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宗東華殿內院 親傳弟子房
一間平淡素雅的弟子房裡,黎冬疲倦的睜開了眼睛。
看着屋內陌生的擺設,他想不起來自己爲什麼會躺在這。
只依稀記得從鑄器堂出來以後,他就突然失去了意識。
這裡雖然陌生,但是黎冬卻無法激起一絲危機感。
就如同自己的家一樣,這令他害怕之餘又有些安心。
就在黎冬打算起身穿衣的時候,房門被人推開了,走進一位身着素裝的女子。
她生的五官端正、清純素雅,只是從裝扮和氣質來看,倒像是古代達官顯貴的侍女。
那素裝女子行了一個萬福禮,俏聲道:“夫子親傳弟子上官明舒,早安,小師弟。”
“哦哦,師姐你、你好。”黎冬的大腦有些轉不過來。
他此刻主要的注意力在自己光溜溜的身上,對於女子的身份卻並沒有在意。
“那個……能拜託師姐你先出去一下麼?我想換衣服。”黎冬的老臉微紅,有些羞澀的說道。
“嘻嘻,師弟不必害羞,師姐是特來服侍小師弟更衣洗漱的。”
說着上官明舒捧着一套白綢襯衣、水墨相接的青松長衫、白色緊身束腿俠士下裝和一雙看似普通的布鞋。
“呃,我有手有腳的,不是殘障人士,我自己來就可以了。”黎冬撓了撓頭靦腆的說道。
看着充滿古典元素的服裝,說實話黎冬還真不知道該怎麼穿。
雖然他曾經也手工做過漢服之類複雜的服裝,但就是沒有自己試穿過。
上官明舒微微一笑,不以爲意的說道:“小師弟不必在意,你昏睡期間,可是師姐我爲師弟更換衣物和清理身體的……”
“所以該看的,不該看的,師姐我可都看過了呢!”
‘臥槽!這麼刺激的麼?’黎冬瞪大了眼睛,差點爆了粗口。
爲了強裝鎮定他乾咳了一聲,面無表情的說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勞師姐了。”
人家一個女孩子都大大方方的,我一個大男人有啥不好意思的!
如此想着的黎冬從被窩裡出來,神情嚴肅、身姿筆挺的站在了上官明舒的面前。
卻未曾想到上官明舒不僅沒有如想象中一般落荒而逃,渾身上下掃視了一遍。
而後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嗯嗯,小師弟,當真是長大了不少呢,只是愛逞強的性子還是一點兒都沒變,嘻嘻。”
唰的一下黎冬的老臉漲的通紅,卻說不出話來。
之後在上官明舒的幫助下換上道家的那套水墨青松裝,而他則在心裡暗自鬱悶:
‘長這麼大了居然在無意識的狀態下被女生脫光、看光,這種憋屈的心情怕是沒有幾個人能理解了。’
爲了不讓自己太尷尬,黎冬開始轉移話題:“說起來這件道衣好像有些特別啊,居然能爲我提供天地元炁,雖然數量不多,但已經算的上珍品了。”
而且隨着黎冬整裝完畢,長衫後背的空白處漸漸顯現出字體來。
居然是上善若水四個大字!看了看其他字樣,的的確確是《道德經·上善若水篇》中的心法口訣。
回想起道家宗門外蘇轍等幾位道長的水墨青松裝上都浮現了不同的典籍。
難不成這是根據每個人修煉心法不同而產生的變化?
“小師弟,這可是我們道家頂級的法衣之一,只有親傳弟子和宗主級別的長老纔有資格穿戴。”
“這件法衣初始品階便是四品仙靈衣,而且根據穿戴者的修爲、心法不同,青松法衣的品階、功能和樣式都會隨之發生變化,最高可進階爲七品。”
“師弟身上的這件現在雖然還只是初始品階,但已經可以爲穿戴者增加自身兩層的天地元炁匯聚速度、一層的五行抗性和三層的物理免傷……”
“在重傷狀態下還能減緩傷勢惡化並且增加兩層的治療效果,此外法衣只要穿着一次便會自動認主,之後只要催動靈識就能瞬間換裝……”
上官明舒如數家珍的說道,言語中充滿了自豪。
“這可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寶貝啊。”黎冬看着這套彷彿是爲自己量身定製的法衣感嘆道。
忽然黎冬見師姐身上穿着素色道袍,於是問道:“那敢問上官明舒姐姐身上的這件是幾品的?”
