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對方的話,楚天齊只得先坐回座位上。
事情明擺着,趙伯祥關燈、拉上窗簾,是擔心暴露在狙擊手瞄準鏡中,二人都心知肚明。
這麼一弄,屋裡徹底黑了下來。所好楚天齊因習練武功原因,夜視能力超強,再加之衣櫃發出的微弱燈光,還能看到對方。不過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對方那把槍上。
“你爲什麼盯着我不放?”趙伯祥再次追問了這個問題。
楚天齊說:“老趙,不是我要盯着你,而是事情在那明擺着。你身爲公安局政委,應該明白,你做的這些事,是警方絕對不能容忍的。”
“但也並非勢不兩立,你可以有另外的選擇。你是從沃原市交流來的幹部,可以做兩年太平官,然後漂漂亮亮鍍身金,再回到沃原市任職。又何必冒着生命危險,非要揪着不放呢?讓人不可理解。”趙伯祥“嘿嘿”一笑,“你就不怕意外身亡,不怕身敗名裂的死去?睜一眼閉一眼,兩三年過的很快。”
“警察這個職業不允許我裝聾作啞,尤其我的性格也不能容忍。從調任許源縣公安局那天開始,我就想到了面臨的危險,但我別無選擇,退卻未必就能換得太平。”楚天齊道,“你的做法才讓人無法理解,即使你仕途真的發展不順,你可以有多種證明自己的辦法,爲何非要走上犯罪道理?趙華新、杜長生身爲公安局長,打擊犯罪天經地義,你又何必置他們於死地?再說了,永遠會有人補充這個位置,你能把所有人都殺絕?”
趙伯祥“哼”了一聲:“如果你早來兩年的話,下場和他們一樣,趙、杜二人並不比你弱,你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你來的時候,有他二人死亡在先,我不能輕舉妄動,不能把事做的那麼明顯。重要的是,我已經發現,即使弄死你,局長也輪不到我了,這纔不得以改變策略,想着靠軟辦法麻痹你,把你耗走。說實話,我也沒想到你這麼能折騰,沒想到你一個官場菜鳥有這麼大心計,是我輕敵了。只是我到現在還有疑惑,你是從什麼時候鎖定我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只要你有動作,就會露出馬腳。其實在去年查假藥的時候,你反對縣局介入,我就感覺你很反常,但我完全沒往這方面想。真正覺得你可疑的是今年春天,就是調查彬彬有禮公司之前,當時一共有四封舉報信,但只有你收到信沒向我出示。”楚天齊說。
“這麼說,那四封信是你憑空杜撰的?”趙伯祥很疑惑,“你那時已經鎖定我了?”
楚天齊擺擺手:“我怎麼會憑空杜撰呢?只不過是根據真實線索,用那種方式反饋上來而已。雖然那時我懷疑有人和造假藥者有勾連,但也沒認定是你,更沒想到你不僅僅只是保護傘。但後來你的一系列作法,加重了我對你的懷疑,當然期間我也曾懷疑老曲,一時還不能準確認定。但你導演的幾齣嫁禍於人鬧劇,反而加重了你的嫌疑。
比如,借政法會搞的挺曲抑趙,比如指使楊天明毒殺明白人,再比如所謂的柯曉明槍擊連蓮,尤其讓姚兵查辦曲剛的事更讓人費解。這些事太膚淺,經不起推敲,如果曲剛把事做的這麼明顯,那他能做出這麼隱密的事嗎?這不符合邏輯。
其實還有一點,你的過於謹慎也讓人懷疑。本來你是政委,曲剛是常務副局長,你們都應該和我經常接觸纔對。而你在我剛到的時候,和我接觸非常頻繁,但在今年春天上班以後,和我接觸的也太少了,關於連蓮等人的事情更從來都不打聽。
真正鎖定你,是你讓趙妮娜送去那個筆筒的時候。本來當時你已經嫌疑很大,結果我在筆筒底腳裡發現了監聽裝置,趙妮娜無意中說你曾整晚拿去筆筒。你也真是無所不用其極,連自己女兒都算計,我能看出來,趙妮娜並不知情。既然你想要監聽我,那我當然要源源不斷的向你‘彙報’了,有時還要故意給你準備點信息,昨天白天我還曾自言自語過,我想你肯定也聽到了。
爲了做的逼真,不露出破綻,我辦公室被安監聽的事只告訴了厲劍,那還是他在擺*弄筆筒發現時我纔講的。當然,安排一些重要事項時,我往往會選在裡屋臥室,並放置監聽信號屏蔽裝置。平時這個裝置就放在衛生間,正好用於我去裡面接重要電話。
在意識到被監聽後,我特意去了一次曲剛辦公室,在臺歷架底面上也發現了同樣物件。這就不難解釋,曲剛領我命令並馬上回辦公室打完電話後,肖萬富爲什麼能夠第一時間逃跑了。我們都被安了監聽,那麼這個下手者就呼之欲出了。
在你監聽我不久,牛斌倒臺,明白人遭毒殺,連蓮被槍擊,曲剛也被你給搞了進去。然後就是你主持全局工作,常亮分管刑偵、經偵、交巡警,你們加速了拉攏人的速度。我那時意識到,你已經迫不及待了。爲了整個行動,對於曲剛的遭遇我也裝聾作啞,而且自己也表現的很消極、頹廢,就是爲了麻痹你,讓你儘快露出狐狸尾巴。
