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齊坐在寧俊琦對面的椅子上,豎起耳朵,做好了傾聽準備。
“今天去縣政府,已經拿到了縣長親批的水泥條,但是縣裡水泥緊張,需要我們自己時時跟催。去化緣也沒結果,對方都是笑臉相迎,嘴上說的也挺好,就是沒錢支持。”寧俊琦說道,“我是被你當傻小子用了,到處去‘碰壁’。”
“鄉長,我剛纔已經說了,您這叫體恤下屬,而且你有這個能耐。要是我去的話,還真辦不成,不說別的地方,最起碼教育局就不行,那個局長看見我就跟見到仇人一樣,真不知道那裡得罪了他。其它的單位我也沒這個面子,誰會在乎一個窮鄉的副鄉長?”楚天齊煞有介事的分析着,“你就不同了,你是從省委組織部來的,誰能不給你面子?”
“哦,你是說我靠着省委組織部的招牌唬人?”寧俊琦反問道。
楚天齊搖着雙手道:“你誤會了,我剛纔沒有說全。我是說你天時、地利、人和都佔了。天時就是指你來自省委組織部,自然給人背景深厚的印象,對方一般會給你面子,不會沒事得罪你。地利是指你是全縣最年輕的鄉長,還是女鄉長,玉赤縣全縣女幹部本身就少,像你這樣年紀輕輕就是正科級的女幹部更是鳳毛麟角,因此前途遠大。人和主要就是指你在相關部門、重要領導那裡人脈極廣。”
“你小子倒是能言善變,巧舌如簧,就是沒用到正地,我說不過你。”寧俊琦“哧哧”笑着,然後轉移了話題,“校舍修繕工作進展到什麼程度了?”
“新建、修繕、加固所需的砂石料已經全部到位,磚瓦已經運輸到現場,所需木材也到位了百分之八十,膩子、塗料還沒有落實。木工、瓦工、壯工都已經在按部就班施工。以上到位材料,已經付了一多半費用,其餘的還賒欠着。人工都已談妥,施工完畢支付百分之五十,其餘部分在元旦前付清。膩子、塗料用不了太多,只要一部分費用就能採購到位,不用操心。”楚天齊一項項彙報着,“三個新建的中心校,已經用石塊做了基礎,零時用錢買了一點水泥做灌漿……”
聽完楚天齊的彙報,寧俊琦說道:“工作量很大,施工期很緊張,你一定要重點關注,並且千萬注意施工安全,爭取在七月底雨季來臨之際全部完工。”說着,她從自己的小包中拿出一張紙給了楚天齊,“這是水泥批條。”
楚天齊接過批條,看了打印內容,又重點看了右上角批覆的“請物資局儘快予以安排。切記,切記!”的字樣,批覆下方是蒼勁有力的三個大字:鄭義平。簽名的下方寫着年月日。看完後,他把批條放到自己出差用的手包裡。
“鄉長,我保證如期保質完成任務。”楚天齊拍着胸脯說,然後又欣喜的彙報道:“鄉長,楊大慶上午回來了,‘有機西芹三號’綠色認證證書已經拿到,‘青綠’牌商標註冊成功,光這兩項的取得,菜農就可以增收百分之二十。另外,陸嬌嬌打來電話,說是我們的招商資料與旅遊推介資料,已經分別投到了商務廳和省旅遊局,而且沒花一分錢。”
寧俊琦高興的拍了一下桌子,“太好了。楊大慶和陸嬌嬌的工作幹得真不錯,如果陸嬌嬌要是再改改性格就更好了,她那張嘴太厲害了,而且還經常對你眉來眼去的。”說到這裡,她意識到說走了嘴,急忙改了口,“我是說她如果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多用在工作上,就更好了。”
楚天齊聽出了寧俊琦話裡的意思,“撲哧”一笑:“嗯,小陸那張嘴是挺直,經常說實話,電話裡她還說你了。”
“說我?說我什麼?”寧俊琦急問道。
“不說了,不說了。”楚天齊搖手道。
寧俊琦不依不饒:“不行,必須得說。”
楚天齊看似拗不過,學着陸嬌的語氣,說道:“她說‘我不會攪和你倆的。其實你和鄉長姐姐是很般配的。’”
“去你的。”寧俊琦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然後轉移了話題:“光聽你瞎白話了,我肚子還餓着呢。”說完,拿過旁邊的桶面,撕掉上面蓋的包裝膜,吃了起來。
楚天齊坐在對面,殷勤的剝開小火腿的包裝,遞了過去。寧俊琦不客氣的接住,吃了起來。
見到寧俊琦狼吞虎嚥的樣子,楚天齊覺得非常可愛,就那樣癡癡的看着。
一桶方便麪很快被消滅乾淨,就連裡面的湯也不剩一點了,寧俊琦用紙巾擦了一下嘴說道:“餓死我了,總算吃了個半飽。算了,就這麼多吧,吃多了會長肉。”她說着,擡起了頭。
目光所及,正看到楚天齊死死盯着自己。寧俊琦下意識的低下頭,她看到身上若隱若現的兩根小帶子,在被汗水溼透的地方更是明顯,她的臉頓時紅了起來。
“把你的眼移開,小心眼珠子掉出來。”寧俊琦嬌嗔道,“你現在越來越不像話了,越來越不像個正經人了。”
無意的舉動,被對方理解成了這樣,楚天齊有些尷尬,他急忙移開眼神,調侃的說道:“你意會錯了,你沒看到我的眼中閃着聖潔的光芒嗎?我是在欣賞你,欣賞你就這個下凡的仙女,但你又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普通仙子。看你吃飯的樣子,我覺得你是接地氣、有血有肉有靈魂的仙子。”
寧俊琦羞紅着臉,做了個嘔吐狀,笑着點指道:“你快噁心死我了,爲什麼你現在變得這麼庸俗?”
