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源縣公安局第二會議室。
雷鵬衝着衆人一拱手:“各位同仁,情況就是這些,請大家多多支持!你們繼續。”說完,站起身,向門口走去。
楚天齊離開座位,把雷鵬送到門口,讓內勤去給雷鵬打開自己辦公室屋門。然後回到會議室,坐在自己位置上。
掃視了一下屋內衆人,楚天齊清了清嗓子,說道:“各位,剛纔玉赤縣局雷鵬副局長介紹了情況,大家怎麼看?我們如何出手?都談一談。”
聽到局長的話,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卻沒人說話,會議室出現了冷場。
過了有一分多鐘,見還是沒人發言,楚天齊直接點了名:“老曲,你說說。”
曲剛點點頭,咳了兩聲,才說:“聽剛纔雷副局長的介紹,看來假藥在玉赤縣氾濫嚴重,到了非嚴厲打擊不可的地步。假藥不但耽誤疾病治療,還會對人身體造成新的傷害,嚴重的可能致人死亡,也會擾亂藥品市場。因此,打擊假藥利國利民,我個人舉雙手贊成。
只是現在雷副局提供的假藥樣品包裝簡單,文字說明模糊,僅憑個別涉案人的供詞,就斷定藥品來自許源縣,似乎有些牽強。另外,打擊假冒僞劣,應該是由工商牽頭,我們要做的就是配合。如果我們直接插手的話,這不符合程序。當然,我們也不能因此推脫責任,該盡的職責必須盡到。我就說這些。”
曲剛說完,沒有人接茬,現場再次安靜下來。
楚天齊明白,大家的想法都跟曲剛差不多,其實楚天齊一開始也這麼認爲。爲此,今天早上他專門又問過雷鵬,尤其還問雷鵬是不是爲了隱藏那件事,而故意誇大渲染出來的。當時雷鵬做了肯定回答‘不是故意誇大,而是事實確實如此’,還向他做了進一步說明。
現在既然同事們也有這個疑問,自己就需要說明一下,於是楚天齊道:“老曲剛纔說證據不充分,那我就做一下說明。據雷局講,現在這些假藥主要出現在農村,出現在村醫那裡。包裝簡單、標識不清的藥物,人們怎麼會買呢?這主要有三個原因。一是價格便宜,這些假藥價格只相當於正規藥的三成,好多人貪便宜。
二是在玉赤縣曾經有過類似先例,那還是六、七年前的事。當時縣藥廠面臨倒閉,就用中成藥給職工頂工資,職工只得轉手低價賣這些丸藥。當時藥廠不景氣,包裝物斷檔,好多藥都是直接從車間拿出來,論斤頂的帳,根本就沒有包裝。但人們認可那些藥,也看上價格便宜,這才購買,藥的療效很不錯。後來那個老藥廠,又以這種方式存在了好幾年,只到去年才徹底倒閉。
三是這次假藥販子打的幌子,就是玉赤縣老藥廠存貨頂帳、賤買,再加上當地一些熟臉充當中間人,人們自然就相信了。
正是由於以上三條原因,好多人就買了這些假藥。等到吃了不管用,而且有不良反應時,人們才意識到上當,才知道報警。警方接警後,馬上出手,但真正的假藥販子早沒影了,只抓住了一些所謂中間人。審問才知道,這些中間人就是爲了拿到好處費,才參與進來的,至於那些上家的底細根本不清楚。
其中有兩人供述,在從轉運車上接貨時,發現了“許源”字樣。但當警方找轉運方調查時,他們根本提供不了發貨人的詳情。當地警方又蹲守了一段時間,在此期間沒有收穫,好像假藥販賣暫時停止了,可假藥引發的報案卻越來越多。玉赤縣局這纔派雷副局來與我們接洽,請我們協助破案。另外,玉赤縣主管文教衛生的夏副縣長,這次就是專門來協調當地工商、藥監配合的。”
“哦,是這麼回事。”曲剛連連點頭,“那我贊成許源縣局配合,我們應該出手。”
“天下警察是一家,有事互相幫忙,是應該的。只是對於這次配合,我不贊成。”張天彪直接進行了否決,“玉赤縣警方之所以直接出面,那是因爲他們那裡是事發地,他們有這個責任,而且他們也收到了工商、藥監部門的請求。而我們這裡呢,情況完全不同,如果不聽雷鵬說起的話,恐怕大家還不知道此事吧。”
常亮接了話:“張副局長,我有不同看法,玉赤縣主管副縣長和縣公安局主管副局長親自爲此事而來,說明當地對此事的重視,也說明事態很嚴重。剛纔雷副局長也例舉了一些數字,光是頭痛、噁心的人就將近上百位,這不是小數目。雖然這些人現在還沒有生命危險,但也是人命關天的事。既然人命關天,那就耽誤不得,我們不能爲了怕多事,就致人生命與不顧吧?”
