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早上七點的時候,火車車廂裡傳來了列車員提示音,楚天齊從睡夢中醒來。不多時,火車停靠在定野市火車站,他走下列車,匯入了出站的人流。
出站口處,是一張張興奮並期待的笑臉,還有不時揮舞的手臂,但沒有一張笑臉或是一隻手臂是衝着自己的。
楚天齊略帶羨慕的看着身旁的人們,鑽進了車站旁的一家小吃店。小吃店裡人很多,都是操着各種口音的人們。
吃完早點,走出小店後,楚天齊才注意到天地間一片灰色,也覺得身上熱哄哄的。這裡離家鄉足有千里之遙,當地氣溫怕是要比玉赤縣高上個十度左右,污染也嚴重的多。他只好脫下外面厚重的棉衣,拿在手中,然後打車趕往定野市委。
到了定野市委的時候,時間剛好八點半,楚天齊下了出租車,拾階走向市委大樓。這棟樓房的樣式和沃原市委樓大同小異,只不過被分成了三棟樓房,市委、政府樓位於中間位置。
在市委樓大堂,安保人員攔住了楚天齊:“有什麼事?”
“我到市委組織部報到。”楚天齊說着,拿出身份證,準備登記。
“報到?你確定是今天?”安保人員疑惑的擺擺手,“今天是星期六,不上班。”
星期六?楚天齊腦子轉了一下:是呀,昨天是星期五嘛!看來是昨天一直馬不停蹄的奔波,自己忙糊塗了。於是,便回道:“我沒注意,聯繫聯繫再說。”說完,他不情願的出了大樓,站在臺階上。
週六正是睡懶覺的時候,自然不能現在聯繫那個王處長,楚天齊便取出昨天買的那本書翻看着,用以消磨時光。
時間到了十點多的時候,楚天齊纔拿出紙條,對照着上面的號碼,撥打電話。
直到撥打第二遍後,手機裡才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你好,哪位?”
楚天齊馬上客氣的說:“您是定野市委組織部幹部二處的王處長嗎?”
“我是王秀榮。你找誰?”女人回答很簡短。
楚天齊斟酌着用詞:“王處長,您好!打擾您了。我是沃原市交流來的楚天齊,準備向您報到。”
“沃原市楚……”女人停頓了一下,聲音很冷,“星期一上班再到單位,我週末休息。”說完,女人聲音戛然而止。
“好吧。”明知道對方已經結束通話,楚天齊還是回答一聲,收起了手機。他覺得女人的聲音很冷,也很不樂意。轉念一想也就釋然了:今天是週末,正是休息、放鬆的時候,冷不丁接到一個“要報到”的電話,可能破壞了王處長心情吧。
其實,也沒指望週末能報到,只不過不問一下的話,也不放心。現在對方已經答覆“星期一”,楚天齊只好離開市委樓,找了一個旅館住了下來,等待下週報到。他沒有選擇到好的酒店,只是選了一個招待所,這樣能夠節省開支。
……
到招待所住下後,楚天齊想了想還有兩天才能報到,於是他決定去拜訪一個人,便撥出了一個電話。
很快,電話接通了,裡面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楚兄弟,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了?現在忙什麼呀?”
“周局,我現在在定野市,馬上就是你的屬下了。”楚天齊對着手機道。
“哦,是嗎?難道你要到許源縣做局長?”男人很疑惑,停頓一會兒才說,“應該是的,我出差前聽說要從兄弟市交流一個人過來,只是沒想到是你。我現在在外地,還得將近一週回去。”
楚天齊略有失望:“周局,那你忙吧。等你回來後,我到單位彙報工作。”
“好的,以後接觸多的是。”說完,對方掛斷了電話。
本來想去拜訪周子凱,想得到對方的一些建議,不巧對方卻出差了。楚天齊只好收起手機。
“叮呤呤”,剛把手機放到桌上,卻傳來了響亮的鈴聲。
楚天齊看到手機上的來電顯示,趕忙按下接聽鍵,喊了一聲“媽”。
手機裡傳來尤春梅的聲音:“狗兒,安排什麼新工作了?怎麼也不和家裡說一聲?”
從家裡到縣城前,母親千叮嚀萬囑咐“工作安排後,第一時間告訴家裡”,想是現在得不到消息,着急了。
楚天齊忙道:“我還沒有報到,估計是縣黨組成員。”
尤春梅的聲音很是疑惑:“黨組什麼員?這是什麼官,有多大?”
楚天齊略微思考了一下,說:“媽,這個官是享受副縣長待遇,和……”
“縣長?那可是大官了。”尤春梅高興的打斷了兒子。
楚天齊笑着道:“媽,只是副縣長待遇。”
尤春梅執拗的說:“副縣長也是縣長。比鄉里書記、鄉長都大吧?”