楚天齊被他說的不好意思,過了一會兒才說道:“你是說我以前高尚?你是指第一次坐車遇到我的時候嗎?”
“找打。”寧俊琦握起拳頭,揮舞着。
“別別別”,楚天齊急忙擺着手,然後說道,“鄉長,你今天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寧俊琦看了一下自己的狼狽樣,說道:“別提了,本來今天上午的事辦的很順利,從縣長那裡拿到了條子。看看時間已經中午了,就和小孟去吃了飯。然後坐在車裡,打開空調,捱到了下午上班。兩點半的時候,我們到了物資局,等了一個多小時也沒等到負責水泥劃撥的物料科科長。後來我還找了局長,局長挺熱情,但他說水泥劃撥的事必須要物料科科長去落實,這是程序,並且倉庫鑰匙也在他的手裡。局長還給打電話進行聯繫,結果電話根本就沒打通。我只好從物資局出來。”說到這裡,她停下來,喝了兩口水。
寧俊琦接着說:“我又到了兩個單位去‘化緣’,好話說了一籮筐,對方最後回了我兩個字‘沒錢’。等我們從縣城出發的時候,也纔將近五點,預計七點左右能回來,正好到鄉里飯館再吃飯。誰知,車到半路壞了,不走了。好不容易修好了能走了,空調又不行了,不開窗戶是熱的要命,開窗戶又到處是土。所以,回來就晚了,也沒法到飯館吃飯了。”
“鄉長,你真是太辛苦了。”楚天齊半認真的調侃着。然後看着寧俊琦手裡的水杯說道:“這個喝白開水的水杯,都被你給弄上方便麪味了,看來我得洗一洗再喝白開水了,要不全是方便麪味。”
“沒事,怕什麼?”寧俊琦隨口應道,然後她意識到了什麼,“咚”的一聲,把水杯放到桌子上,“你是說,這個杯子是你平時喝水用的?”
“是呀,有什麼不對嗎?去村民家裡或者去小飯館不都是用別人用過的杯子嗎?”楚天齊無辜的說道,“剛纔還說你接地氣,怎麼一會兒又成了資產階級的腔調了?”
“你,你強詞奪理。你……反正就不能用你用過的杯子。”寧俊琦紅着臉道,“你欺負人。”說完,拿起包向外走去。
“欺負人?你用錯詞了吧?”楚天齊嘻皮笑臉在跟在後面道。
寧俊琦忽然停下腳步,跟在後面的楚天齊慌忙“剎車”,差點撞到寧俊琦的身上。
扭回頭,寧俊琦看着緊跟在後的楚天齊,說道:“你要儘快把水泥要回來,其它的材料也必須緊緊盯着,務必在七月底之前完工,否則,我拿你是問。”說完,不等楚天齊回答,快速走出了屋子。
……
看着漸行漸遠,已經轉過走廊的寧俊琦,楚天齊心裡暗道:人美心也美。
楚天齊這幾天,一直在想一個事:自己要不要和寧俊琦進一步發展?
自從楚天齊再次見過孟玉玲後,他心中一直糾結的一個疙瘩解開了:他和她現在僅有朋友情誼而已。
楚天齊已經明確感受到歐陽玉娜和寧俊琦對他有意思,自己對她們也頗有好感。
他只把歐陽玉娜當做好朋友去對待,儘管歐陽玉娜對他幾次示愛,但他一直告誡自己不要多想。他認爲歐陽玉娜對自己是緣於“感激”,只不過是歐陽玉娜自己沒有意識到罷了。但他也一直沒法開口挑明,他怕傷了歐陽玉娜的心。
通過搬動省紀委常務副書記這件事,可知歐陽玉娜家庭肯定不一般,他和她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在這次事後,他多次給她打電話,準備表達感謝時,她都關着機。這讓他更加放心:對方家庭肯定是在給歐陽玉娜施加壓力,最終她也會屈服家庭的。自己不需要再糾結她對自己的感情了。
楚天齊已經喜歡上了寧俊琦,但現在,他忽然又有了新的擔心:寧俊琦的家庭背景是怎樣的?她和歐陽玉娜是好朋友,歐陽玉娜家庭不一般,那麼寧俊琦的家庭也應該不會差到哪裡去。
如果寧俊琦的家庭也不一般的話,自己是否還要和她交往?她是否也真的對自己有意?她的家庭又會是什麼態度?
楚天齊不願意高攀女方,他願意有自尊、有自我的活着。可他又從心裡喜歡寧俊琦,這讓他糾結不已。最後他自我開導着:也許寧俊琦就來自普通家庭,是自己想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