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手錶,楚天齊長噓一口氣,眉頭微微一皺。
自前天下午參加完擴大會後,楚天齊就在準備今天的事——配合拍攝紀錄片一事。
雖然薛濤僅說了“徐老”二字,但楚天齊認定這個“徐老”應該就是徐大壯,除此之外,自己認識姓徐的人非常有限,尤其能稱爲“老革命”的更是僅此一人。儘管自己沒有見過徐老其人,也與其沒有任何直接糾葛,但楚天齊還是認真做了準備,既翻閱了與徐老有關的資料,更是找出自己做的有關老幺峰抗戰根據地的筆記。
只是徐大壯多年從事地下工作,其公開資料少之又少,而且都是近年有限的公開,至於老幺峰與其有關的也僅是間接資料,唯一直接一些的就是徐老題字的那副照片。除了留在家裡的那套,楚天齊手裡還有一套照片,但只能依據照片做一些推理和分析。
在整個準備過程中,楚天齊也聯想到了好多事,尤其對父親看着報紙和照片流淚的情形印象更深。他也一直以此推斷,父親和徐大壯一定有關係,而且關係非同一般,很可能自己也與徐大壯不無關係。這次攝製組找到自己,更堅定了自己對此事的認定,但卻又有解釋不通的地方。正因爲疑惑自己與徐大壯可能有瓜葛,楚天齊遂決定,要向攝製組提出要求,自己可以提供素材,儘量不參與拍攝出鏡。昨天一天,楚天齊多次想到這件事,也分析了攝製組可能的態度,但現在他卻不這麼想了。
從今天早上一醒來,楚天齊就等着電話,等着攝製組讓自己去首都或省裡的電話。按常理來說,昨天就應該接到通知,但楚天齊也聽薛濤說過,此事需要保密,既然保密的事,那可能就是事到眼前才能通知吧。一直抱着這樣的心理,楚天齊既忐忑又激動的等了一上午,結果沒有接到首都來的電話,也沒有接到薛濤的轉告。午飯後,楚天齊沒有休息,生怕聽不到手機來電響動,可是現在已經將近下午五點,仍然沒有接到相關通知,他意識到可能這事有變。
“叮呤呤”,桌上固定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看了眼來電顯示,楚天齊精神爲之一振,心中暗道:來通知了。他拿起電話聽筒,說了聲“書記”。
手機裡傳來薛濤的聲音:“楚副市長,拍攝紀錄片的事……”
正等着聽結果,對方卻拉起了長音,楚天齊不禁有些發急,但他卻沒有接話,而是耐着性子等對方說完。
薛濤在拉長音並停頓一下後,聲音再起:“有變化。”
有變化?果然如此。爲什麼呢?楚天齊不禁疑惑。
還沒等楚天齊發問,薛濤卻提出了疑問:“爲什麼會這樣呢?”
“爲什……”話到半截,楚天齊心中一動,忙改了口,“拍紀錄片是大工程,涉及到方方面面,尤其是這種級別的片子,涉及的面會更寬,涉密程度也更廣。因爲某一重要人物時間原因而變更計劃,那是很平常的事。”
“哦,是這麼個理。”薛濤的聲音緩緩的,“你是不是提前已經知道了?”
“不知道。”楚天齊趕忙否認,“書記,到底有什麼變化?”
聽筒裡靜了一下,才又傳來薛濤的聲音:“首都來電話,說是因爲特殊原因,原定時間有變,要我們再等通知,並要求嚴格保密。”
楚天齊也“哦”了一聲:“明白。”
“你提前真不知道?”薛濤又追問了一句。
楚天齊笑着道:“真不知道。”
“那……”薛濤說了一個字,便傳出“啪”的一聲響動。
聽到對方已經掛掉電話,楚天齊把電話聽筒放到話機上,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
成康市委書記辦公室。
從話機上緩緩拿回右手,薛濤咬牙罵道:“小兔崽子,敢跟老孃玩花招。”
對於今天這個紀錄片的事,不止楚天齊焦急等着,薛濤也一直惦記着此事,其實從接到首都電話起,她就在惦記着。
之所以這麼上心,薛濤主要是想趁機搞清楚天齊和那個“老革命”有什麼關係,也想萬一能和攝製組搭上關係,以後也許可以借力。要是能見老革命一面,那就更是求之不得的事了。當然,她也時刻告誡自己“冷靜”,老革命可不是隨便能見的,就是想見攝製組怕也沒有機會,但她並不想放掉這個千載難逢的機遇。
