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三十日晚上,成康城東北角一家相對偏僻的餐館,最大的包間里正在舉行一場餞行宴。宴會主角是楚天齊,桌上相陪者是他的那些下屬。之所以選擇這個小地方,主要就是爲了低調,而且這裡的本地菜很正宗。
本來按照楚天齊的意思,不要再喝酒聚餐了,自己只是去學習,又不是真正離開,而且也可能因聚會給下屬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但下午時分,曲剛對楚天齊所交待工作進行詳細瞭解,並認真徵詢意見後,提出了餞行的要求,還說那些人都等着呢。適時李子藤也過來“做工作”。看到他們已經“密謀”好了,楚天齊不能冷了屬下的心,便鑽了他們的“圈套”,並強調要儘量低調。
今天的餞行宴,是楚天齊成康人馬的第一次全員聚會。厲劍、李子藤、曲剛、高峰、曹金海、周家林、常玉州、趙順悉數到場。人們刻意沒有提起“離別”兩字,而是千言萬語都在酒中,因此,酒桌上那是高*潮迭起。
就在衆人正喝的興起之時,屋門一響,一個人走進屋子,
人們以爲是服務員進來,再加上大都喝得有些上頭,聽覺也不太靈敏,並沒在意,該幹啥還幹啥。
忽然一個聲音響起:“天齊市長,你不夠意思呀。”
聽到這個聲音,人們這才放下酒杯,看着門口方向。
楚天齊雖然坐在正面,但只顧低頭應對着面前的酒杯,先前也沒注意進來的人,可現在卻不得不重視了。他即使不爲自己,也要爲桌上的兄弟考慮,也不能慢待這個人。
於是,楚天齊馬上站起來,嘴裡說着“市長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快步向門口走去。
其他人也紛紛起身,站到椅子外側,衝那人喊着“市長”。
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市長魏銅鎖。魏銅鎖握住楚天齊右手,笑咪*咪的說:“今天下午在你辦公室,我說要安排一個餞行宴會。你表示自己是去學習,又不是調離,還說要低調,我就信以爲真,認可了你的說法,沒想到卻是要故意甩了我呀。”
明白對方是在調侃,但也不無挑理之意,楚天齊只得“嘿嘿”一笑:“市長,我哪敢那麼做呀?這不是交接的晚了,就出來吃口便飯嗎,哪敢讓市長候着?”
“交接完了,那確實……”說到半截,魏銅鎖話題一轉,“他們那麼多人都是在交接?”
“輔助,輔助交接。”楚天齊趕忙轉移了話題,“市長能親自前來,我不勝感激,快請入座。”
魏銅鎖“哈哈”一笑:“好,入座。天齊市長的人氣真旺呀,我就是專門來蹭熱度的。”說着話,魏銅鎖當仁不讓的坐到了空出的主位上。
新加入了一位重要成員,其他人的座位自然也要變動,餐具也要添加,菜品更得多加幾道。
坐在正位,魏銅鎖端起了酒杯:“天齊,你這馬上就要去首都深造,老哥借花獻佛,先敬你一杯。”
聽到這種稱呼,桌上衆人不由得一楞,不禁面面相覷。
楚天齊也注意到了對方的稱呼,微微一笑,端杯在手:“市長,應該是我敬你纔對。”
“我先乾爲敬。”魏銅鎖直接一仰脖,把杯中酒喝了個精光。
楚天齊也趕緊隨上,喝了杯中酒。
李子藤自是及時給二人把酒斟滿。
魏銅鎖又舉起酒杯:“剛纔那杯是代表我個人,這杯代表成康市政府,祝楚市長學有所成,爲市爭光。”
楚天齊剛要客氣,對方第二杯又幹了,楚天齊也只好幹了第二杯。
當李子藤剛把酒杯再次斟滿,魏銅鎖又端了起來。
“市長,不能這麼喝了,這麼喝的話,我非喝多不可。”楚天齊急忙出手阻攔,“再說了,也應該是我敬你纔對。”
“天齊,這杯你更要喝。”魏銅鎖推開楚開齊的手,“這可不只是代表我自己,也不是代表成康市政府,而是代表着舊友故交。”
聽對方如此一說,楚天齊只得做罷。
魏銅鎖沒有馬上喝酒,而是環視桌上衆人,放下了酒杯。然後說道:“大家可能也知道,我和天齊市長以前就是同事,我是許源縣政府第一個和他主動接觸的人,一年多時間裡配合的非常好,天齊市長可沒少給我幫忙。那時候……”魏銅鎖回憶起了往事。
對方所言實少虛多,唯一實在之處,的確是許源縣政府與楚天齊接觸的第一人。那是楚天齊第一次參加許源縣政府黨組會,面對自己主動與衆人打招呼,魏銅鎖是第一個迴應的,並把屋裡其他人介紹給了自己。當時魏銅鎖是常務副縣長,屋子裡到位人中職務最高,響應楚天齊招呼倒也順理成章。除了這一條,後面說的這些幾乎都是假的,有的是故意曲解,有的是生拉硬套;最起碼不是配合很好,而是互相利用過,而且魏銅鎖還給楚天齊使過絆子。
