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時間推移,日子已經是七月下旬。
雖然這一週時間裡,楚天齊未聽到壞消息,但其關注的一些事情也沒有進展,心中也不免擔憂,擔心遠水解不了近渴。可他也知道,那些弟兄們一直盡心盡力着,自己也不能催的太急,反而還得不時寬解他們。
相比那幾件事,工作上還比較順利。自從解除“軟禁”後,楚天齊該幹什麼幹什麼,市委和市政府都沒有設置障礙,書記、市長也好幾天沒見到了。在這期間,城建工作進展順利,尤其那幾個小區更是幾天一變樣。地礦安全檢查也很有成效,只是原來期盼的千日安全生產泡了湯,趙順自是氣餒不少,但也暗自慶幸,慶幸沒有炸到人。
這天下午,離着下班還有不到半小時,楚天齊正在抽菸,手機適時響了。
看了眼來電顯示,楚天齊接通了電話:“哥們,有什麼指示?”
手機裡立刻傳來一個男聲:“哥們,跟你說件事。今天下午,省安監局在我們這裡開會,專門拿成康民工墜樓和礦井爆炸說事,我覺得不是好苗頭。”
楚天齊“哦”了一聲:“具體說說。”
手機裡繼續傳來聲音:“下午兩點半,省安監局先檢查了雁雲市區一些項目,然後回到市政府樓開會,我參加了整個過程。一開始的時候,省安監局說的都是雁雲這些工程項目的事,指出了不足,也提了幾條建議。那些不足提的很在行,建議也很中肯。接下來,市裡安監部門和企業相繼發言。對於市安監局的發言,省安監局倒是沒有挑出毛病,只是對個別問題進行了強調。輪到企業發言時,一位企業負責人說了句‘個別瑕疵在所難免’,就引得省安監局領導大爲不滿,當場大發雷霆。尤其省安監局副局長邢志軍更是上綱上線,說那名負責人麻痹大意,態度不端,三觀不正。
接着邢志軍就拿你們那裡的民工墜樓說事,說是就因一瓶劣質啤酒,導致一條鮮活生命魂歸他處,另有二民工身負重傷、終生殘疾。邢志軍說,‘這就是你說的個別瑕疵,個別瑕疵是要人命的,成康市主管領導也是你這個態度’。緊跟着,邢志軍就把話題轉到了成康市安全生產上,自然又說到了礦井爆炸一事。他說,礦井爆炸事故發生在全省建築安全現場會期間,造成的影響極其惡劣,惡劣影響輻射全省。在數說一堆成康市主管領導的‘惡跡’後,才把話題拉回現場,說這都是主管領導麻痹大意,不重視的結果,致使人民生命和財產安全受到巨大的不可估量的損失。
哥們,當時邢志軍說的大義凜然,滔滔不絕。在他的整個發言中,礦井爆炸的內容佔了十多分鐘,民工墜樓的事也被說了七、八分鐘,講說那事本身只用僅五分鐘左右時間。我覺得他這根本不是無心之舉,而是有意爲之,刻意渲染那兩件事的嚴重性,尤其是給礦井爆炸定性,給你小子網絡罪名。我意識到事情嚴重,會議剛剛結束,就找了一個僻靜所在給你打電話,希望你早做準備,以防不測。”
“哥們,我知道了,你的消息太及時了。”楚天齊由衷的說,“謝謝你!”
“謝什麼謝,咱們誰跟誰?我還指望着以後沾你的大光呢。”對方聲音一緩,“哥們,若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明言。”
“好的,哥們。”楚天齊很受感動。
“不說了,好像來人了。”話畢,手機裡聲音戛然而止。
握着手機,楚天齊心中暗道:果然要來了。
其實自發生礦井爆炸故事,尤其自被“軟禁”後,楚天齊一直就關注着上面的動作,可是直到現在,也沒有對此事的任何處理結果。他不會天真的認爲,沒意見就是不處理了,他還沒那麼幼稚。而是他意識到,這絕對不是好現象,可能會出現更不利的局面,只不過是在整理“罪狀”而已。
剛纔接到的是好哥們于濤的電話,是于濤以雁雲市政府辦公廳處長的身份親眼所見,親耳所聞,消息來源絕對可靠。從於濤的講述來看,邢志軍絕對是有意爲之,目的就是在重要場合講說礦井爆炸一事,並刻意進行歪曲渲染,先在輿論上造成影響,爲後續處理意見出臺服務。在七月十日那晚,邢志軍整個問話,完全就是替張天凱發聲;毋庸置疑,這次在雁雲市如此發言,也絕對是張天凱的命令或授意。
楚天齊意識到,可能他們未必就會立馬出手,可能還要再做個別準備,但這絕對不是好苗頭。看來張家爺們已經舉起屠刀,準備適時砍下了。
