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
鬥鬼神說着,把路漫漫之前穿的那身月白色和服遞了過去。
路漫漫驚訝地睜大眼睛:“你在哪裡找到的?”
鬥鬼神把衣服交給她,淡淡地說:“你被抓了之後,我被人追殺,花了一段時間才成功潛入叢雲牙的宮殿,四處尋你,順路發現了這身衣服。但在我計劃救你的時候,你就自己出來了。”
路漫漫本來有些低沉的小臉一下子亮了起來,她抱起衣服跑向另一邊:“那我去換衣服了!”
鬥鬼神沉默地看着她往那邊去,鐵碎牙看着路漫漫走遠,才滿臉鬱悶加痛恨地盯着他,鼻子裡重重地哼了一聲。
“她說的‘有夫之婦’不是真的。我和她之間什麼都沒有。”
看不見路漫漫的身影了,鬥鬼神才突然說。
鐵碎牙聽了之後,驚得瞪圓了眼睛,難以置信地叫道:“什麼?那不是真的?!”
“你是說小天天說謊了?!她爲什麼那麼說?”隔了好一陣,鐵碎牙才反應過來這個問題。
“大概是因爲想擺脫叢雲牙吧。”鬥鬼神一直看着路漫漫去的那個方向。
鐵碎牙扁起嘴巴,有點不滿地說:“那爲什麼不說是和我……”
鬥鬼神微微瞥了他一眼:“如果說是你,你現在還能活着回來嗎?”
鐵碎牙剛準備在說什麼,就看到路漫漫換好衣服回來了,她跑到兩人面前,輕快地轉了一圈兒,月白色更能襯托她本身的單純無邪氣質:
“怎麼樣,我沒長胖吧?”
鬥鬼神常年不變的眼神中蔓延開一絲笑意和柔和:“嗯,依然很合身。”
路漫漫看着鬥鬼神,又看了看一臉眼光燦爛的鐵碎牙,心情也一下子變得輕鬆開闊了。
青綠色幽遠廣袤的森林之外,極目眺望,就能看見又一片黃色的荒漠,路漫漫知道那一定是另一個新的世界。
這樣的日子,要是能一直持續下去就好了。
她沐浴着溫暖燦爛的陽光,這樣想到。
路漫漫、鬥鬼神和鐵碎牙似乎又恢復到了以前悠閒自在的生活。
穿越沙漠,一路吃土,被猖狂的大風吹得差點飛走。
遇到下雨天,有山洞就躲到山洞裡,沒有山洞鐵碎牙就會跑到大樹底下,有一次就被雷劈了個外焦裡嫩。
好不容易來到市集,路漫漫和鐵碎牙就會大吃大喝,三人還是會因爲住宿的問題而爭論不休,不過已經不會隨隨便便動武。
遇到有趣的地方會多停留一陣,一路上與不同的兵器切磋,也增加了不少武技。
然而幾個月後,路漫漫一行人剛從另一片荒漠裡跋涉出來,就再次遇到了叢雲牙。
只有他一個人。
他站在荒漠與森林綠地的交界處,一臉淡然地等着他們走過來,美麗得像是一個妖精。
雌雄難辨、妖冶風流,一頭柔軟的紫色波浪長髮,大紅色的和服,紫底紅花的披風,更襯托出了他妖孽的氣質,與強大的氣場。
才見的瞬間是有點愕然,但路漫漫很快恢復了鎮定,因爲她記起在那次離開之前他就問過,再見的時候是否會歡喜,那麼現在微笑着打個招呼應該就可以了吧。
“好久不見,叢雲牙。”路漫漫往前走了一步,笑了笑說。
叢雲牙赤色的眼眸一直看着路漫漫,眼神裡是淡淡的思念和欣喜:“是呢,好久不見了,小東西你變瘦了呢……”
路漫漫聽到這個稱呼臉色黑了一黑,但馬上又笑起來:“我天天好吃好喝的,怎麼會瘦呢哈哈……”
她話還沒說完,叢雲牙已經從遠處瞬移到她身邊,修長的手指托起她的下頜,細細打量:“真的瘦了呢,當初好不容易養胖一點的……”
路漫漫嘴角微微抽了抽:……這是在養豬嗎?動不動就對自己說肥論瘦的?
鬥鬼神和鐵碎牙看到叢雲牙突然靠近路漫漫,都下意識地擺出了戒備的姿勢,叢雲牙卻壓根不理睬他們兩人,依舊看着路漫漫溫柔地說:“那時候對我撒謊了吧,說什麼‘有夫之婦’,結果都是鬧着玩的。”
路漫漫默默後退了一步,叢雲牙是怎麼知道她當初是撒謊的?
她用眼神看了看另外兩個人,在收到對方同樣意外的眼神之後,路漫漫冷靜下來,天真無邪地笑着說:“嗯呢,當初是說着開玩笑的。不過應該沒什麼關係吧,你不是答應過,讓我自由自在的嗎?”
