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陳文明留下一個“尾巴”,楚天齊讓對方走了。並不是他不想收拾那小子,更不是找不到合適理由,但楚天齊覺得現在還不是時候,便暫且放了那小子一馬。
說實在的,當看到那張胖臉的時候,楚天齊就想給對方大臉印上一個大腳印,但他不能那麼做,因爲他現在是公安局長,是那個傢伙的上級領導。如果真那樣做了的話,自己不但有失*身份,也似乎是知法犯法。
楚天齊當然明白那小子爲什麼而來,但他卻故做糊塗,以備爲一會兒講說調查那小子留下藉口——我是公事公辦,不存在公報私仇。當然,他說出讓孟克調查,也並不是真要拿警服的事把對方怎麼樣,其實也不能怎麼樣,他不過是要給對方脖子上勒個套而已。如果就以警服擦汗一事大做文章的話,難免會給人詬病,讓人們品評局長找藉口報三年前之仇。
就在思考如何對付這小子的時候,這傢伙卻奉上了所謂的“工作彙報”,楚天齊才知道這小子就是陳文明。那天楊二成在講說秋胡鎮派出所時,提到了陳文明,並把陳文明稱之爲“陳土匪”,楚天齊就把“陳文明”三個字印在腦中,一直想了解一下這個人。只是近一段時間,辦公室主任楊天明去*市兩次,每次都好幾天,楚天齊也就一直沒有看到陳文明的資料。昨天在和周仝通話時,本來要問到這傢伙的時候,周仝手機卻沒電了,楚天齊也就只得做罷。
原來陳文明就是三年前誣陷自己的人,想必局裡人慢慢也會知道,如果再找辦公室專門看那小子資料,難免引起他人聯想,對自己的名聲反而不好。不如還是找周仝問一下情況,想到這裡,楚天齊拿起手機,撥打了周仝的號碼。手機響了兩聲,就被掛斷了,楚天齊放下手機,停止繼續撥號。
不多時,手機響了,正是周仝的號碼,楚天齊按下了接聽鍵。
手機裡傳來周仝的聲音:“楚局長,有什麼事嗎?剛纔孩子正在睡覺。”
怪不得掛斷電話呢,原來是怕吵醒孩子。楚天齊知道,周仝的孩子才一歲多,平時是放在公公家,由婆婆帶着,週末才能接回家。於是說道:“沒把孩子吵醒吧。”
“沒有,現在他爸爸正看着呢。”周仝回答,“我現在是到別的房間打電話”
原來丈夫在家,怪不得稱呼的那麼正規。想到這裡,楚天齊也用正規的語氣道:“周科長,想和你瞭解一下陳文明這個人。”
“咯咯。”周仝輕聲的笑了,“我以爲你老早就會問到,結果卻拖到了現在,你還真沉的住氣。今兒個怎麼想起來了?”
“今天陳文明找我了……”楚天齊大致說了剛纔的事情。
“那傢伙還真是個人才,真是口吐蓮花,怪不得都說他能把死人說活,原來臉皮那麼厚呀。”感嘆過後,周仝說起了陳文明的事,“陳文明以前是許源鎮派出所所長,在發生敲你竹槓那件事後,他被記過一次,免去所長職務,調到秋胡鎮派出所做普通警員。當時的處理決定,拖了很長時間,還是在市局督催下,才最終落實了。
我對陳文明瞭解不多,但他以前總和我套近乎,話裡話外想見我叔叔。我只是禮貌的回絕了他,他後來也就沒再找我提這個事。當時秋胡鎮派出所高所長剛死了,所裡只有教導員、戶籍警和他。前年冬天,教導員也被調走,所裡就剩下他和戶籍警。沒過幾天,他被任命爲副所長,同時又補充了一名協警,局裡沒有再派去所長和教導員。對於這種安排,當時局領導美其名曰讓他‘繼續接受教訓’,爲當年的錯誤做法承擔後果。”
“這不是大權在握嗎?怎麼成繼續接受教訓了?”楚天齊很疑惑,“我不太理解。”
“好多人都不理解,但局領導振振有詞,說什麼‘讓他幹兩人的活,掙一份的錢;讓他享受副所待遇,承擔所長和教導員的責任’。至於是哪個領導說的,誰也不清楚。有人說專門有一個這樣的文件,上面還有局長簽字,但是我從來就沒見過。從那時開始,反正秋胡鎮派出所就一直是這麼個安排。”周仝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又道,“我和陳文明接觸不多,他在我面前也沒有亂說話,就是能奉承人。不過好多人都說,別看陳文明只是個副所長,但卻是個大能人。”
是啊?真是個大能人,就衝那副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就衝臉皮那麼厚,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楚天齊很認可“大能人”這個評價,只是覺得這個詞太褒義了,應該換一個貶義詞形容才更貼切。
……
就在楚天齊和周仝電話中講說陳文明的時候,陳文明在縣城一處住宅裡,也正在打着電話。
“領導,就這些,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陳文明對着手機恭敬的說,“領導,您看呢?”