“……”上官明舒微微沉默後,說道:“法衣九品,一至三品皆是凡衣,我身上的便是最基礎的一品凡靈衣。”
“可是師姐你既然是夫子親傳弟子,而且修爲似乎跟我差不多,也在築基期,爲什麼只能穿戴一品凡靈衣?”
黎冬疑惑的問道,他雖然感知方面能力不強,卻也能通過生物散發出的氣息大致估算出對方的修爲實力。
“敢問小師弟從煉氣到築基用了多久時間?”
“呃,差不多三個月。”
“師姐我用了差不多二十年的時間。”上官明舒無奈的攤了攤手道。
居然用了二十年?黎冬頓時汗顏道:“雖說我這築基期是靠丹藥堆出來的,但是夫子對待自己的親傳弟子的未免也太過吝嗇。”
“我原以爲道家是個平等自由的所在,沒想到竟也是這般世俗,上官明舒姐姐不覺得很不公平嗎?”
上官明舒莞爾一笑,搖了搖頭道:“所謂的公平只能說是相對而言的,這世上可沒有絕對的公平。”
“根據對比的對象不同,公平的準則也會發生改變,小師弟以自身的條件爲標準,難道就是對我的公平嗎?”
“這……”黎冬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道家對待像我們這樣的修真者已經是很公平了,我雖是夫子親傳弟子,但在修行方面並沒有天賦,即使給我最好的修行資源,我也未必能在八十歲前修煉到金丹期。”
“所以給我再上品的法器、法衣又有什麼用呢?若是將來有一天宗門有難或者是我獨自外出遊歷的時候,我身上的每一件寶物都將會成爲我的催命符。”
“世上普通人有普通人的活法,能夠逆天改命的人終究只是極少數。”
“與其徒費生命去尋找那樣的機遇,成爲其他人的墊腳石,倒不如腳踏實地的活下去,這纔是平凡之人所能追求的大道啊。”說到這上官明舒長揖一拜。
而黎冬將她扶起,鄭重無比的對她行禮三拜,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明舒道長的話在下聽得振聾發聵,我爲自己淺薄的認知向您致歉。”
“誒?小、小師弟不必如此,這只是師姐的一些小小感悟而已,不值得師弟你行如此大禮。”
見小師弟對自己的態度和稱呼都變得如此鄭重其事,反倒是上官明舒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能得道的並非一定是聞名天下的賢者,市井街道、三教九流之地,往往也是大道存續的所在。”
“今日能聽聞不一樣的大道至理,上官明舒道長當受我三拜。”
在聽到上官明舒道長的大道感悟後,黎冬隱隱覺得自己的元神似乎又有鬆動。
心境中的迷霧中有東西在忽隱忽現,這可是不可多得的意外收穫啊!
……
……
道生堂是道家人宗的主殿,位於道場中央最大的懸浮空島上。
由數千階石階連接着各個懸浮島,道家弟子房所在的懸浮島東華殿便位於道生堂的正東方向。
離開了弟子房,黎冬在上官明舒的引領下來到了道生堂的大殿上,在殿內等待的人並不多。
除了道家當代掌門天宗宗主蘇轍以外,人宗宗主韓闕此刻也在殿上,倚劍而立肅殺的神情中透出一股無形的壓力。
“蘇掌門,韓宗主。”黎冬一一見禮道。
蘇轍撫了撫鬍子,韓闕輕輕頷首回禮。
忽然蘇掌門開口道:“孩子,鍛造法器極其消耗元神和精氣,你一連昏睡了兩日,現在恢復的如何了?”
“一切都好。”
“那關於加入道家的事,考慮的怎麼樣了?”
“在那之前,可否回答我一個問題?”黎冬擡起頭無比認真的說道。
“你是想問自己的過去嗎?”蘇轍彷彿猜到了黎冬心中所想一樣。
而黎冬輕輕的點了點頭,說道:“十歲至今的記憶我雖然不太願意回憶,但還算是清晰明瞭,沒有任何疑點。”
“可是我並沒有關於道家的記憶,也就是說如果我跟道家……跟你們有所瓜葛,那就只有可能是發生在我十歲之前的時候。”
蘇轍看了一眼韓闕,卻沒有在他的臉上看出任何情緒,於是嘆息道:“這是一個對你來說久遠和複雜的事情,就老道個人而言,我是很願意將一切的過往對你和盤托出。”
“但是天機不可泄露,又關係到你將來的命格,我等實在不敢多言,過去的記憶只能由你自己來一點點想起。”
“原來是這樣,那我也不爲難掌門了,所有的答案我會自己找到的。”
黎冬沒有繼續追問下去,而是接着問道:“但我想確認一點,我……黎冬對於你們道家來說是什麼人?”
