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十年裡,我在惡魔島監獄裡時時刻刻都惦念着你,不知道你過得好不好。”
是啊,你不就是擔心你辛辛苦苦養好的白菜,被別的豬給拱了嗎?
“那個揹着我們,偷偷闖進我們的秘密屋,暗中謀劃着要殺害你的人,終於被我找出來了。不過你不用擔心,她已經被我銷燬了。不過是個人造人,竟然敢喧賓奪主,不知本分,要不是看在她自始至終對我忠心耿耿的份兒上,她會死得更痛苦。”
路漫漫聽得頭皮發麻,雖然修伊目前看似愛着夏奈,但古往今來,因愛生恨的事情數不勝數,之前的那次追殺不是他設計的,也難保不會以後真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對他忠心耿耿的人下場尚且如此,要是她被發現從一開始就心懷鬼胎,不知道會怎麼處理。
“秘密屋,”修伊說完了那個可惡之人的事情之後,嗓音又從低沉狠毒切換到了深情溫柔,“我給你的專屬房間,秘密屋,你還記得嗎?”
路漫漫又搜尋了一遍記憶,夏奈關於小時候的記憶並不多,而且還有些模糊。
“你知道那個地方有多隱秘,你小的時候,我帶你去過那麼多次,你都總是找不到路。秘密屋的存在,只有我和你知道,連艾爾瑪都不知道。所以,你知道我發現有別的人闖進去了的時候,有多麼憤怒和驚恐嗎?”
修伊用美麗的黃金瞳凝視着路漫漫,眼神溫柔悽迷,卻又隱隱約約帶着一絲狠意:“我一想到有除開我和你之外的人闖進過秘密屋,我就無法忍受!就像是被自己珍藏愛惜的珍寶,突然被一羣卑劣的豺狼撕咬出來,丟在荒野裡,這種感覺你能和我感同身受嗎?”
當然不能。畢竟她又不是真正的夏奈,但就算是真正的夏奈也不一定能回憶得起來,那個時候夏奈畢竟太小了,而且這些年一定過得相當不容易。
只有修伊自己還清楚地記得,秘密屋裡全都是夏奈的畫和照片。那時候照相機纔剛剛發明,所以他和夏奈的合照都很少,更多的是他自己畫的夏奈,素描的,水粉的,顏料的。桌子上、椅套上,牆壁上,儲物櫃裡要麼是夏奈的畫,要麼是她喜歡的東西。
從修伊第一次遇見她,她站在純潔的雪地裡的穿着紅色小斗篷的可愛模樣,到之後的每一點一滴,修伊都會抽時間,趁沒人的時候畫下來。
彷彿着了魔一般,他也說不清對於這個小小的柔弱可愛生靈抱着什麼樣的感情,他只知道每次看到她,心中一直縈繞不去的苦悶和憂愁就會消失殆盡,剩下的唯有輕鬆愉悅,滿足與安寧。
修伊回想起最後一次他帶着六歲不到的夏奈去秘密屋,桌子上唯一一張兩人的合照原本是對着窗戶的擺放的三點鐘方向,此刻卻變成了四點鐘方向。空氣中瀰漫着一縷特別的香味,不同於他們兩個任何一個人的味道,那是成熟女人用的香水味。
那是修伊自願被捕入獄的開始,也是他和夏奈分離十年的開端。
而那時他和他最珍愛的夏奈,才相遇不到兩年。
那時修伊已經意識到永生對於自己而言,根本不是一種恩賜,而是一種詛咒,每一天都過得同樣單調毫無意義,這對於聰明的人無疑痛苦非常。所以他決定找點事情做,不死者除開惡魔說的那種死亡方式(作爲潔癖患者的他,一想到自己的感情和身體都要被另一個人據爲己有,就覺得非常噁心)。
【難道就真的沒有別的方法選擇死亡了嗎?】他決定先研製出永生之酒的配方,把它們給足夠多的人喝下,那樣他就有足夠的樣本來進行“不死者的死亡”試驗了。
後來被他處死的那個人造人,也就是喝了他研發的永生之酒複製品,不過複製品畢竟比不上原版的,所以很輕易就被處理了。
爲了製造永生之酒的複製品,研究永生之酒的原料和製作過程,修伊需要足夠多的人才爲他效力。聰明能幹如他,說服別人自然無比容易,要馴服別人,也不是什麼難事。
所以在那之後,他和摯友艾爾瑪開始了一趟世界旅行,在旅行的最後一站,在那遙遠神秘的東方,他遇到了夏奈。
當時修伊被這個神秘的國度迷得不能自拔,精美的瓷器、哀傷的傳說和隱秘的氣質無一不讓他喜歡,一向不喜歡擁擠場合的他竟然在人羣中自如地穿梭來去,直到他遇到這一生摯愛。
