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母的身體陡然松下去,她頹然道:“我能幫你什麼呢?支律師,連你都不能解決,找我幹什麼呢?”
她語氣裡多了些責怪的意味,支楚月全盤接受。
只在她結束抱怨的時候,笑了笑,神色依舊輕鬆地問:“那我想問問,江媽媽爲什麼選擇我呢?”
“比起其他知名律師,我還差得遠。”支楚月勾着笑,“而且前三年我一直在N市,從未涉足過南城。”
江母的身體僵了僵,眼睛不大自在地轉了轉:“那是因爲支律師在女性辯護這方面很出色。”
“可是比我出色的多得多了。”
支楚月完全不接受她這套說辭,端起茶杯搖了搖,喝了一口,篤定地說:“你調查過我。”
江母維持着臉上的笑:“支律師說笑了,我是做了相關搜索,才知道你的出色,所以才選擇了你。”
“是嗎?”支楚月若有所思地低下頭。
陽光折射在玻璃杯上,潔淨的水變得波光粼粼。
“我一直很好奇,江媽媽您上次說我像您女兒,是什麼意思?”
她微微擡起眼,眼神透着懵懂看着江母,可是江母卻猛地一抖,臉色蒼白。
江母勉強維持着臉上得體的笑容:“支律師,你聽錯了。”
支楚月在心裡嘆了口氣,一股煩躁涌起,她蹙了蹙眉,正欲開口,就被一陣刺耳的鈴聲打斷了。
是從江母口袋裡傳出來的,她一看屏幕,都沒來得及接,就急匆匆地起身,嘴上唸叨着:“抱歉,支律師,我得走了。”
“有什麼事嗎?”支楚月愣了愣,也站起來,拿起了包,“我送你。”
江母拒絕道:“不用了。不用麻煩你了支律師。”
支楚月用不容拒絕的語氣看着她說:“這裡打車比較難,我看你也比較急,我送你好了。別和我客氣。”
江母橫下心來,咬了咬牙:“那就麻煩支律師了。”
支楚月本來就沒懷揣什麼好心思,只是抓着對方心急的弱點,誇大其詞罷了,她更想做的,是趁着江母急切,套出些話來。
這樣想着她就開着車出來,接上了江母,她擡眼看了看鏡子,它正反射出江母急迫的樣子。
她裝作不經意地問道:“是家裡出了什麼事嗎?”
“小孩急着找我,家裡鬧翻天了,真是,也不知道摔着有沒有傷到……”
江母神經質地碎碎念着,果然關心則亂,她好半響才反應過來支楚月在套她話呢。
她急得也有些破罐子破摔了:“支律師何必繞這麼大的彎子。”
支楚月脣角勾着柔和弧度的笑容,她專心致志地盯着前方:“江媽媽,你別急,我也是爲了案件可以有所突破。”
她語氣冷下去:“有什麼好突破的,她畢業後非要嫁給一個老男人,我和老陳都說了她,不許她嫁,她自己要嫁,出了事情和我有什麼關係。”
支楚月頓了頓,沒想到江母的態度轉變如此快。
前一秒還在情真意切地爲江月月流淚擔心,下一秒卻冰冷生硬地指責着江月月。
那語氣竟是希望將自己完全摘出去。
支楚月再怎麼機靈,此時此刻也有些懵了,也變得無措起來。
車裡的氣氛變得有些奇怪了,江母也被詭異的安靜氣氛影響,她安靜下來。
好半響才幹巴巴地開口:“支律師,我們家的事你就不要問了,畢竟我們和這個案件真的沒有一點關係。”
支楚月鈍鈍地點了點頭,舔了舔有些乾燥的嘴脣:“知道了。”
支楚月開着車彎彎繞繞最後居然在市初門口不遠處停下了,聽到江母急着下車她還在發愣。
這……市初她實在是太熟悉了。
江母道了謝,就急急忙忙望巷子裡去了,支楚月盯着她匆忙的背影,心裡還是有些震驚。
江母——居然是住在市初附近嗎?
她記得附近有幾棟樓是學校特地爲教職工提供的宿舍,她斂下眼眸,難道江母是市初的老師嗎?
