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的時候,厲劍來了。
看看屋子裡沒有旁人,厲劍徑直坐到楚天齊對面椅子上,彙報起來:“局長,這幾天我對聚財公司進行了初步瞭解,但瞭解到的信息並不多。聚財公司總部在省城雁雲市,許源縣的項目是定野市分公司在做。在定野市範圍,聚財公司在很多地方都有業務,比如蒼南縣,比如何陽市,比如定野市。他們的業務範圍很龐雜,涉及醫藥、地產、教育、環保等衆多領域,應該是屬於投資公司。
雖然現在知道了聚財公司涉足的一些領域,但具體業務及運作卻不甚清楚,只知道在各個地方很有名氣,起碼在定野市名頭很響。至於聚財公司在靠山村的經營項目,到目前我還沒有掌握,營業執照上也很籠統,只寫着‘投資’。在蒐集消息時,關於靠山村經營項目的說法有好幾個版本,有林木育苗說,有藥材種植說,有礦產開採說,還有環保產品製造說。
對於這幾個經營項目的說法,人們也有一些所謂的‘證據’做支撐。有人說看到過整車的小樹苗運出,有人說從村邊經過能聞到濃重的藥材味。還有人看到汽車上運送東西時,散佈下的形狀很奇特,猜測是環保設施。人們在夜裡的時候,曾經聽到了沉悶的巨大聲響,便推測是在開採礦石,有人還說在那裡發現了全定野市最大的玉石礦。
儘管人們對靠山村經營項目說法很多,還有所謂依據,但在進一步求證時,他們又很含糊,最起碼沒有真正見過他們口中所說的項目,更多的是推測或是聽別人所言。他們還說原來有一個人言稱後來進過靠山村,到過聚財公司的經營場所,就在人們等他講說的時候,那人家中來了客人,講說中斷。等人們幾天後想讓他再次講說時,發現他得了失語症,沒幾天就死了。
我也曾試圖到村裡去看看,試了兩次都沒有成功。村口共設了三處停車檢查站,對於到近前的車輛和行人進行盤查,必須有他們的證照,同時還要進行指紋輸入,才能進入。前天晚上,我瞅準一個空子,混過了一處檢查站,可剛沒走出幾步,迎面就有幾條黑影向我衝來。我看到情形不對,迅速跑掉了。我當時化了裝,裹的嚴嚴實實的,他們肯定看不到我的樣貌。而且我從村裡跑出後,開無牌車到了外地,然後輾轉坐車,昨天半夜纔回來,就是有尾巴的話,肯定也被我甩掉了。”
聽着聽着,楚天齊的眉頭微皺起來,他覺得這個聚財公司有些不正常。
厲劍繼續說:“楊二成昨天給我打電話了,他說前天晚上聽到院子裡有動靜,但他沒敢出去。昨天早上就發現院子裡有好多石塊,肯定是有人故意扔進去的,但並沒有打壞東西,估計是在嚇唬他。他還說沒有發現村長的行蹤,聽那意思想讓我們幫着他打聽。”
楚天齊盯問:“你怎麼回答的?”
厲劍回答:“我告訴他,那個村長我們沒見過,更不知道他的社會關係,尤其我們是有正經工作的,也沒那時間,還是得他們自己打聽。不過我告訴他,只要他知道了村長的準確行蹤,我們指定能找,也指定能讓他配合。”
“嗯,很好,既不能把責任攬過來,也給了他們信心。”說着,楚天齊話題一轉,“對了,你那個手機號是用的你的名字吧?”
厲劍“嘿嘿”一笑:“局長,當時我就考慮到公安工作的特殊性,是用一張撿到的身份證複印件辦的。”
楚天齊點指着對方:“真有你的。”然後面色一整,“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能操之過急。以後像是夜探山村的事,必須經過我的允許,不能再單獨行動了。”
“是。”厲劍也嚴肅的回答。接着說到了另一件事,“局長,我瞭解了一下,近十天那些玩易拉罐的人再沒出現,好多班車線路上都沒見到他們,就像突然消失了一樣。”
楚天齊點點頭:“哦,我知道了,還有其它消息嗎?”
