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過後,楚天齊又想起了上午的會議。拋開別的不說,他奇怪的是肖雲萍的態度。
在上週的時候,交通局報來了超限超載對公路損害的報告。楚天齊接到後,加上自己的意見,把這份報告報給了市長秦懷。秦懷批覆,讓肖副市長牽頭,找相關副市長、委辦處局負責人協調。當時在市長辦公室,肖雲萍很爽快答應了,還當場向楚天齊表示,儘快協調處理,儘量幫楚天齊解憂。
肖雲萍動作果然不慢,今天就召開了這樣的會議,但態度怎麼就變化這麼大呢?
上午會議中,肖雲萍明確表示沒有錢,也沒有辦法。之後,把交通和公安都狠狠批了一頓,批評孫廷武、楚曉婭工作沒方法,只會把問題上交,只會給組織添麻煩。
雖然當時肖雲萍並未點到楚天齊,但楚天齊覺着肖雲萍就是在說自己。其實別人也聽出來了,在肖雲萍批評時,人們都不時的瞟向楚天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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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在向市長上交交通局文件的時候,楚天齊也就是想着先請市裡關注一下,並沒指望着一下子解決,更沒指望着當下解決,只想着爲以後推進相關工作做一些鋪墊。
但讓肖雲萍這麼一主持會議,就相當於小範圍公開了,就需要跟進一下,否則什麼結果都沒有,又沒有積極舉動的話,難免挫傷公安和交通的積極性。上午開完會時,楚曉婭和孫廷武的情緒明顯不高,肯定就和這事有關。
只是肖雲萍給了前後兩個相反態度,讓楚天齊一時摸不着頭腦,不知哪個纔是肖雲萍的真實態度,不知是有什麼講究。
又想了一通,還是沒有什麼答案,楚天齊決定去肖雲萍那裡探探究竟。
想至此,楚天齊拿起電話,撥了出去。
響了好幾聲後,電話接通,裡面傳出肖雲萍聲音:“楚市長,你好!”
楚天齊道:“肖市長什麼時候有時間,我去彙報一下工作?”
“楚市長,太客氣了,哪有彙報一說?”停了一下,對方又說,“這麼的吧,我這馬上要來兩撥人,大概……這樣,你五點過來,我去你那也行。”
“那還是五點我去你那。”楚天齊給出回覆。
電話裡傳來“好的”兩字,然後便是掛斷的聲音。
放下話筒,楚天齊又不禁疑惑:現在的語氣雖然很官方,但態度似乎和上午又不同呀。這個女人到底怎麼啦?
……
五點鐘,楚天齊準時出現在肖雲萍辦公室,他是第一次到這間屋子。
和大多數女領導不同,肖雲萍辦公室不帶一點女性風格,哪怕連一盆點綴的柔弱小花也沒有。不但如此,她正後方牆上的字幅也很有特點,竟然是那句“生當作人傑”。
見到楚天齊進屋,肖雲萍從位置上站起來,示意着:“楚市長,坐。”
謝過對方,楚天齊坐到了沙發上。
在詢問過後,肖雲萍親自接了一杯純淨水,放到了楚天齊面前茶几上,順勢在一旁單人沙發上落座。然後微微一笑:“楚市長,有什麼事?說吧,咱們一起商量。”
楚天齊側了側身,面對着對方:“肖市長,我還是說一下關於治理超限超載的事。”
肖雲萍“哦”了一聲:“這事呀,上午孫廷武、楚曉婭推諉扯皮,也攪的我有些火起,沒太聽明白,要不你再說說。”
沒聽明白?瞎說了吧。儘管心中腹誹,但楚天齊還是講說起來:“超限超載是個比較普遍的現象,尤其一些能源大省情況更嚴重,現在各地通行的辦法,都是你超載我罰款,或是你超載我計重。但是治理的成效都不太理想,反而促使貨車更加超載,只能用載貨量來稀釋運營成本。
爲了治理超載,各地的路政、交警部門更是出臺了‘以罰代管’措施,從面也增加了人力成本。現在最突出的,就是協警上路,罰款養警,對於這一點,人們是很反感的。再加上執法過程中的個別不規範或是惡性執法,也引起了車主和社會一些反彈,改變這種模式很有必要。但怎麼改,確實也頗費腦筋。
既然目前無法從根本上杜絕這種現象,又無法更有效的解決超限超載,我覺得可以採用另外的方式。那就是不讓交警和路政大額罰款,只做正常交通執法,要求路政部門通過卸貨解決超限問題。但協警已經存在多年,不可能‘一刀切’辭退,那樣勢必要引起社會問題。比較穩妥的辦法,就是適當給公安部門配備一定量資金,用以支配非在編人員開支,這些資金要少。
沒有大額罰款支撐,配備資金又很有限,交警部門就會想辦法,就會逐步壓縮這些協警數量。而且又配備了一定量的資金,這些警務管理人員也就沒有了推脫的藉口,就必須切實考慮協警的清退工作。這麼一來,可能引起社會矛盾的問題,就會無形的化解了。假如以後協警得到逐步清退,甚至有缺編,那麼就可以適當增加編制,但招聘人員就要按規定嚴格執行。不過短時間內肯定不涉及這個問題,怎麼也得兩、三年以後了。
通過卸掉貨物,自然就緩解了公路的壓力,對公路的損壞就會大幅度降低,公路使用壽命就會大大增加。而且這些卸掉的貨物也可轉化爲資金,用於公路養護和維修。這樣才達到了真正治超的目的,纔是最科學的辦法。當然了,一開始車主與交警、路政部門也有適應過程,經過一階段磨合,就能適應了。”
“是這麼回事?聽起來好像不錯。”說到這裡,肖雲萍再提疑問,“要是沒有了高額罰款的刺激,交警部門就不會那麼積極了,路政也未必願意卸貨,這該怎麼辦?”
