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黨校,常務副校長辦公室。
李衛民倒背雙手,站在窗前,想着一些事情。
他沒想到,在堂堂的省委黨校門口,竟然有人要對女學員下手。而那些拿着工資的保衛人員,卻沒有一人去制止,也沒有向領導報告,竟然還不放學員進來。真不知道他們是不作爲,還是和那些歹人有瓜葛,否則,他們是不應該做出這種事的。李衛民恨恨的想:一定要查、要整頓。否則,黨校人員和財產的安全*根本無從保障,黨校又何談威嚴和神聖。
李衛民更沒想到,今天的這些傢伙當中,領頭的竟然是段輝的兒子。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段輝就是一個玩弄女性的花花老手,看來兒子更是青出於藍。他知道,段輝肯定會把兒子被抓的帳算到自己頭上,認爲自己是在報復。
“看來這疙瘩是越結越深了。”李衛民自言自語道,他又想起了和段輝的過節。
……
其實,說起來李衛民和段輝還是同學,中央黨校同學。但李衛民看不慣段輝官油子加官痞的作風,段輝也瞧不上李衛民假正經的做派,學習期間兩人關係很一般。中央黨校學習結束後,大家各奔東西,李衛民仍然回了*市,段輝回了河西省。本來應該不會再有交集,可是沒過多久,李衛民就被組織上調到了河西省,出任河西省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
兩人雖然分屬於不同的系統,但李衛民是省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段輝是省委宣傳部常務副部長,都在同一棟樓裡辦公,還是不時要見面的。儘管李衛民看不上段輝,但每次見面還是會和他打一聲招呼。而段輝卻不是這樣,要不假裝沒聽見,要不就是冷言冷語。李衛民見段輝是這個樣子,後來也就儘量躲着對方。李衛民有些奇怪,在黨校的時候雖然兩人來往不多,但段輝也不至於這麼對自己吧,就像自己搶了他的東西似的。
後來有一次,李衛民在河西飯店一樓大堂等客人,客人沒到,他就到公共洗手間解大手。就在他準備從衛生間隔斷出來的時候,忽然聽到了一個人的聲音,聲音是段輝的,像是在打電話。爲了避免和對方碰面,李衛民就繼續待在了隔斷裡,想等着對方出去後,自己再出去。本來對別人的電話不感興趣,卻聽段輝說到了“組織部”三個字,李衛民不由得一怔。
段輝的聲音繼續傳來:“他媽*的,也是兄弟我點兒背,好好的組織部常務,就被‘假正經’給搶了,我只好還待在現在的地方。……對,對,‘假正經’還是那德性,就是比原來更陰險了,真不是個東西。……好,好,再見,改天再聊。”
一陣“噓噓”聲之後,傳來了腳步聲和關門聲,然後徹底沒了動靜。又過了一會兒,李衛民纔出了洗手間,他此時才明白,原來是自己“搶”了人家的位置,怪不得段輝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呢。沒想到自己的工作變動,卻堵了別人的官路,李衛民也只能無奈的搖搖頭了。
去年冬天,省委組織部老部長要退休了,好多人都開始對着這個位置使力。李衛民知道自己在河西省根基尚淺,論資歷、論地位,都不具備衝擊部長位置的條件,乾脆他就想也沒想。後來,老部長在正式退休前,找到了李衛民,說讓他臨時主持部委工作,並說已經向上級推薦他接替部長的位置。李衛民有些受寵若驚,但也燃起了更進一步的雄心。
沒過多久,一位老領導打來電話,上來劈頭蓋臉把李衛民訓了一通。李衛民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慢慢才聽明白,原來是有人把自己舉報了,舉報自己在單位結黨營私,妄圖用不正當手段競爭部長職位。李衛民向老領導進行了好一番解釋,老領導纔算消了氣。
老領導最後說道:“衛民,我知道你的爲人,也相信你絕對不會做出違反組織原則的事。對於舉報的事,組織肯定要調查,最終會還你清白。但升職的事,肯定是泡湯了,一收到舉報信,你的資格肯定就會被拿掉。”
老領導又進行一番安慰後,掛掉了電話。
雖然以前沒奢求部長的職位,但當知道自己被推薦後,還是充滿了期望的。現在就這麼被否定了,李衛民很是不甘,但也無可奈何,他在想究竟是什麼人下的黑手。他想到了好幾個人,包括競爭對手,包括個別不睦的人,但卻一時又不好確定。知道誰又能怎樣?李衛民乾脆不去想了,依然按部就班的主持着部委的工作。
這一天,李衛民剛出辦公樓,不知道段輝從哪忽然冒了出來,熱情的叫道:“老李。”
這可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儘管李衛民有些疑惑,但還是停下腳步,回了句:“老段,你也下班啦。”
段輝“嘻嘻”一笑:“老李,恭喜你啊,什麼時候擺酒慶祝呀?”