時間緊急,自己該如何做呢?楚天齊眉心處擰成了一個疙瘩。
……
薛濤輕輕放下電話聽筒,陷入了沉思。
剛纔的來電內容說的清清楚楚,邢志軍當衆再次拿民工墜樓和礦井爆炸說事,絕對是一個信號,一個不準備放過楚天齊,一個準備對其從重處理的信號。
按說,那兩件事即使處理,也頂多是給科局負責人一個處分,對分管市領導充其量就是象徵性口頭警告一次罷了。這種警告只是削一下當事人的面子,並不會記入檔案,對當事人沒有什麼影響。但看省安監局的架勢,再結合張氏父子和楚天齊的關係,顯然事情不會這麼簡單,他們勢必要上綱上線,勢必要給那個小兔崽子狠命一擊。
如果僅以事情本身看,對楚天齊嚴肅處理的話,爲免顯得牽強。他們肯定又網羅了其它的“罪名”,爲加重處罰加碼。以張天凱他們現有的能量看,未必能動楚天齊的副處職務,縣市級常委的任免都是必須經過省委的。可一旦給其一個較重的處分,勢必會對其以後的仕途產生影響,最起碼兩年內不會有提拔的機會,很可能也會爲職務下調埋下伏筆。
張氏要對小兔崽子下刀了,自己該怎麼辦?自己身爲市委書記,對於這類事故一般不需承擔責任,即使再往上追究,那也應該落到市長頭上。可是市委已經連續多次出事,而且好多犯錯誤的人都是自己的兵,這次的事會不會被有心人利用,會不會“誤傷”到自己呢?可能性不大,但也不是沒有可能。那麼自己該怎麼辦?要通過救他,以救自己嗎?笑話,以自己的能量別說救他,能自保就不錯了,何況以前的事都留着尾巴呢。
要不再給小兔崽子踏上一腳,以此換取信任,保全自己?這個想法剛一出來,薛濤又趕忙否定了:不可,小心偷雞不成蝕把米。那小兔崽子究竟有無後臺還未可知,但好幾次都能化險爲夷,應該是有說法。雖然紀錄片的事糊里糊塗,雖然小兔崽子和“老革命”的關係不清不楚,但是僅那個打電話人就不是自己能撼動的。
想到紀錄片一事,薛濤又不禁疑惑:難道張氏父子不知此事?她馬上給出答案:應該不知,對方可是要自己保密的。
現在知道的幾個人中,王永新和江霞也僅得到了含糊的信息,他們也絕對不敢說。那個小兔崽子倒似知道的多一些,但他應該絕對不會說的。
既然紀錄片一事,自己是有數的知情人,那絕對不能泄露出去,以免給自己招致麻煩。以現在的情形來看,以不變應萬變纔是最聰明之舉,自己倒要看看,這件事會如何發展。
心中打定主意,薛濤的心情豁然開朗,忍不住又點燃一支女士香菸吸了起來。當然,她在享受捲菸的魅力前,沒忘反鎖了屋門。
……
雖然張氏父子未必會立馬下刀,但想來應該不會遠了,今天的這件事絕不是空穴來風,絕對不是好苗頭。自己要如何應付呢?
楚天齊已經想了很大一會兒,但仍然沒有一個萬全之策。在此期間,他還分別接到了曹金海和趙順的電話,雖然他倆都言稱“彙報工作”,但楚天齊覺得應該是和此事有關。他現在沒心情接待二人,便以“有事”爲由,婉拒了他們的進見請求。
“篤篤”,敲門聲忽然響了起來。
誰呀?
就在楚天齊正疑惑之際,屋門推開,李子藤走了進來。
直接來到辦公桌前,李子藤道:“市長,有一個消息,你聽說沒有?”
楚天齊已經猜到了對方來意,但還是反問:“什麼消息?”
“省安監局今天在雁雲市開會,安監局領導提到了成康市的那兩件事。”說到這裡,李子藤停了下來。
楚天齊點點頭:“聽說了,而且是現場記者發回的報道,說的很詳細。”
李子藤“哦”了一聲,然後遲疑着道:“市長,那該怎麼辦?”
楚天齊長噓一口氣:“我現在正在想着對策,不過還沒有完全想好。”接着他笑了笑,“我相信,總會有解決辦法的。”
李子藤點點頭,非常肯定的說:“市長,我相信您,您既有能力,也是福將,一定能夠化險爲夷的。”
“子藤,謝謝你的鼓勵,有你的支持,我的信心更足了。”楚天齊笑嘻嘻的握了握拳頭。
李子藤靦腆一笑:“市長,有什麼需要我辦的,儘管吩咐。”
“好的,有什麼新消息,及時彙報給我。”楚天齊輕輕揮了揮手。
李子藤“嗯”了一聲,轉身走去。
“叮呤呤”,鈴聲忽然響起。
楚天齊拿過手機,去看上面的來電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