“天齊,是不是這樣啊?”魏銅鎖講說一番之後,把頭轉向楚天齊。
儘管對方所言大部分不實,但楚天齊也只得迴應“是,是這樣。”其實此情此景下,即使對方說的再虛一些,他也不好當面否認。
“來,天齊,我代表許源縣咱們那些老弟兄敬你一杯。祝你步步高昇,前途遠大。當然嘍,發達之日千萬不要忘了我們這些老兄弟,不要忘了老哥我呀。”說話間,魏銅鎖端起酒杯,面色激動的看着對方。
對方如此說辭,楚天齊自是不能不有所迴應。於是雙手端杯,感情充沛的說:“感謝這些老領導、老同事,也感謝魏市長一直以來對我的照顧,還請繼續多多指教。無論我身在何處,都不會忘了過去的朋友,都不會忘了朋友們的幫助和支持。”
“好,說的好。”魏銅鎖一手端杯,一手拍在楚天齊肩頭,“老弟幹。”
“啪”的一聲酒杯相撞,魏銅鎖當先一飲而盡,杯口朝下,目光掃視全場。
楚天齊也乾了杯中酒。
此情此景,其他人能做的就是熱烈鼓掌,連連喊“好”。
爲了防止對方再有說辭,也爲了禮貌,楚天齊接下來主動向魏銅鎖敬酒。
其他人也紛紛輪次敬市長。
對於衆人相敬,魏銅鎖很給面子。當然,面對楚天齊的敬酒,他自是杯杯幹掉;其他人來敬,則喝三分之一左右。
很快,敬酒聲、碰杯聲此起彼伏,氣氛又熱絡起來。
雖然接下來魏銅鎖並沒再說“動感情”的話,也沒有讓衆人歸附的提醒和暗示,但楚天齊明白,魏、楚結盟的“事實”已經形成,人們都以爲自己把屬下託付給了魏銅鎖。
楚天齊不禁感嘆,以前真是小看對方了,對方可不簡單,只用幾招便“收攏”了人馬;雖然這種收攏更多的是假象,但卻給好多人樹立了歸附的“榜樣”,看來魏銅鎖“蹭熱度”水平真不是一般高。
楚天齊也不禁慶幸,中央黨校函件來的真是及時,否則不知該如何面對那個“合作”的要求了。
……
回到屋子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這還是楚天齊堅稱“喝不動了”,否則不知要喝到什麼時候。
端起濃茶喝了兩口,楚天齊對厲劍道:“回去吧,我沒事。”
今天厲劍沒有喝酒,全程照看着楚天齊。在把楚天齊送回屋子後,先是沏了熱茶,後又打來了洗腳水。但他還是不放心:“市長,你今天喝的也太多了,走路都有點打晃,我再陪你坐會,等你睡着我再走。”
聽出對方的關心和不捨,楚天齊心裡熱乎乎的,他笑着道:“是嗎?是喝了不少。不過我的酒量你是知道的,儘管放心。你也累了一天,時間也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厲劍站着沒有挪窩,堅持着:“等你喝完濃茶,泡完腳,酒勁過過,我再走。要不我回去也睡不……”
“叮呤呤”,手機鈴聲響起,打斷了厲劍的話。
聽出是那部私人號碼,楚天齊一邊拿着手機,一邊說:“回吧。”
厲劍遲疑了一下,沒有再堅持,而是囑咐了一句“自己小心”,走出了屋子。
靠在椅背上,雙腳繼續泡在盆裡,楚天齊按下接聽鍵:“江書記,有什麼指示?”
手機裡“哼”了一聲:“我哪敢指示中央黨校的高材生呀,吃飯都不讓我去,偏心、小氣。”
楚天齊“呵呵”一笑:“咱倆的關係不是需要保密嗎。再說了,都是曲剛他們一堆大老粗,說話沒把門的,您這市領導要是在場的話,不是污您耳朵了嗎?”
對方再次“哼”道:“說的好聽,那怎麼老魏就去了,還不是你偏三向四,心裡沒有我。”
聽出對方是“胡攪蠻纏”,楚天齊便解釋着:“他是自己半路去的,美其名曰‘蹭熱度’,我也不知道呀。你怎麼知道的?”
“奇怪嗎?恐怕全成康市都知道了。老魏出行時,特意跟屬下大聲講‘天齊市長請我去坐坐’。”對方聲音到此,話題一轉,“少打岔,老魏能去蹭熱度,你卻偏偏把我落下,分明就是看人下菜碟,你說怎麼補償吧?”
暗道了聲:老魏你可真是無孔不入呀。然後楚天齊反問了一句:“你說呢?咱倆又不方便見面。”
手機裡停了一下,才傳出聲音:“陪我聊天,聊到我不想說爲止。”
“好啊,聊到手機沒電。”楚天齊爽快的迴應着。
今天楚天齊真是說話算話,果然只到手機沒電,才結束了和對方的通話,那時手機都熱的發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