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楚月破罐子破摔地雙手抱着書包漫無目的地走在路上,不一會就來到了街口,五顏六色的燈牌還在孜孜不倦地工作着,照亮了行人也照亮了街道。
她的委屈沒有辦法消解,看着飛快路過的與自己毫無相關的人與汽車,眼淚也就憋不住了,她自感格格不入,又沒有辦法控制住自己,只好加快腳步,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坐一會。
她腳步一拐,又拐進了昏黑的小巷,光亮都消融進黑幕裡,四周靜悄悄地,又不純粹地摻雜着一些細碎的雜音。
人的氣音、擡腳落地的腳步聲都在黑幕中放大,支楚月聽見了一個聲音,落在漆黑的小巷中,卻又神奇的撫慰人心的作用。
“沒事。”
那個聲音太熟悉了,在她腦海裡攀爬過數次,偶爾戰勝她的理智遊走在她的想念裡,支楚月的腳步也被那個指向不明的聲音驚得停住了。
他怎麼會在這裡?
支楚月還沒來得及想太多,就聽見另外一個女孩的聲音,還喘着氣,似乎是受了驚嚇才緩過來:“謝謝。不好意思,又麻煩你了。”
“沒事。”他又說了一次。
支楚月直愣愣地望過去,看見挺立在前方的兩人面對着,林哲藍白校服裡套了件衛衣,帽子都肆意地亂成一團,堆在他的腦勺後。
“那個,你又幫了我一次,我請你吃飯可以嗎?”女孩頓了頓,“就當我感謝你啦。”
林哲低頭甩了甩,又擡起頭,瀟灑乾淨的樣子:“欸,你不要再走這條路就當謝謝我了。”
恍惚間,支楚月看見黑暗中偷得一絲光灑落在林哲身上,正義、勇敢,這從來都是林哲的關鍵詞,可她卻沒有勇氣,在窺得林哲轉頭的瞬間她腳步一拐,又不知道鑽進了哪條小巷。
眼前的黑更上了一個層次,支楚月緊緊抱着書包,好似全身的氣力都用在了這裡,她在跟自己慪氣。
對啊,林哲從來都正義勇敢善良,他對自己也從來不是唯一的。
他們多久沒見了,他從來沒來找過自己,說好什麼解決好了就來找自己,可過去了多久,發生了什麼,支楚月一概不知。
“騙子。”支楚月終究沒忍住,忍着眼裡的痠痛,輕輕吐出了心裡所想。
下一秒,熟悉的味道鋪天蓋地地撲過來,眼前還沒看清是誰,支楚月就被人困在了牆邊,她還沒反應過來崴了一腳向外倒,卻被有力地接住。
眼前的人清亮的眼神望過來,帶着調笑:“騙子。”
支楚月被完好地摁回原地,這會她是真的被盯住了,眼前的人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她偏了偏頭,又像是鬧脾氣一樣默不作聲。
“誰是騙子?”林哲頓了頓,“支楚月你在說誰呢?”
太久沒聽見他喊自己的全名,支楚月簡直恍如隔世,直直地擡起眼,林哲看她一動不動的傻態,可愛又可憐,眼尾還是紅的。
“出去說。”林哲拉過支楚月。
支楚月莫名其妙地還和他鬥着氣,掙脫他的手:“不要。”
她性格里那股倔又在林哲面前顯露出來,還帶着小女生可愛的彆扭,看得林哲發笑:“這裡很黑,你不怕嗎?”
支楚月頓住了,沒說話,不動聲色地移了半步。
林哲妥協般嘆了口氣:“爲什麼不告訴我?”
“告訴你什麼”支楚月哽着語氣,尾音還帶着顫,“告訴你能有什麼改變。”
“支楚月,我們說好了的,要去面對。你在逃避什麼。”
他靠過來,氣息也撲過來,在寒冷的冬夜裡帶着少年的炙熱灼燒着支楚月被掃過的皮膚,她有些呼吸不良了,對他說的話也來不及思考。
只覺得要反駁什麼。
“我沒有逃避。”支楚月頓了頓,“你什麼都不知道,我不想和你說了 。”
林哲有些迷惑了:“你不說我怎麼知道?爲什麼不告訴我?”
他撐着牆,眉眼低下來望着她,此時的他臉部線條也因嚴肅被繃得緊緊地,徒增一絲冷,連尾音也掃過冰渣。
“我怎麼告訴你?”支楚月對上他那雙眼睛,無數回憶回溯,卻又被狠狠拋在腦後,此時此刻此時此景她才發現,從來都只是他來找自己,而當她想找到林哲時,卻毫無辦法。
“你在忙稔新的事,我怎麼敢麻煩你。”
她低下頭去,情緒忽然變得失落起來。
她失了理智,被失落、委屈、難過各種複雜交錯的情緒弄得頭腦變成了一條直線,沒多想便放了狠話:“我又不是像稔新那樣的存在,我們又不是可以互相打擾的關係。”
支楚月的話很輕,卻一瞬間在寂靜又漆黑的小巷掀起了巨大的波瀾,氣氛變得劍拔弩張,眼前的人半張臉都晦入陰影裡,臉色沉得幾乎要與黑幕合二爲一。
許久,林哲纔出聲,咬牙切齒地帶着怒意不解與着急:“支楚月,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在我心裡你和宋稔新一樣,什麼叫不是互相打擾的關係,我們不是朋友了嗎?我們什麼時候不是朋友了?”