那是個下雪天,純潔又蓬鬆的雪蓋滿大地,三歲的夏奈穿着紅色的小斗篷站在雪地裡,黑珍珠般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當他看到小鹿那雙澄澈透亮的眸子時,他第一次知道了什麼叫怦然心動。僅此一眼,他的靈魂已經被俘虜。
鬼使神差的,他把小夏奈帶回了家。那天剩下的時間,他幾乎是傻了一般只知道看着她。直到艾爾瑪回來,看到房間裡多了一個可愛的女孩,才問起經過,修伊帶她走的時候沒有任何人阻攔,而且夏奈當時年紀還很小,也說不清自己的家到底在哪裡,父母又是誰。
她看起來,就像是上天給與修伊的神秘禮物一般。
他們在這裡逗留了很久,擔心會有人來找夏奈,但後來沒有聽到半點風聲,夏奈又是那麼乖巧可愛,烏黑如墨玉的柔軟髮絲,溫潤似黑珍珠的黑亮雙眸,皮膚白皙勝雪,嘴脣比剛盛開的梅花還要嬌嫩,艾爾瑪四處旅行,都不得不承認這的確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女孩。
夏奈原本應該是個中國人,修伊認爲她很適合“玉”這個字,通透純淨而又暖人心懷,但猶豫再三之後,修伊還是給她取了“夏奈”這個名字,用了自己的姓。
在夏奈睡着之後,修伊也久久不願把視線移開,艾爾瑪看得出來好友對於這個小女孩的癡迷,這是一杯甜蜜醉人的美酒,但也可能成爲一種無藥可救的毒酒。
“你還記得那個雪女的傳說嗎?”
雪女的傳說,是他們來到這個神秘東方的收穫之一,也是修伊最喜歡的故事。
雪女,說的是在冬天會出現的一種精靈,她們由雪幻化而成,能夠變化成所見者最喜歡的人物形象。看到雪女的人都會自覺自願地跟着她們走,去到遠離人世的深山,從此不離不棄,用他們熾熱的愛慕之心,溫暖這晶瑩卻又冰冷的雪女之情。
“你不覺得,夏奈就像是雪女的化身嗎?”艾爾瑪接着問。
修伊嘴角勾起一絲淺笑,終於將那雙睿智的黃金瞳擡起,直視着艾爾瑪雙眼:“我怎麼會不知道?只是,沒有見過美人魚的水手,都不會相信自己會被她的歌聲所吸引。”
“有的事情就是無可奈何,艾爾瑪。即使知道可能萬劫不復,還是會義無反顧。”
修伊最後帶着夏奈回到了本部,但是這一路上一直都在掩人耳目。智慧如他,在遊歷了中國之後,自然更加懂得“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他手下的各大組織崇拜尊敬的是無慾無求、超乎其神的修伊大人,而不是墜入愛河、不能自拔的修伊•拉福萊特。
回到本部的修伊,有更多的事情需要處理,而在有外人的地方,他都不能和夏奈太過親近。在那些人眼裡,那個黑髮黑眸的美麗女孩只是修伊的朋友,艾爾瑪帶來的孩子而已。
修伊手下多得是精明強幹之人,所以儘管如此掩飾,還是有相當一部分開始懷疑修伊和夏奈的關係,各種突然襲擊,簡直令人防不勝防。
已是深夜,修伊原本和熟睡的夏奈一起相擁入眠,心腹的叩門聲卻突然響起,修伊立刻站起來,不捨地把小夏奈交給艾爾瑪,看着他們躲進牆壁上的暗門,纔打開門,臉上立刻恢復了無欲無求的神態。原本滿腹猜疑的心腹此刻終於舒了一口氣,看來那個神秘的女孩似乎與修伊大人無關,真的只是他好友帶來的人而已。
等到手下離開後,修伊才坐了下來。他轉身看着在艾爾瑪懷裡睡得一臉乖巧可愛的小夏奈,她本能地用臉蛋蹭了蹭他的手掌,修伊原本冰雕般的冷酷瞬間就融化了。他越來越意識到,在衆人盲目崇拜的熱潮當中,自己的愛極有可能讓夏奈受到傷害。
而他,不能保證能夠將夏奈保護得毫無疏漏。
他只能強迫自己,在別人面前都以輕視冷漠的姿態對待夏奈,甚至爲了轉移注意力,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宣佈:“除了艾爾瑪之外,世界上其他的人都是實驗品”。
當他這麼對着所有信徒宣佈的時候,小小的夏奈就站在重重疊疊的人海之中,但修伊只用了一眼,就鎖定了她的位置,然後強迫着自己裝作不在意地移開視線。從此之後,修伊都刻意不去看夏奈的角落,他擔心自己真的會一時忍不住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