“待遇比鄉書記、鄉長高半格。”楚天齊如實回答。
“那太好啦,太好啦。”尤春梅高興的連說了兩個“好”,又興奮着道,“以前寧姑娘比你官大,我還擔心別人說咱們巴結她。這下好了,現在我兒子比她高了。本來男人就應該比女人高點纔對嘛!狗兒,你和寧姑娘商量一下,趕緊抽時間去見見她父母,儘快讓兩家老人見個面,也好把你們的事定下來。你倆也老大不小,都二十九了,趕緊結婚。爭取在三十歲之前生個大胖小子,也算了卻了我和你爸的一個心願。對了,你問問她……”尤春梅開始絮叨着一些具體事宜。
聽着母親的叮囑,楚天齊心裡不是滋味,母親認爲最大的障礙已經不存在,兒子能配上對方了。孰不知現在兩人連面都見不上,何談結婚?可這事又不能直接和母親說,他擔心母親會受不了的。
直到母親的叮囑告一段落,楚天齊才說:“媽,現在考慮結婚還不太合適,我這次是到定野市工作,還需要把工作先弄順了再說。”
尤春梅停頓了一下,聲音高了好多:“定野?是不是離的很遠?爲什麼要到那麼遠?你怎麼就不和上面說說,說說你們倆的事?工作再重要,也得結婚呀,你們可都老大不小了。要不這樣,把小寧姑娘也調過去吧,那樣你倆不就在一塊了?”
“媽,組織安排的工作,我們只能服從。再說了,縣裡的副縣崗位全滿了,只有到這兒才能是這樣的待遇,你不是一直盼着兒子當大官嗎?”楚天齊轉換了話題。
“我是盼着你當大官,可我也想早點抱大孫子。你看小寧姑娘那屁*股蛋兒圓乎乎的,指定能生小子,說不準還能一肚懷倆呢。到時要是兩個的話,我們……”尤春梅在電話裡,開始展望着美好前景。
楚天齊知道,母親的這個話匣子一打開,肯定該沒完沒了了。關鍵是有些事情她根本就不清楚,現在談這些無異於水中撈月而已,可他又不能直接打斷母親。於是,他走到房門處,在上面敲了幾下,然後對着手機道:“媽,有人來找我了,有時間再說。還有,我下週才能正式報到,現在我工作的事,先不要和別人說起。”
“爲什……明白,要低調,低調。”尤春梅幽默一句後,掛斷了電話。
本來已經暫時平靜的心湖,聽過母親一番話後,頓時再起漣漪,楚天齊又想起了寧俊琦。以前兩人一直在一起工作,後來自己雖然到了縣城,但兩人經常見面。即使近幾個月兩人沒有見面,也沒有通話,但畢竟都在沃原市範圍,從心裡感覺還很近。
可這一次,自己到了千里之外的定野市,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到沃原。寧俊琦也被李衛民調到沃原市委,明顯就是把女兒放在身邊看着。從昨天和李衛民的對話中,楚天齊也明白,自己被交流到定野市,即使是組織工作需要,但李衛民在其中絕對摻雜着私心,把自己和寧俊琦分開的私心。
昨天,李衛民講了自己和寧俊琦見面的條件,當時感覺對方網開了一面,現在看來這應該又是對方的一個策略。現在自己只是享受副處待遇,到真正成爲正處實職的話,怎麼也得五年以上,最少最少也得三年吧。一千多天時間,期間很多事情都有可能發生改變,這根本就不是在給自己希望,而是想用時間沖淡一切。當然,李衛民肯定也會在這期間極力促成一些事實,比如,給女兒介紹男朋友。看來薑還是老的辣,不服不行。
自己不能左右李衛民決定,只能盡最大努力朝那個目標前進,爭取早一天坐到正處實職位置。這既是爲了自己和寧俊琦的未來,也和自己爲民做貢獻的想法並不衝突。當然,在這期間無論發生多少變故,也希望自己和她的感情能一如既往,尤其是期盼她能夠頂*住她父親的壓力,一直等着自己。
雖然剛纔用言語搪塞了母親,但楚天齊也知道,總有一天會紙包不住火的,只能是拖一天算一天了。他知道母親擔心自己,所以就連到公安局任職的事也暫時遮掩了。
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灰濛濛的陌生景物,楚天齊的心情也低落很多,一絲愁緒涌了上來。
“叮呤呤”,手機鈴聲再次響起。
楚天齊收攏思緒,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按下了接聽鍵:“老同學,別來無恙。”
手機裡傳來一個女孩的笑聲:“咯咯,楚局長,幾日不見,說話這麼酸。看來以後在您手下當差,還真得多加小心,不能太不見外了。說一下你的住宿地點,我兩個小時後到市裡。”
楚天齊笑着,向對方報上了自己的旅館名稱和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