昨天凌晨,大約也是這個時間點,我們在高大柱同志老宅遺址發現了一包東西,那裡面記錄了一些事情。高大柱說他曾經發現過毒品,還把毒品給了領導,然後不久他就出車禍,再結合他被毒蛇致命的事,那這個領導就嫌疑重大了。高大柱雖然沒寫領導名字,不過文字裡面出現“德高望重”、“沒想到”這樣的描寫,那這個人非你莫屬。”
趙伯祥接了話:“所以你們就導演了一系列的假象,先是開會,然後就是所謂的演習,其實就是爲了來找我。”
“這還要感謝你的人配合,本來想着穩住你的一些眼線,姚兵就正好要來縣局開會。當然他是想借此收拾曲剛,也藉機打擊我等,只不過兩家計劃正好契合了。正想着如何調來蕭長海,結果姚兵就需要陪酒了,這才集體等來了市紀委。”楚天齊又補充道,“就在見到老高所留材料後,柯曉明也正好醒了,我見他,聽他講了那天你開槍的事。還有就是陳文明,也交待了你倆的另一層關係。”
“不得不說,你小子考慮問題還真是又深遠、又全面。”趙伯祥語氣中透着不甘,“不過你還借有職位優勢,否則事情還不知道發展成什麼樣呢。”
楚天齊沒有就這事較真,而是說道:“我回答了你的疑問,你也該爲我解一些疑惑吧。”
趙伯祥答應的很爽快:“可以,知無不言。你和曲剛他們不一樣,你是我的對手,我趙伯祥對對手是很尊重的。”
“那我問你,在去年我被變相停職的時候,張天彪、市委組織部和市局都收到了舉報信,說我和何氏藥業關係不簡單,還附了一些照片,這應該是你的傑作吧?”楚天齊提出了第一個問題。
趙伯祥回答的很肯定:“不錯,正是我所爲。我給張天彪除了送去所謂羣衆來信,還多送了他一張紙。我在那張紙上說,你要用仇志慷換掉他,還說一旦弄倒你,他能更進一步,甚至做常務副。雖然他不知道是誰提供的材料,但他看到了危機,也看到了希望,這纔是他要跳出來的根本原因。
市委組織部、市局收到舉報信,之所以反應那麼快,主要是有王秀榮、姚兵等人的配合與推波助瀾。你可能奇怪,爲什麼那麼多人做我的眼線,其實很簡單,就是一個‘貪’字,但‘貪’的方式多種多樣。有人是吸那種東西上癮,貪戀那種飄飄欲仙的感覺,不得不被控制,比如王秀榮、賀敏、姚兵。有人是有把柄在我手裡,害怕失去地位、權利和金錢,比如蕭長海。有人純粹就是爲利益,明白人就是。我一看到這個傢伙就噁心,但爲了用他控制牛斌,只得牽就他一些。至於他能控制牛斌,主要是他能滿足牛斌的變*態要求,同時也掌握了牛斌的一些秘密。後來在明白人死後,我也曾以這些把柄,指揮過牛斌幾次。你的這次被停職,其實牛斌和王秀榮都出了大力,當然還有姚兵。
這些人有的知道我的秘密,有人並不知情,有的人蔘與了我的事,有的並沒直接參與,那就靠你們去查了。我是不準備爲他們做背書,他們不值得我這麼做。另外,我也沒必要替你們出這麼大的力。”
答了聲“明白了”,楚天齊繼續問:“我們在上次夜探地道的時候,是不是肖萬富人給你傳遞了信息。去年在縣裡那次會上,牛斌說有四十八封寫給局裡的信都被退了回去,這些信是不是肖萬富搗的鬼?在那事不久,肖萬富個人的卡上就一次性多了五千塊錢,是不是跟這事有關。”
趙伯祥點點頭:“你說的沒錯,這些都都是肖萬富乾的?其實在你到縣局之前,肖萬富已經聽命於我了。”
“喜子綁架何佼佼那次,他專門選擇了中央領導可能要來的時間段,這應該是從你那裡得到的消息吧?”楚天齊又提出了問題。
“不錯,我是和他說了中央領導要來的事,也說要引開你的注意力,以方便我救連蓮。”說到這裡,趙伯祥話題一轉,“不過喜子親自出馬,並綁架何佼佼,那卻是他自做主張。他爲了救連蓮,落了個服毒自殺的結局,也暴露了好多事情。可悲的是,連蓮心裡並沒有他,而是裝着喬豐年。連蓮的結局也是他咎由自取,如果不是她不聽忠告,硬要偷偷會喬豐年的話,她也不必那樣丟命。他們這都是爲‘情’所困,不聽統一安排的後果,幹大事必須要理智,尤其不能牽扯這些兒女情長。”
楚天齊道:“固然你說的人不能爲‘情’所困,有一定道理。但也不能像你這樣無情冷血,想殺誰就殺,想要誰的命就要,因爲你是人不是獸,不是牲……”
“姓楚的,你罵老子是獸、是牲口?你太過分了,別以爲老子和你講了一些實情,你就可以胡說八道。老子爲什麼要和你說這些?你是不是以爲我這是心灰意冷,是在向你懺悔?錯,大錯特錯。恰恰相反,是我堅信別人從你那裡聽不去這些,因爲你馬上就會進入另一個世界了。”話音未落,趙伯祥猛的扣動了手槍上的扳機。
“呯”,一粒閃着紫藍色火花的子彈,疾速向楚天齊面門飛去。
兩人之間不足十米,手槍子彈的速度是四百米每秒。在零點零二五秒的時間內,想要躲開子彈,那幾乎是完全不可能了。這個時間,最多也僅是人眨一次眼睛用時的五分之一。楚天齊會有超常萬倍的造化嗎?
“撲通”一聲,楚天齊掉下沙發,半躺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