“肖市長的擔心確實有道理,這個我也想過。我們可以通過督查、考覈的辦法,來要求相關人員履職,現在監控、路拍那麼多,都可以用以監督執法。本身公安部門就有這樣的督查人員,交通局也有這樣的機構。通過嚴格、規範的制度,再通過內部機構的監管,這種隱患可以消除。”楚天齊做着回覆。
“哎呀,這麼一來的話,你的壓力減小了,財政上就做難了。錢可是硬東西,而且這也不是仨瓜倆棗,好像還得持續性支付,可不是那麼容易的。從我本意來講,我非常想幫你,只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呀。財政上資金撥付都是有預算的,還必須提前經過市人大批覆,現在這半上不下的,人大根本不可能批呀。”說到這裡,肖雲萍嘆了口氣,“哎,有心無力呀。”
既然幫不上忙,還裝模作樣的讓我說了半天?腹誹過後,楚天齊又不禁疑惑,總覺得對方似乎話裡有話。但他沒有追問,而是站起身來:“錢確實是硬東西,沒那麼容易弄。這樣吧,今年年底做下年計劃的時候,看能不能做進去,到時候我再向肖市長彙報。謝謝肖市長!不打擾了。”
微笑致意後,楚天齊轉身就走。
看到對方離去,肖雲萍忽又道:“誒,要是部裡或省廳能撥點專款就好了。”
“上邊要錢也不容易,碰茬遇事吧,急不得。”楚天齊揮揮手,依舊沒有停步。
“你這沒試怎麼知道?據聽說,主管廳領導手裡好像還有指標,要不你試試?”肖雲萍再提建議。
楚天齊“哦”了一下,心中暗道:這像是欲擒故縱,她這是要幹什麼呀?
儘管疑惑,但對方既然已經這樣說了,不接話不禮貌。於是楚天齊轉過身去,說:“我好幾年不在省裡,跟廳領導也說不上話。等我下來打聽打聽,看看有沒有這方面門路,也看看有沒有警務方面資金。”
此時肖雲萍也已站起來,笑咪*咪的說:“如果楚市長要是需要的話,我倒可以牽線。”
“是嗎?那可得謝謝肖市長了,也替公安局孫局長謝謝肖市長。”楚天齊也笑了。
“都是一個單位同事,又是爲你辦事,還說什麼謝不謝呢。其實一塊共事,難免互相幫忙,何況又都是爲了公家,也不是爲個人。對於楚市長的事,我更十分樂意伸出援手。”做過一番表白後,肖雲萍忽的打了一個“吸溜”,“哎呀,對啦,好像最近領導情緒不太好,聽說是因爲他內弟弄一個項目。其實領導也是操心的命,就憑昆仲路橋公司的實力,想承包什麼工程不行?那可是全國知名企業,資金實力雄厚、信譽良好,好多地方都搶着合作呢。哎,領導重情誼呀。只要內弟這個事定了,我想他指定情緒就會好起來,那時候也有心情管別人的事了。”
哈哈,原來在這等着呢!好你個肖雲萍,跟我玩起花樣了。楚天齊沒有接對方這個話題,而是打起了“哈哈”:“領導情緒不好,確實不易打擾。我真得好好想想了,究竟什麼時候麻煩領導呢。那就先這樣,肖市長,我回去再好好想想。”
“好,好。”肖雲萍答覆的很含糊,顯然不完全明白對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