“慶祝?慶祝什麼?”李衛民不解的問。
“哎呀,跟我還保什麼密,咱們怎麼說也是同學嘛!大樓裡傳遍了,都說你那個副字就要去掉,馬上要到常委樓層辦公了。進入省委前十三名,那可是我們這些人的夢想啊,沒想到你現在就實現了,這不是可喜可賀的事嗎?以後我也不能叫你老李,應該恭敬的稱你爲‘李部長’了。李部長,屬下給你見禮了。”說着,還煞有介事的向李衛民深深鞠了一躬。
對於段輝剛剛的作派,李衛民很不適應,同時也很孤疑,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便正色道:“老段,你胡說八道什麼,我可從來沒有瞎想,我只知道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
“裝什麼裝?老部長不是都推薦你了嗎?再說了,你的羣衆基礎又那麼好,不像我總是爲了工作得罪人。”段輝神秘的道,“這回那個位置還能跑嗎?除非你有什麼把柄被組織發現。”
李衛民總覺得段輝今天有些反常,一開始聽他的話,好像是在向未來的常委套近乎似的。可後面的話又不像,卻像是在諷刺,尤其剛纔的話更不地道,分明是有所指,又似在給自己念背興。
見李衛民沒有接話,像是在思索什麼,段輝皮笑肉不笑的說道:“老李,別假正經了,我就等着喝你喜酒了,到時給你放上幾鞭,好好慶祝慶祝。”說完,不等李衛民答腔,揹着手走開了,臨上車時,還扭回頭向李衛民詭秘的笑了笑。
李衛民看到了段輝的笑,再結合他剛纔的一翻話,一個念頭涌上心頭:莫非是他告的黑狀?
第二天,李衛民坐車走到半路,手機響了。他一看是段輝的號碼,就不想接,可電話卻響個不停,他只好按下了接聽鍵。
電話裡立刻傳來段輝的聲音:“你可真狠,一報還一報啊!哈哈,你‘假正經’也會背後下黑手了,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吧。我服了,徹底服了。”說完,不等回答,立刻掛斷了電話。
李衛民不明白段輝是什麼意思,但聽對方電話內容,以及咬牙說話的聲音,他意識到段輝是有什麼事賴到自己頭上了。
汽車很快到了單位門口,只見門口那裡圍着好多人。秘書下車後,回到車上彙報,說是大門牆上貼着一張大字報,是關於段輝的。內容是說段輝生活不檢點,和哪些女人保持着不正當的關係,還列舉出了準確的時間段。
李衛民終於知道段輝爲什麼打電話了,他肯定認爲是自己指使人貼的大字報,但自己壓根就不知道大字報的事。而段輝之所以做出這樣的判斷,是他昨天剛和自己說過了那些話。昨天還不明白段輝的意思,今天李衛民是徹底明白了,段輝剛纔說的清清楚楚,“一報還一報”,就是指他寫了自己的告狀信,自己又貼了他的大字報。
李衛民暗道“太巧了,巧的讓人不得不產生聯想”,然後他又默唸了一句“以小從之心度君子之腹”,坐汽車進了單位院子。
儘管段輝變相承認了寫告狀信,儘管李衛民沒做過任何傷害段輝的事,但段輝卻把李衛民恨之入骨,一有機會就說李衛民的壞話。
……
透過窗戶玻璃,李衛民看到,自己的專車駛了進來,停在院內廣場上。幾個學員鑽出了車子,那個大男孩兒再次出現在自己的視線裡。
儘管離着一段距離,儘管隔着窗戶玻璃,但男孩的一舉一動卻很清晰。再聯想到男孩的長相,李衛民覺得男孩確實像極了一個人,自己否定過的想法又涌上了腦海:難道他和他真有什麼聯繫?難道他是他的……
李衛民馬上進行了否定: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此時,他有些煩燥,不由得在地上來回走動起來。
但李衛民卻又矛盾不已:可,可他們太像了,像的簡直就是一個人,這也太巧了。世上有這麼巧的事?還是當年的事出了什麼岔口?
當李衛民再次來到窗邊,向外看去的時候,哪還有大男孩兒的身影,連那幾個女孩也不見了。就是自己的汽車,也不在剛纔的位置,可能是停到車位去了吧。
“明天還要出差呢,早點睡吧。”李衛民自言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