手機裡靜了一會兒,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別看他說的冠冕堂皇,但他肯定不會放過你的,你不要心存僥倖。就衝你做的那些事,放到誰身上都會記一輩子,給你也是一樣。你不要被他幾句話麻痹,時刻要記住你和他‘水火不容’,你們之間的矛盾不可調和,這是客觀使然,無法補救。他現在只不過立足未穩,暫時想利用你一下而已。”
“是,是,領導說的是。我明白他的想法,怎麼能上他的當呢。領導您放心,我會一直防範他、觀察他,這根弦一刻也不會鬆。一旦有什麼情況,我會第一時間向您彙報。”陳文明表着決心,“我就聽您一人的。”
“不要掉以輕心,他不比別人,那可是個人精,要不也不可能年紀輕輕就成了副處。他來到縣局還不到一個月,不就鬧騰了好幾件事嗎。”對方警告着,“一定要謹慎,慎之又慎。”
“領導,您說的對。您放心,我就是睡覺也睜隻眼,絕不讓他算計了。”陳文明拍了胸脯。
“好啦。”對方說完這兩個字,聲音戛然而止。
知道對方已經掛斷,陳文明握着手機,嘴角浮上一抹笑意。
從楚天齊辦公室出來後,陳文明就到了這處所在,就給領導打去電話,向領導彙報了剛纔見楚天齊的經過。當然,他在彙報時有所保留,有些話就沒說。他深刻明白“大難臨頭各自飛”這句話,夫妻都是這樣,何況其它關係呢?他可不相信領導說過的“我會一直保護你”,那不過是因爲“脣亡齒寒”的緣故罷了。
剛纔向領導彙報,表示堅決執行領導指示,這只是一個態度,態度往往很重要,但彙報的內容卻是虛虛實實。陳文明明白,領導肯定是希望自己牢牢綁在他的戰車上,和楚天齊鬥爭到底,可自己要留個心眼,多留幾條後路。
陳文明心中有自己的小九九,雖然楚天齊拿警服擦汗說事明顯就是公報私仇,但如果真讓孟克找自己茬的話,自己可就死定了。現在楚天齊剛到縣局,沒有勢力,自然也想利用自己,那自己何不虛與委蛇?最起碼別讓姓楚的現在就把自己騸了,這就是暫時的勝利。雖說楚天齊現在立足未穩,但要想收拾自己這麼一個副所長,那還是指拿把掐的事。就憑自己做過的那些事,如果動真格的話,說不準後半生就得在高牆裡了。至於以後的事,也只能走一步說一步,如果耗到楚天齊離開的那一天,也就萬事大吉了。
如果楚天齊要真是鐵了心收拾自己,陳文明可不相信領導能夠誠心實意保護自己,也說不定還會來一個丟車保帥呢。
搖了搖頭,陳文明自語道:“唉,做人難呀,兩邊都虛與委蛇吧。”
……
和周仝的通話已經結束,是被孩子哭聲所打斷,同時電話裡還有一個男人也在大喊“孩子醒了”。
放下電話,楚天齊翻了翻陳文明的報告,裡面極盡奉承和美化之詞、句。那些奉承之語佔了大部分篇幅,專門是獻給楚局長的,把楚局長誇成了千年一遇的人才,甚至和一些偉人相提並論,肉麻至極。
除了對楚天齊的奉承,陳文明重點對他自己進行了美化,把他領導下的秋胡鎮派出所工作誇的如花似錦。當然,還有一部分語句是表示道歉之意,爲三年前不明事非,輕信他人讒言所懺悔。看完整個報告,楚天齊給出了評語:一派胡言。
不過,看完此份報告,楚天齊也不是一無所獲,他發現報告中*出現了這樣的語句——“派出所工作也得到了一些企業支持,比如聚財公司”。雖然只是一句話,卻反映出一個事實:陳文明和聚財公司關係不錯。由這句話,楚天齊又聯想了好多,也想到了楊二成說的事。
看來今天暫時放對方一馬是明智的,陳文明那小子肯定知道一些信息,而這些信息也正是自己感興趣的。當然,陳文明未必肯痛痛快快如實告之,但最起碼可以牽制那小子一些,也有可能從那小子言談話語中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停下腳步,楚天齊自言自語道:“好小子,你要虛與委蛇,那我就來個引蛇出洞。”
“篤篤”,敲門聲響起,同時傳來厲劍的聲音:“局長,該吃飯了。”
“好。”邊答話,楚天齊邊向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