叢雲牙放下手指,微微眯起細長的雙眸,嘴角的一絲笑容逐漸轉冷:“我是答應過你,但我可沒說會放過他們兩個。”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才道:“作爲愚弄我的人,下場都只有一個。”
路漫漫看着叢雲牙渾身慢慢升騰起的殺伐之氣,拉住他的袖子道:“這件事和他們沒有關係,是我撒的謊啊!”
叢雲牙輕輕拿開她的手,眼神已帶上殺人前所特有的嫵媚笑意:“乖,等我料理了他們兩個,再來聽你說話。”
那絲笑意,是那麼美,同時又是那麼殘忍冷酷,只要一眼,似乎就可以將人的血液凍結。
路漫漫眼睜睜看着三人激烈廝殺,鮮血四濺,她發現她從來沒有見過這三個人兇狠的一面。
平常他們在自己面前時,要麼是沉靜溫和的,要麼是陽光燦爛的,或者是美麗嫵媚的。
不是像現在這樣,不置對方於死地不罷手的狠厲。
“亡靈傀儡,降之於世!”
隨着叢雲牙的一聲令下,成千上萬的亡靈從地底爬了出來,出現在鬥鬼神和鐵碎牙周圍,路漫漫知道這些亡靈普通人是殺不死的,只有自己可以將它們一擊斃命。
而她,將會和鬥鬼神一起戰鬥至死。
叢雲牙看到路漫漫闖進亡靈包圍圈的時候,心臟突然像被什麼緊緊攥住一般,猛的一疼。他知道亡靈無法傷害對應“天”的路漫漫,但是隻要一想到那些骯髒的亡靈有可能觸碰到她,他就無法控制自己的怒意!
終於,他還是決定先讓一步。他讓所有亡靈都後撤了很長一段距離。
被亡靈重重包圍的三人有些疑惑地看向叢雲牙,如果剛纔不是路漫漫闖進來,估計鬥鬼神和鐵碎牙不被殺死,也要被壓個半死。
亡靈自動爲叢雲牙撤離出一條通道,他從那邊走過來,伸出手對路漫漫喚道:“小東西,快過來。”
路漫漫看着他伸出的手,卻遲遲沒有下一步的舉動。
叢雲牙眉頭微蹙,面容上再沒有一絲笑意,聲音也變得有些嚴厲:“小東西,別逼我對你出手。”
事到如今,已經分不清到底是爲了什麼。
爲什麼一開始的時候,愛上這個不省心的小東西。
爲什麼隔了漫長的那麼多年,也忘不掉這個小東西。
爲什麼即使違抗命運,也要不顧一切地得到她。
全都記不得了。這些早已經成爲了一種本能。
就像他已經不再是那個懦弱的只會哭鼻子的男孩,而是殺伐成性、無人膽敢違抗的叢雲牙一樣。
路漫漫看到叢雲牙眼中殺氣更盛,終於緩緩開口道:“我不會過去的,你應該知道。”
“我不記得我們之前是怎麼開始的。或許有沒有開始也說不定。”她笑了笑。
叢雲牙覺得她笑得好殘忍。
“我們最開始的時候,或許就不應該有交集。就像我們所對應的天和地,是不可能合在一起的,否則就只能歸爲最原始的混沌。”
她看向他的眼眸中毫不閃躲,笑容中也帶着幾分無奈:“或許,這就是爲什麼我會對我們之間的事一點都記不得的原因吧。”
她天真的面容下並不是同樣傻白單純的內心。
在有些事情上她看得很透徹。
比如叢雲牙對她的喜歡,她未嘗不明白。如果自己真的喜歡他,那麼縱然他是天下至邪至惡之人,她也會義無反顧地去愛。
她不是什麼衛道士,而只是個小女子。
但是她不會欺騙自己的心。
是就是,否就否,沒有商量轉圜的餘地。
不。
不是那樣的。
之所以會記不得,都只是命運開的玩笑而已!
叢雲牙幾千幾百年,心裡唸的想的從來只有她一個人。
他從未像路漫漫一般經歷過那些亂七八糟的情感糾葛,他所知道的除了不停地殺戮、不斷地變強之外,就只有想念這個小東西。
還只能偷偷地想念,像想要騙過命運一般,欺騙過自己內心深處的那個懦弱的男孩。
漸漸地,連自己也給騙了。他還以爲自己真的不在意這個小東西了。
直到偶然聽到下屬帶來她的消息,竟然迫不及待地想要將她帶回來。
想要知道她過得好不好的念頭在心裡一閃而過,快到自己都沒能察覺。
真正見到的時候,卻發現她似乎依然還是小時候的天生牙。
還是很弱。幾千年沉澱下來的直覺,讓他只要看一眼就能知道這個人的強弱。
後來,他發現她的睡顏有幾分可愛,而且居然膽大到敢扯下他的頭髮,醒來之後還傻乎乎地想辦法來彌補,叫他哥哥,甚至笨嘴笨舌地說什麼他天生麗質,那時候自己真是被這個小東西給蠢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