“……”
“家人。”蘇轍緩緩的吐出了兩個字,沉重、深沉卻充滿了溫暖和力量。
彷彿失散多年的親人再度重逢,即使闊別多年也依舊能感覺到言語中富含的情感,這或許就是爲什麼道家不遺餘力的幫助他和保護他的緣故吧。
自己居然值得讓一位太上長老級別的人物看護多年,而且對他提出的各種要求甚至是無禮要求都儘可能的滿足,這樣的宗門自己真的有資格苛責嗎?
尤其是道家人對黎冬展露出的態度,沒有一個人表現出哪怕一絲的敵意。
或許真的可以信任他們。黎冬如此想着,只是心中的疑慮令他始終無法對道家的人敞開心扉。
畢竟至今爲止他只對三個人真正展露過自己的內心。
“好,我明白了。”說着黎冬鄭重的注視着兩位道長揖禮一拜,“弟子黎冬願意拜入道家門下。”
“好!”蘇轍激動的大喊了一聲,道:“人宗門下弟子緊缺,你可願意成爲人宗內門弟子?”
“全憑掌門做主。”黎冬並沒有異議。
接着蘇轍轉過身來對韓闕說道:“六師弟,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言畢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原地,偌大的殿堂僅剩下黎冬和韓闕兩人。
韓闕腳步輕擡,下一瞬間便來到了黎冬的面前,撲面而來的凌厲氣勢令黎冬動彈不得。
這就是頂級強者自帶的氣場麼?果然非同凡響。
“往後你便是我門下弟子,一言一行皆代表我道家,道家雖是個自由的學派,卻也有相應的規矩,在宗門內需謹記三百篇弟子規。”
“在外要低調行事,如遇危險及時求助宗門,切忌尋釁滋事、惹事生非,你若是做出違揹人性道德之事,道家也容不下你。”
“是,弟子謹記。”
忽然韓闕擡起手,食指與中指一併點在了黎冬的神庭穴上,剎那間無數的招式、口訣涌入他的識海。
“手中無劍,而心中有劍,劍氣凝集,方可御劍飛行……”
黎冬喃喃自語着御劍術的口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御劍術麼!”
見黎冬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韓闕嚴肅的神情微微緩和,道:“現在你已經擁有本命靈劍,修爲也達到築基期,足以御劍飛行了,以後你往返道家與人界也可以方便不少。”
“宗主,請容許我先行告退。”黎冬身上的肌肉緊繃着,神情更是顯得激動不已。
韓闕微微頷首,得到了默許的黎冬迫不及待的召喚出法器御劍而起,飛出道門穿過結界朝遙遠的天空翱翔。
‘無論多少年過去了,這孩子的內心深處依舊保持的那份純真,但爲了自己不再受到傷害,用虛僞與迷茫將其掩藏,如果沒有當年的那場浩劫該有多好啊……’
想到這些韓闕心中升起了一道惆悵。
這時韓闕腰間的長劍猛然間發出了劍鳴,他輕輕的撫摸着佩劍。
他極盡溫柔的說道:“我知道,那是無論如何也躲不掉的,你不用安慰我,而且我也沒有更多的東西教給他了,能教的過去都已經教過了,接下來就看他自己能不能想起來……”
御駛着飛劍在萬米高空上閃轉騰挪,黎冬與本命法劍合二爲一化作一道青色的流光在天際飛馳。
忽然遠處一個飛行物引起了他的注意,竟然是一架民用機關飛鳶,黎冬壞笑着加速追了上去,電閃雲耀之間便來到了機關飛鳶旁。
啊喔喔~~黎冬興奮的大喊着。
又在天上飛了十多分鐘,直到法力消耗殆盡才降落到地面上。
從人宗出來他大概御劍飛行了十五分鐘,時速將近三馬赫,此刻他應該已經出了甘州。
“御劍飛行比我想象中的還要耗費靈炁呢,以我築基中期的修爲也只能全力飛行十五分鐘,看來關鍵的時候還是用日月如梭比較保險。”
黎冬自言自語道,同時盤腿坐下運轉九天帝女訣恢復法力。
‘元炁轉換爲靈炁充滿下丹田,這個過程現在只需要一個小時半,戰鬥狀況下大概是兩個小時二十分鐘’
“元炁轉換爲妖炁倒是一如既往的迅速,只要幾分鐘就能充滿心脈,若是能用妖力御劍飛行就好了,可惜妖炁之力無法催動道家法術。”黎冬如此想着,暗暗覺得有些可惜。
如果按照這種模式御劍飛行回到滄海郡,估摸着要耗費五個小時的時間。
“唉,還是慢慢飛回去吧,這年頭鳶票老貴了。”
黎冬恢復一些法力後便御劍緩慢的飛行,只要速度不超過一馬赫,靈炁便不至於入不敷出,如此一來只需要三個小時就能飛回滄海郡。
當黎冬御劍飛行到滄海郡上空的時候,忽明忽暗的天際被晨昏線分割開來,夜幕隨着夕陽的墜落緩緩的拉下了帷幕。
我回來了!黎冬在心中吶喊着,他並不能預測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但越是逆境,越將他逼進絕路,只要殺不死他,只要還有一息尚存,他就能變得更加強大。
所以他不打算繼續隱忍下去,也沒有必要再隱藏下去。
至於洪武門會使用什麼樣的手段都無所謂,儘快使出來好了!