“沒有了。”說着,厲劍站起身,在徵得楚天齊的同意後,退出了屋子。
靠在椅背上,楚天齊把厲劍說的話又過了一遍,他覺得一個企業弄的就跟軍事禁區似的,這個聚財公司就是透着邪氣。想到“邪”字,他又聯想到那個所謂知情人先是失語,後又死亡的事。如果這事真如厲劍打探到的情況,這個人的死也透着蹊蹺。
沒來幾天,聽到的盡是聚財公司,即使不是聚財公司直接的事,也和它有着各種聯繫。比如這個知情人的死,就是因爲知曉聚財的事,再比如那個派出所老高的死,也是發生在秋胡鎮,離聚財公司的經營場所——靠山村也很近。不只這些,遠在千里之外的王語嫣也在週一打來電話,她所言說的事也涉及到了聚財公司。
雖然現在聽到了聚財公司的好多事,雖然覺得它有些異常,但楚天齊卻又覺得無從下手。現在沒有理由,也沒有證據,更沒有可用的人手,暫時肯定是難有作爲了。再說了,現在自己對局裡的情況還沒完全摸清,在局裡連腳跟都沒站穩,連自己可用人馬都沒組建,想這些事情還爲時過早。
……
一週又快過完,楚天齊到開源縣公安局將近兩週了。
許源縣公安局的人發現,新局長自從上任開始,連一點動靜都沒有。本來在上任那天,人們看到新局長當時的做派,尤其是調理曲剛的事,都認爲是來了一個強勢局長,都以爲會有好戲上演。好多人心裡都在暗暗關注着“新官上任三把火”,同時也加了小心,生怕“三把火”燒到自己身上。可現在新局長已經到任將近半月,卻連任何變化也沒看到,就像沒有這個人似的。好多人沒和新局長有過一句交流,甚至都沒看到過新局長的正臉,只遠遠看到是一個大個子,模樣像是一個大學生的樣子。
人們注意到,楚天齊到單位兩週,沒有到任何部門進行過巡視,沒有召集過任何會議,也沒有參加過任何會議,更沒有發表過什麼“語錄”之類的講話。一些會議還是由政委或常務副局長主持,不知道是沒有收到邀請,還是他姓楚的沒有出席。無論是哪種情況都不正常,要不就是政委、常務二人不鳥姓楚的,要不就是姓楚的腹中羞澀,沒有能拿出手的東西,故而露怯不敢參加。
好多人不禁懷疑,肯定是來了一個花架子,來了一個鍍金的人。也難怪,二十七八歲的年紀,走出校門才幾年?之所以能混到現在的位置,肯定是家中有門路,用錢或權給拱到現在位置的。
好多人都在心中腹誹:想鍍金的話,什麼部門不行,非得選擇這麼一個位置。這可不是坐坐辦公室,照稿念念就能出成績的。公安局局長可是需要有較強的專業素養,有豐富的工作經驗做基礎的,好多時候都需要衝鋒到第一線,有時更是需要把腦袋別在腰上的。領導也是,就是有關係的話,也不能弄這麼一個“擺設”呀,萬一有個特殊情況的話,他能應付的了嗎?就是他想應付的話,什麼情況也不瞭解,還不是聾子、瞎子?
“哎,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啊!”好多人已經在心中感嘆了:就這樣不做爲,局裡工作談何進步,社會穩定從何說起,老百姓的安危繫於何人?感嘆過後,這些人又暗自調侃着:有我們,有我們這些六、七十年代的年青人。
怪不得人們有此看法,在這半月裡,楚天齊大部分時間就是坐在屋裡看資料、做筆記。近幾天倒是出去多一些,但並沒有到分部門考察,沒有到派出所走訪,而是到大街上或是市場裡去轉悠。他出去不坐汽車,而是步行,也沒有着裝,又沒在縣委、政府會議上露面,更沒有上過電視報紙。好多許源政界的人都沒見過他,絕大多數老百姓更是不知道縣公安局換了局長,自是不知道有楚某人這個人了。
表面看楚天齊“不作爲”,其實楚天齊這些天的做法就是爲了以後更有作爲。他這些天學習、掌握了好多縣局情況,瞭解了更多基層縣局的工作特點,也觀察到了局裡和社會上好多情況。完全不是好多人認爲的聾子,更不是瞎子。他不但有政委趙伯祥向他進行例行“彙報”,還有厲劍這個探子蒐集信息,更有周仝這個“暗哨”向他傳遞情報。
楚天齊之所以現在沒有動作,一是他在瞭解情況,他剛到許源縣,又是警務系統的新兵,必須要多充電、多學習,以便做到有的放矢。二是他也想得到上級的一些指示,現在已經到任半月,市局、縣委和縣政府沒有任何領導找過他,更沒人向他提要求。他不清楚這是定野市的一貫作派,還是對自己有什麼說法。三是他需要找一個契機,發聲的契機,現在這樣的契機沒有出現。另外,近半個月許源縣沒有發生什麼惡性*事件,楚天齊也才能夠得以貓着不言聲,否則即使他不想表態也不成。
對於人們的評論,楚天齊也有所耳聞,但他也只是一笑了之。他在找機會,也在等待機會再次亮相,他覺得機會應該很快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