那這麼說,江月月理應是市初學生纔對。
支楚月又想不通,能去N大的水平,爲什麼在市初她卻從來沒有見過江月月。
她一肚子疑問沒法釋放,回了律所又埋頭於案卷中,等到夜色降臨,支楚月估摸着秦芯音都快下班了,她纔好意思打電話過去。
秦芯音很快接起來,語氣輕快地問:“楚月,怎麼啦?”
“今晚一起吃飯?”
那頭頓了頓,纔不可置信地喊起來:“真的?你有空了?”
支楚月在這頭微微笑起來:“當然。婉晴有空嗎?”
秦芯音樂滋滋地:“當然得有空,支律師好不容易有空呢。包在我身上,我去接她過來,你直接去火鍋店等我們吧。”
秦芯音很快給她發了個地址過來,支楚月一下子明白了,原來秦芯音早就想去了,但是沒人陪。
正巧她電話過來了,她才那麼開心。
支楚月坐在店裡等到兩人時,還忍不住和周婉晴提了一嘴。
秦芯音嬌嗲地說:“哎呀,雖然我是早就想吃了,但是我也是因爲楚月你親自給我打電話而高興啊。”
“換做其他人我也不幹。”
支楚月一邊給她們倒水,一邊問:“那蘇樂呢?他不陪你?”
秦芯音哀嘆一聲:“哎呀,說起來你回南城那麼久都沒見過他一回呢,他忙着導藝術片去了,滿世界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支楚月眉毛彎彎,眼睛也微微彎着:“真沒想到最後他做了導演,真是世事無常。我也沒想到你當了老師。”
“那我也沒想到你當了律師。你以前完全沒透露過有這方面的愛好嘛。”
秦芯音接過她遞過來的水,嘀咕着:“不過也是,我好像想象不出你幹其他職業的樣子。”
苦逼的新聞記者耷拉着臉看着她們倆個:“得了得了,回來多久了,怎麼每次見面都感傷春秋的。”
支楚月笑起來:“對啊,不感傷了。”
說着菜品就端上來了,三個人的感傷被迫終止。
鍋裡的湯翻滾着白,熱氣騰到半空,支楚月隔着水霧看着她們,兩人正專心致志地涮肉,支楚月斂了斂眸。
周婉晴忽然擡起頭來,把涮好的肉夾到了她的碗裡:“僅此一次。”
支楚月頓了頓,清亮的眼睛擡起來感動地看着她:“謝謝婉晴。”
秦芯音不樂意了,被煙嗆到了還要堅持湊過來把涮好的肉放到支楚月碗裡:“我也要。”
不知道還以爲是要爭支楚月碗裡的肉,事實上是兩個人爭着對她好而已。
支楚月眼睛都要紅了,周婉晴打斷煽情,像個餓死鬼一樣拼命下肉。
“我要吃快點,我怕待會一個電話又把我call去跑現場。”
說着她吞下一大口肉,整個人被燙得往後仰。
“哎呀你別急啊,燙着舌頭啦。”秦芯音好心又急切地說,“我說你還不如回家幫你爸打理公司呢。”
“我可不想,公司砸我手裡,我怕一不小心就弄破產了。”
說到這周婉晴突然頓住了,像是想起來了什麼,嘴角勾起一縷淡漠的笑。
“不過我最近聽我爸講起,蘇式企業要大變天了,好多懂事突然甩手跑了,就剩一個爛攤子。”
支楚月咬着筷子,沒說話,腦子裡倒是浮現出六年前那個女生刻薄嘴臉的模樣。
“蘇氏……”秦芯音不太自在地看了一眼支楚月,“不會是蘇真真她爸公司吧?”
談到蘇真真,兩人不約而同看向支楚月,瞧她居然半點反應沒有,沒有幸災樂禍,平淡得像白開水一樣。
周婉晴還想說什麼突然電話進來了,她一看見來電人眉頭不免得皺起來,但是還是端着沒發脾氣。
“我還沒吃飯呢。”
那頭說了什麼,周婉晴有些不解:“有人跳樓?那我們趕什麼現場,別去添堵了好吧。到時候補拍幾個現場就好了。”
“什麼?”周婉晴猛地擡起頭,神色複雜地看着支楚月。
支楚月挑了挑眉,無聲地問她:“怎麼了?”
周婉晴已經站起來了,拿起外套:“那你等我,我馬上到。”
秦芯音有些擔心:“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出大事了。”
“蘇氏千金蘇真真要跳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