聽到對方的話夾槍帶棒,張天彪反駁道:“辦案講究的是證據,而不是人云亦云,捕風捉影,更不是上綱上線。每天全國都要發生好多真正人命關天的事,我們不可能都撲上去吧,何況這還是渲染誇大的所謂人命關天。”
常亮大聲斥責着:“張天彪,上百人因吃假藥身體不適,生命受到威脅,你竟然說成所謂人命關天,你太冷血無情了。”
“不是冷血,是冷靜,事態根本不像你說的那麼嚴重。”張天彪針鋒相對。
“冷靜?我看未必吧。”常亮話題一轉,“夏副縣長、雷副局長親自趕來,難道不說明事態嚴重嗎?”
“親自趕來?你就敢保證他們是爲了公事,難道不可能是私事?比如訪友、旅遊。”張天彪冷哼一聲,“有的領導說是來協調此事,怎麼今天沒見到她?還有的人可是帶着家屬來的,難道家屬也參與破案?不過這樣一說,方便報銷差旅費用。”
這話明顯就是在挑事,在說雷鵬、夏雪是奔楚天齊而來,暗諷他們明公暗私。楚天齊不由得火氣,但好像又不方便直接接茬,他一時不知是否要開口。
曲剛發了話:“張天彪,說什麼呢?說話太不講原則了。”
“哼,不只我這麼說吧。”常亮在一旁幸災樂禍。
趙伯祥噎了一句:“沒人拿你當啞巴。”
楚天齊鬆了一口氣,看來兩個家長都來管自己孩子了。
趙伯祥、曲剛開口,常亮和張天彪一下子啞了炮,低下頭暗自運氣。
重重的咳了兩聲,趙伯祥接着說:“我來談一下看法。剛纔大家說的,我覺得都有理,只是說的不太全面,我就再做一下補充。天下警察是一家,有事互相幫忙,這個我贊成,但是……”
聽到這裡,楚天齊就是一楞,趙伯祥怎麼和張天彪腔調那麼像?
趙伯祥繼續道:“辦案是要講究證據的,無論人證或物證,哪怕是報警電話也好。但現在這些都沒有吧,有的僅是兄弟縣局同志的講述,以及他們那裡的案發*情況。這種情況下,我們能辦的只是對兄弟縣局的簡單配合。怎麼配合?那就是他們可以按他們的流程辦案,我們只能是適當提供一些幫助。比如,根據他們的線索,幫他們找一找地點,查一查戶籍什麼的。如果我們直接插手的話,那就師出無名了。”
楚天齊插了話:“趙政委,我在昨天接到過一個舉報,就是關於假藥的。”
趙伯祥轉向楚天齊:“哦,是嗎?報案人的姓名、聯繫方式、被舉報對象、具體事由,這些他都說了嗎?”
想了一下,楚天齊搖搖頭:“那人沒說清。”
趙伯祥轉頭四顧了一下:“其他同志還接過這種舉報電話嗎?”
等了一會兒,沒人搭茬,趙伯祥又問了一句:“有嗎?”
“沒有,反正我沒接到。”張天彪做了回答。
趙伯祥一笑:“局長,你看,大夥都沒接到這種舉報電話,那可能是有人打錯了,要不就說的根本不是這個事,或者可能是惡作劇。”
見楚天齊沒有搭茬,趙伯祥接着說:“玉赤縣警方和我們情況不一樣,他們首先有多人舉報,也抓住了幾個中間人,還收繳了一些假藥,這是人證物證俱全,而我們什麼都沒有。另外,雷副局長也說,玉赤公安局接到過工商、藥監部門發出的幫助請求,主管副縣又親自來做協調。這說明什麼?說明玉赤縣政府、職能部門都賦予了警方出手的權利或提出了請求。
而我們有這些嗎?最起碼現在沒有。我的意見是,現在可以先適當配合玉赤警方,等到人證、物證出現,或是有政府指令時,我們再出手,這樣會更加有理有據,也能得到各方的信服。我這只是個人建議,僅供採納,大主意還請局長來拿。”
得,皮球又踢回來了,而且自己還不好接,對方說的似乎無懈可擊。但好哥們和好朋友大老遠來了,自己難道就讓人家這樣回去?再說了,如果在這件事上不出手,那麼那件事就更不方便出手了。
看樣子意見難以統一呀!
本來以爲不太難的一件事,現在竟然被做成了夾生飯。怎麼辦?楚天齊可犯了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