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有人,那蹲在牆頭上的少年輕聲對貓兒們說了一句話。
他說了什麼衛昭聽不清,只看到他身上趴着窩着的貓兒一齊從他身上跳了下來。
少年緩緩起身,站在高高的圍牆上,低頭看向衛昭,開口道:“衛三小姐。”
明明應該是一句疑問句,卻用了肯定的語氣。
衛昭微微一怔,不可思議地問:“你見過我?”
少年並未正面回答,只是微微一笑,問她:“你剛剛在想什麼?”
衛昭略一思索,決定還是實話實說:“我剛剛在想,你是不是壞人。如果你是壞人,那麼我現在叫人還來不來得及。”
少年忍俊不禁:“衛三小姐還真是坦誠……若我真的是壞人呢?”
衛昭眉毛一揚:“那你開個價吧!反正我家夫人有的是錢,你開多少她都出得起!”
少年忍不住笑出了聲兒。
正巧此時被衛昭投喂的那隻小貓吃完了魚乾,捱到了少年的腿邊,“喵嗚喵嗚”地叫着,伸出小爪子撓他的褲子。
衛昭踮起腳尖,看着貓兒,一臉關切地問:“它怎麼了?”
少年復又蹲下,溫柔地在小貓的小腦袋上摸摸,說:“它沒吃飽。”
衛昭弱弱地將自己方纔一直拽在手心裡的荷包打開,攤開了給少年看:“我這裡還有小魚乾。”
少年回頭看了一眼衛昭,然後搖頭道:“不必了。吃多了怕它們積食。”
衛昭“哦”了一聲,將荷包繫好,掛到自己的腰上。
這時候,有個女孩子在圍牆那頭大喊——
“哥!你又爬那麼高!小心跌下來摔斷你三條腿!”
聽到這句話的衛昭差點兒沒咬到自己舌頭。
少年完全不介意這奔放的說辭,對着衛昭一拱手,道:“我妹妹來了,我先走了。”
衛昭看到他轉身,急忙回了一句:“明天見!”
少年身形一頓,繼而回頭對衛昭笑道:“明天見。”
說完,他腳下一點,輕飄飄地下了高牆。
見狀衛昭腦海中飛快掠過一行彈幕——
大俠好身手!
————
少年離開了沒幾分鐘,蒹葭就慌慌張張地找到了衛昭:“小姐!您怎麼都不回去呀!夫人遣人來叫我們回去了!”
衛昭就蹲在牆下面,仰頭看着牆頭,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衛昭這一副神遊天外的模樣讓蒹葭嚇得膽都要破了:“小姐您這是怎麼了!小姐你該不是撞邪了吧!?”
“我好着呢。”衛昭不耐煩地對蒹葭揮揮手,然後順便抓了她的手站起來,“好了好了,回去啦。”
————
這天晚上,衛昭破天荒的沒有在晚飯過後去衛家姐妹專屬的書房與兩個姐姐一同溫書,而是悄悄地潛入了大哥二哥的書房。
蒹葭跟着衛昭像做賊似的,好奇地問了一句:“小姐,你爲什麼要來少爺們的書房?”
衛昭進了屋,反身插上了插銷,答道:“我高興~”
蒹葭噎了一噎,犯愁了:“那……少爺他們回來了撞上了怎麼辦?!”
“今天撞不上的,老爺留了他兩個考查呢。”
言語間,衛昭已經走到了衛昶的書桌邊上,挑了幾幅顏色,然後回頭對站在門邊的蒹葭輕輕叫了一聲:“發什麼呆呢?!趕緊過來伺候筆墨!”
蒹葭腳下一絆,忙應道:“是!”
讓蒹葭幫着鋪開了紙張,衛昭捉筆蘸墨,懸腕望着紙上寥寥數筆,勾勒出一張英氣的少年的臉。
眉若紫石棱,目如巖下電,鼻樑英挺,脣角帶笑。
濯濯泱泱,整個人宛如春日裡青翠楊柳一般,清朗舒暢。
蒹葭看着衛昭筆下的人逐漸成型,驚得手裡磨墨的活計都忘記了。
衛昭摒着呼吸,一口氣畫完了這畫。
在她擱筆的時候,一旁看着大氣也不敢出的蒹葭終於開口道:“這……可是人世間能有的人物?!”
難怪小姐要避開大小姐和二小姐呢,這樣的人讓大小姐看到,不知道得花癡成什麼樣子!
衛昭不答話,吹了吹畫上的墨汁,蹙眉打量了好一會兒,突然抓起這畫,“刷刷刷”幾下撕了個乾淨!
“小姐!”
蒹葭伸手去搶,已經是遲了。
人工碎紙機衛昭將這畫撕成了碎片,又從案上拿了一張紙:“這張不好,再來!”
————
接下來,衛昭又花了半個小時重新畫了一幅畫。
畫上的少年被六隻貓兒環繞着,眉眼彎彎,笑容溫暖。
暖黃的陽光罩在他和貓兒的身上。
氛圍寧靜而美好。
看着衛昭這回一臉滿意地衝着這畫傻笑,蒹葭不由得腹誹一番——
明明就是剛剛那張畫畫得好嘛!小姐怎麼就撕了!