“支楚月你真會傷人的,我一下課就在門口等你結果等不到你,就匆匆忙忙趕來你家,你怎麼閉口開口都是戳人心窩的話。在你眼裡,我的擔心是你的負擔嗎?”
他越說越快,最好幾乎是喊出來,尾音穿過狹小溼冷的小巷,支楚月只感覺耳邊一痛,才發現方纔的字詞字字戳進來了她心裡。
支楚月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你在等我嗎…”
“對不起。”
她擡眼望他,看見他一步步往後走,離她越來越遠。
“竟然這樣,那我就不麻煩你了。”林哲走出去,零星的光打落在他回頭的側臉上,眼神都變得陰沉冷冽,“路很黑,你自己一個人回去小心一點。”
“不是,林哲。”支楚月這會又急了,追過去拉住他的衣角,卻根本拉不住,只能被動地被他拉着跑。
他像是鐵了心不理支楚月,支楚月跟不上他的快步,跑着跑着一個絆腳,她難堪地摔在平地上,手腕膝蓋傳來一陣痛意。
“我不想一個人回去!”支楚月破罐子破摔地喊着,“林哲,我不想一個人回家。”
支楚月總是善於管理情緒,快樂悲傷以及喜歡的表達都是輕輕地,可眼前她的呼喊太過堅決,好似有着破釜沉舟的勇氣。
她太痛了,摔倒了很痛,委屈難過都很痛,可誤解真心讓她更痛。
她做了什麼,因爲喜歡,她明晃晃地向着喜歡的人遞刀子,她一低頭只看見了自己狼狽的影子,連影子都透露着後悔失落。
支楚月有時候太堅強,有時候卻又太脆弱,被蘇真真無數次鞭打時,她沒有哭,可眼前這一刻,她卻止不住地流淚抽搐,後悔併入疼痛,燒得她眼眶發酸發熱,淚是怎麼也止不住了的。
周圍太過於安靜,安靜到只有支楚月的抽泣聲,沒一會卻又融入了去而復返的腳步聲。
一隻手伸了過來。
“支楚月,有時候我真受不了你。”
支楚月不敢看他,小聲地說了聲:“對不起…”
林哲看着她那彆扭勁,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起來。”他骨節分明的手伸過來抓住支楚月的手,用力把她拉了起來。
支楚月摔得夠嗆,眼淚還掛在臉上,抓住他的手身子也一抖一抖的,像是要哭不完一樣。
“支楚月,你和我鬥什麼氣?”林哲彎了彎腰,“起來,我揹你。”
這會支楚月又猶豫了,彆扭充斥着她,林哲卻沒看見她的猶豫彆扭。
只有些兇巴巴地提醒:“不是說不想一個人回家?”
支楚月熄火了,輕輕地趴上去,勾住林哲,人就被背了起來。
“對不起。”
“你現在會說了?和我鬥什麼氣?”林哲嘆了口氣,“稔新沒事了,他明天就回學校上課了。”
“真的嗎?”支楚月有些意外,吸了吸鼻子,“真好。”
“那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我沒事。”
“你說不說?別用沒事敷衍我,你看起來就是有事的樣子。”
見支楚月一副裝死的樣子在背後默不作聲,林哲佯裝要把支楚月摔出去,手往右甩了甩,支楚月被嚇得夠嗆,緊緊地抱着林哲,卻聽見林哲輕笑像是惡作劇得逞:“現在不裝睡了?”
支楚月的委屈難過都消解在他的笑聲裡,忽然覺得一切都不算什麼了,她依賴地低了低頭,腦袋輕輕靠着林哲。
語氣輕鬆地說:“現在沒事了。不過是有人想要害我拍了一些照片而已,但是那些照片都是錯位的,我又沒有做,他們不能把我怎麼樣。”
過了一會,突然想起什麼:“這件事情鬧得很大嗎?爲什麼你也知道?”
林哲兇了她一聲:“你也知道鬧得很大。當時怎麼不離宋引然遠點,不是說不喜歡他嗎?”
支楚月有些無奈地回他:“我當時出門一趟呢,被酒鬼盯上了,他救了我,就被拍了。我自己都沒想到。”
“什麼時候的事怎麼又不告訴我”
“都過去了告訴你有什麼用,告訴你了那能那個時候你就出現在我面前救我嗎”
“是不能,那你怎麼不能好好待在家裡,大晚上一個人出去幹什麼。”
支楚月有些委屈了:“你又來怨我,又不是我的錯。”
“你沒錯嗎支楚月,還沒問你今天晚上怎麼那麼晚沒回家呢?”
“我離家出走了。”支楚月蹭了蹭林哲,“我無家可歸了林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