講?”
“關於這個紅毛怪一說,我還是今年夏天的時候,聽一個同學的親戚說的,他那個親戚在市裡做小買賣。擔心引起別人懷疑,我這次沒向任何人打聽,剛纔那些消息也是通過查資料得來的。”遲疑了一下,劉拙又說,“要不我找人打聽一下?”
楚天齊擺擺手:“不必了,以免令人生疑。”
“縣長,還有其他事嗎?”劉拙請示着。
楚天齊道:“沒有了,忙去吧。”
“那我先回去了。”說完,劉拙向外走去。
“等等,你先回來。”楚天齊叫住了已到門口的秘書。
劉拙返回來:“縣長,還有事嗎?”
“我跟你說一件事,今年,不,現在來說已經是去年了。去年十月二十一號,我到了新河市,住在了市裡,準備在下週一到市委組織部報到。晚上,我到一家飯莊吃飯,遇到一個紅頭髮傢伙欺負飯莊服務員,紅頭髮三十來歲,還有一個黃頭髮幫兇。當時吃飯有好多人,全都觀望着。我見服務員要受到欺辱,便制止了他們,當時紅毛在走的時候,聲言要找我報仇。聽你這麼一說,我覺得這個秦博昭倒是挺像的。”停了一下,楚天齊又說,“本來不想讓你替我*操心,可又擔心這傢伙萬一對我身邊人不利,所以平時你也要適當小心點。”
“縣長,我知道,謝謝您!”劉拙深深鞠了一躬。
看着對方眼中感激神情,楚天齊明白,對方致謝不僅只是因爲得到安全預警,更是因爲自己對他的那份信任。“呵呵”一笑,楚天齊罵了一句:“媽的,你小子,跟我還來這一套。以後少這樣。讓你爹知道了,還不罵我官僚?”
劉拙尷尬一笑:“縣長,不會的,不會的。”
“走吧,走吧。”楚天齊看似不耐的連連揮手。
劉拙退出了屋子。
想着剛纔劉拙的話,楚天齊意識到,這個秦博昭應該就是紅毛,這與小娟的提醒吻合。當然,這只是推測,一些事情還需要繼續驗證。既要驗證小娟聽到的“秦哥”是否有誤,更要驗證紅毛是否真是秦秀的兒子。只有證實了這些消息,才能確定如何防備紅毛及其背後力量的攻擊,纔能有針對性的採取反擊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