待墨跡幹了,衛昭才小心翼翼地折起這畫收到衣服裡,然後對蒹葭道:“這事不許亂說出去!”
蒹葭趕緊點頭。
衛昭出了哥哥的書房,徑直回自己屋子去了。
洗漱完畢睡下,衛昭躺在牀上看着頭頂的牀帳,突然覺得自己剛剛畫畫的舉動很蛇精病。
一定是在這衛相府待久了被他們傳染的!
衛昭憤憤如是想。
不過,今日碰到的那少年是誰呢……
衛昭開始琢磨起來。
他出現在衛家與謝家之間相連的圍牆上,穿戴都是好的,謝相家還有人管他叫哥哥……
想到這兒衛昭心跳突然少了一拍——
難道是謝相的獨子謝延亭?!
這人物帶入了之後,衛昭越想越覺得就是他沒跑了。
那少年看着和她二哥一般大,十四五歲的模樣。
而謝延亭今年就是十四歲……
衛昭越想這胸口就越覺得氣悶,莫名犯起愁來。
可要讓她說說愁點什麼,卻又說不上來。
在牀上打了好幾個滾,衛昭很難得地,在穿越成衛相府三小姐之後,失眠了。
————
第二天早上,衛昭頂着兩隻通紅的眼睛起了牀。
吃早飯的時候一碗豆漿下肚,衛昭瞬間就想通了——
不就是一個帥哥嗎!從大現代來的人怎麼可以爲了一顆長得整齊的樹木放棄整片森林?!
更何況那樹木還姓謝!
衛昭遂將牆頭美少年拋諸腦後。
接下來的日子衛昭過得很忙碌。
除了要隨着衛夫人一道辦置新家的家當,衛昭還接到了新任務。
——衛夫人將自己名下的兩處糕點鋪子給了衛昭,讓她全權負責。
衛夫人連個簡單上崗培訓都沒有,衛昭面對着半人高的賬簿子好想吐血。
正好這時候吳以方來了,衛昭簡直就像老百姓碰到了八路軍,恨不得雙淚落君前。
吳以方早在八歲的時候就隨着吳家賬房跑帳,十歲的時候已經能獨當一面自己管個店鋪了,衛昭現在面對的難題,至於他猶如高中生做小學數學題——容易至極呀!
在表哥的悉心教導下,衛昭慢慢地摸清了門路。
衛昭一邊滴溜溜地撥着算盤算着帳,一邊在心中感慨萬千——
還是表哥好啊!長得帥那都是浮雲啊!浮雲!
————
算清了鋪子的帳,接下來衛昭要去店鋪裡親自瞧瞧。
吳以方當仁不讓,自告奮勇陪同。
衛夫人允許了!
表兄妹兩個看完鋪子出來,太陽都還沒升到中天。
吳以方提議,去附近的茶樓茗香居喝個茶休息休息。
衛昭笑吟吟地應了。
兄妹兩個纔到茗香居門前下了車,就有一輛低調的馬車在他倆面前緩緩停下。
車窗往外一推,一張秀麗的小臉探出來,喚了衛昭一聲:“衛三小姐~!”
衛昭循聲看去,不由得微微詫異:“謝小姐?”
謝婉對着衛昭微微一笑。
吳以方見狀,低聲問了衛昭一句:“是你的朋友?”
衛昭猶豫道:“算……是吧。”
“那你們倆上樓去聊,我讓茶師傅給你們上茶和茶點,我就不做陪了。”
吳以方正說着,謝婉就下了車。
謝婉上前來熱絡地拉了衛昭的手,道:“聽說皇上賞了我們家隔壁的宅子給衛相,那敢情好,咱們要當鄰居了。”
衛昭應和着,扭頭一看,發現吳以方已經自覺地退下了,便邀請謝婉道:“謝小姐可否與我一同上樓小坐片刻,聊聊那個……那個人生理想?”
謝婉神情溫婉,應道:“好。”
————
這茗香居是吳家的產業,作爲吳家表小姐的衛昭,是有自己的專屬雅間的。
兩家小姐才坐下,茶師傅就上了茶和茶點來。
衛昭一看都是自己喜歡吃的點心,抿一口茶發現也是自己最喜歡喝的鐵觀音,心裡一軟,暗暗感動於吳以方的細緻體貼。
謝婉落落大方地謝了衛昭的茶和吃食,斯斯文文地吃起東西來。
看着謝婉這幅嫺雅的吃相,衛昭真是心情複雜。
原來這謝家的小姐也是在家一套在外面一套啊!
誰能看得出,這麼文靜的一個小姐,能說出“跌斷你三條腿”這樣的話來!
來日若是有機會,一定要將衛昀引薦給她!
衛昭正思緒萬千,那邊謝婉已經吃掉了一塊梅花糕,拿手帕擦了擦嘴角,開口道:“聽聞衛相家的大少爺和陳翰林家的大小姐婚期定在來年四月?”
原來謝家小姐不僅表裡不如一,還是個八卦的人啊!
衛昭感嘆着,回答:“是的。”
謝婉一臉神往:“真羨慕你,馬上就要有大嫂了。”
衛昭心中一動,旁敲側擊地問:“你也快了吧?”
謝婉笑着點點頭:“是的,我母親已經相好了姑娘,就等我哥金榜題名,便上門求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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