按電話中的要求,楚天齊需要到首都或是省城配合攝製,那麼要想見到攝製組甚或老革命,唯一的辦法就是請楚天齊幫着爭取機會。正因爲這樣,薛濤纔在不給出任何理由情況下,而讓黨政大院的人週六加班。目的就是可以及時召開相關會議,以隆重的方式給楚天齊“平反”,以換取楚天齊的好感,如果楚天齊能把自己加以引薦更好,最起碼要挽回七月十日那晚言論的負面影響。
想的挺好,可是江霞不但沒有把楚天齊請出辦公室,反而帶回了一堆混帳話。萬般無奈的情況下,薛濤才提前放棄書記的矜持,給那個小兔崽子去了電話。那天的通話,與其說是修好,還不如說是“乞降”,自己可是用熱臉貼的小兔崽子冷屁*股。但不管怎麼說,小兔崽子還是被自己“請”出了屋,一同去參加會議,薛濤覺得值了。還好,小兔崽子還算給面子,在會上說的也基本都是人話。
成功請出小兔崽子,會議開的也很是順利,薛濤便等着首都來電話。擔心不能及時聽到首都的聲音,薛濤昨天推掉了既定的私人出行活動,專門在家等着,但一整天也沒有接到那個電話。今天一上班又繼續等,可是直到五點鐘了,也沒有任何響動。
一直沒有等到電話,薛濤的一個疑惑再次涌上心頭:莫非對方直接通知了小兔崽子?她這兩天一直擔心着此事,擔心對方繞過自己。她想找小兔崽子問,但又恐失去書記身份,就沒有打去電話,她覺得他應該主動告訴自己纔對。
就在這種矛盾心情煎熬中,薛濤終於等來了首都的電話。還是那個號碼,也還是那天打電話的人,但電話內容卻不是自己期望的,對方只說時間有變,還要求保密並繼續等通知。還沒等薛濤詢問,對方便掛掉了電話,當然即使對方不掛斷,薛濤也未必敢問。
接到這樣的電話,薛濤不禁疑惑小兔崽子是否提前接到了類似通知,更疑惑這件事的真實性。對於首都那個電話號碼,包括打電話的人,薛濤已經打聽過,不敢存有懷疑,但對於紀錄片一事卻不免心有疑竇。她懷疑是楚天齊和那人設計的套,目的就是以此讓楚天齊脫離“軟禁生活”,否則這兩次來電的時間點太巧了。但這也僅是懷疑,她這纔給楚天齊去了電話,想要聽出點蛛絲馬跡。可小兔崽子的話模棱兩可,薛濤仍然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現在離放下電話,已經很長時間了,薛濤心裡還繫着那個大大的問號:到底是誰放了自己的鴿子?
想要找人問問,可薛濤又不敢,生怕犯了忌諱,一旦泄密的話,那責任可是太大了。想又想不明白,問又不能問,薛濤既疑惑不已,又煩惱無比,卻也無奈至極。
拉開抽屜,薛濤從裡面拿出一盒女士香菸,抽*出一支,叼到嘴上。正要點火,她馬上又站起身,快速走到門口,自己吸菸這事可是秘密,可不能讓別人撞上了。反鎖好屋門,她才又返回座位,點燃香菸,吸了起來。
……
到底是誰放了鴿子呢?不止薛濤疑惑,楚天齊同樣不解。
那天聽到攝製紀錄片的消息,楚天齊就有疑惑,覺得這事很蹊蹺。但他也明白,薛濤之所以對自己前倨後恭,就是因爲這事,所以他必須要相信這件事情,還要給對方造成錯覺,讓對方覺得自己真和“老革命”有什麼說道。
雖然對攝製紀錄片一事不解,但楚天齊也覺得那事不可能有假,薛濤不會憑空生出那麼一件事,更不會講出“徐老”。但怎麼說變又變了呢?首都這兩次來電時間也太巧了,好像專門爲了把自己從屋裡解救出來似的。那麼這事到底有沒有?又到底是誰操作的?操作者爲什麼要這麼做呢?一個個疑問涌上了楚天齊腦海。
“叮呤呤”,桌上固定電話再次響了起來。
看了眼來電顯示,楚天齊笑了:原來不是薛濤,但此電話想必也與那事有關。他拿起電話聽筒,“喂”了一聲。
聽筒裡立刻傳來一個聲音:“那事怎麼又取消了?你提前肯定知道吧?”
楚天齊只回了三個字:“不知道。”
對方“咯咯”一笑:“你小子不老實,跟我還保密?”
“江書記,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楚天齊說的一本正經。
聽筒裡靜了一下,才又傳來聲音:“你那裡有人?”
“小心監聽。”楚天齊聲音壓的極低極低。
“你……楚市長,反正我把書記意思傳達到了。”說了句前言不搭後語的話,聽筒裡沒了聲音。
楚天齊微微一笑,放下了電話聽筒。他知道,剛纔自己若是不拿“監聽”嚇唬對方,還不知江霞要刨根問底到幾時呢。看來不止自己不解,疑惑的人多的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