黎冬俯瞰着腳下燈火輝煌的城市,微陷的眼窩帶着有些陰暗低沉的眼眸,升騰着一絲細小的火苗,彷彿是鬼門關前苦苦掙扎着想要回到人間的孤魂野鬼。
徑直的回到家中,與剛離開的時候不同,屋內的傢俱擺設被翻得亂七八糟,簡直就像遭了賊一樣。
冰箱、洗衣機凡是大件一些的東西都被砸壞了,都是錢啊!看的黎冬直心疼,無奈之下只得先整理下房間。
接着來到陽臺盤腿坐下,面對着浩瀚的星空,黎冬的元神再次走進虛空之中。
自從修爲達到築基中期以後,泥丸宮的星子積累了足足有六十顆,加上之前的三十顆星子,已經完全可以點亮鬥木獬的所有星辰。
而這一次丹田的容量上限提高了一成,水靈炁的精純度增加百分之二十,玄水冰蓮的年限增加了一千五百年。
此外靈識的強度增強,可以離體瞬息五百米,覆蓋方圓二里的範圍持續兩個小時。
若是全力可以達到四里,但只能維持半個小時,這已經是相當於金丹期的靈識修爲了。
全部點亮鬥木獬的星圖,還餘下十八顆星子,然而黎冬體內的靈炁已經揮霍一空了。
這時黎冬注意到新點亮的星官並沒有像朱雀星宿一樣連成星圖。
於是以靈識引導星辰之力順着星線,將星辰連起來形成鬥木獬的星圖。
在星圖閃爍光芒的瞬間,一股清涼的靈炁充盈全身,那是無比精純的水之元炁。
“居然給我提供了丹田容量上限三層左右的水靈炁加成,外加增幅一個水系或冰系法術百分之二十五威力的特殊效果。”
很快黎冬便發現這股靈炁還可以通過意念集中到一點。
有了特殊想法的黎冬展開了袖裡乾坤,來到了乾坤世界對着一處荒野用出了鬥木獬的力量。
剎那間一道極寒的水線直衝而去,緊接着一面寒冰牆順着水線瘋狂的朝天空‘生長’。
“唔,玄武屬水,而這個技能居然附帶了木屬性的特性,所以才叫鬥木獬麼。”
黎冬滿意的點了點頭:“是個不錯的能力,攻防兼備,作爲主動技能施展有兩種形態,一種是製造一面高十米、厚度爲兩米的冰牆,水線的直徑射程最遠是兩公里。”
“一種是呈扇貝狀展開,極限高度二十米,厚度五米,半徑接近三十米。兩種形態都可以通過法器施展。”
“只可惜這個技能一天只能用一次,使用後需要吸收一晚上的星辰之力,直到第二天日初時分才能再次使用。”
鬥木獬的技能試驗讓黎冬有了另外的想法,如果一個星宿便代表着一個技能,那麼已經全部解鎖的南方七宿又分別是什麼技能呢?
“不可!停下!”
在黎冬躍躍欲試的時候一道嘶啞的聲音在耳邊驀然響起,就像是滋滋的電流聲一般刺耳模糊。
但隨着這道充滿警告意味的喝阻,黎冬的確停止了連接星軌的行爲,直覺告訴他貿然行動會招致不可逆轉的後果。
“嘖!看來還不是時候。”不做多想黎冬繼續鞏固修爲基礎。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加快修爲和元神的修煉,完全修補好識海後將封印的天劫之雷全部消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