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朗舉着電話示意譚振一起出發,譚振又抓緊時間往嘴裡塞了兩塊水果,才連忙跟上。
到了監控室裡,一排女服務員,各個嬌豔欲滴,見了老闆都很訓練有素地雙手交合自然垂在身前,面部保持微笑。
一個領班衝蘇朗微微欠身:“蘇總,那些監控我們都看過了,沒有任何異常發現。沒有任何貨車或者人力推車靠近那個區域。”
“沒有?”蘇朗和譚振同時睜大了眼睛,相互對望。
“沒有,確定沒有,”女領班把一縷碎髮別到耳後,繼續說道,“來我們這裡停車的,大多數都是轎車、跑車,車載容量有限,更何況,東北角本來就比較偏僻、空曠,要是有您之前形容的那麼一堆東西運送過去,怎麼都能看得到的。”
“行了,你們先下去吧。”蘇朗擺手。
見女孩們排着隊依次離開,譚振推了推蘇朗的肩頭,說:“其實,我覺得可以先找保安隊長來問問,你有沒有覺得他有點兒……”
“可疑?”
譚振微微點頭,避開監控室裡的其他人,俯身在蘇朗耳邊說:“要他開鎖的時候顯得格外慌張。”
蘇朗倒是沒有譚振觀察的這麼仔細,大概是他這個人在公司裡面常給人陰晴不定的感覺,所以,總有一些人見了他顯得很害怕,而他還挺享受這種“威嚴”的。
“哎!”蘇朗探身,對監控室另一邊的保安說,“去把你們張隊長叫過來。”
“哎。”小保安應了一聲便跑出去了。
十多分鐘後,小保安氣喘吁吁地跑回來,兩手撐着膝蓋換了好幾口氣,纔對他們老闆說:“蘇……蘇總,對不起,張隊長……隊長他……不在。”
“不在?”蘇朗拍桌子立刻起身,嚇得譚振也跟着彈了起來。
那人果然有問題?
小保安繼續說:“聽說是家裡突然有事兒給叫走了,然後……”
“什麼?”兩人同時急聲問道。
“然後在路上出車禍了,我的媽呀,就是半個小時前的事兒。”小保安終於把跑出去打聽了一圈的內容給說完,焦急地額頭冒汗。
“走!”蘇朗起身,推着譚振出門。
在-2層停車場,蘇朗取了自己的車,一邊打電話給負責保安事宜的經理一邊發動車子。
譚振的腦袋轟轟作響,怎麼就有這麼巧的事情發生。
那個暗道怎麼就成了不可碰觸的秘密?!
車子駛上馬路,猛打方向盤調轉方向,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隔着車窗都能聽到。
“在中心醫院!”蘇朗說,“他們經理說他剛送去了中心醫院,是過馬路的時候搶紅燈被出租車撞了,左側身體多處骨折,好在人還是清醒着的。”
譚振鼻尖已經滲出汗來,心想如果真是有人暴力襲擊了餘星,那這位四十多歲的張姓保安的嫌疑很大了,這車禍說不上就是畏罪自殺?一定要去問個清楚。
蘇朗直到這時才真的感受到了心慌,他之前的那種感覺還只能說是一種幼稚的憋氣。
到了醫院急診,蘇朗連着抓了兩三個護士才問清楚老張的去處。
然而,等他們見到那人的時候,老張已經從早上抓耳撓腮的窘迫模樣變成了一副冷冰冰的面孔。
那面孔毫無血色,眼睛安詳地閉合,牙關鬆弛,一隻手臂血肉模糊,衣服都粘在了一起,另一隻手還在努力捏成一個拳狀。
“怎麼回事?”蘇朗眼看兩位護士爲老張蓋上白布,緩緩把視線移向身邊的急診科大夫。
“對不起,我們盡力了,死者送來的時候已經失血過多,他是肋骨穿破臟器死亡的,請您儘快幫忙通知家屬吧!”醫生低頭在死亡證明書上鄭重地簽下自己的名字,後退半步,向遺體深鞠一躬,轉身離開。
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這人就沒了?!
譚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他還記得這名老保安用力抓撓耳根,以至於把皮膚抓出紅印時的心神不定,轉眼間,這人已經成了一巨躺在病牀上的冰冷屍體。
他再次想到此刻正躺在城市另一所醫院裡的餘星,突然就覺得事情遠比想象的要複雜很多。
蘇朗交代負責安保的經理電話,讓他來聯繫老張的家人協同處理身後事。
兩人一起坐在醫院門口的小花園裡發呆。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中午時分,有放學的孩子在人行道上追逐打鬧,無憂無慮。
蘇朗和譚振兩人的臉色卻都是格外的難看,彷彿是這風景如畫的都市裡兩片即將凋零的冰霜。
“得報警!”蘇朗終於掏出手機,滑動桌面點開了撥打電話的功能。
譚振想都沒想,連忙按下對方的手臂:“別!餘星完全昏迷前,特地交代過不要聯繫警察,還寫了 ‘不要多事’的紙條給我,我覺得這事兒細想起來沒那麼簡單。”
“再說,老張的死就是一場車禍!交警部門都是下了論斷的,你報警又要怎麼說?”
“可之前經理說老張只是半側身子骨折,根本沒那麼嚴重,神志都是清醒的啊!你難道真以爲大中午人來人往的馬路上,會有什麼車速把人撞那麼慘?”蘇朗反問。
“所以,你還沒有意識到這事背後的主使者力量有多大嗎?”譚振緊捏着拳頭,認真地看蘇朗。
“那怎麼辦?”蘇朗沉默片刻纔開口,“在我自家的車庫裡發生那樣的事情,其實我也很慌,總會不由自主地想,今天是那個保安,明天會不會就是我?難道就這麼不管他?”
“所以,我們要查,但必須暗地裡行事!”譚振強調。
蘇朗凝眉許久,終於意識到自己和身邊這個小子這一下是徹底綁定在了一起,緩緩吐出口氣:“那接下來怎麼辦?”
譚振沉思片刻,說:“監控還得繼續查,交給別人看總有些不放心。”
“明白了!”蘇朗起身,一邊安排公司裡信得過的手下去監控室考貝視頻,從譚振聽到男童事件的前半個月往後的全部都要;一邊回頭對譚振說,“走吧,去你那兒。”
“啊?”譚振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一時間有點懵,“去我那兒?都這個時候了,你怎麼還想着那些事情呢?”
“哎……”蘇朗回頭看譚振,勾起一邊嘴角,“我託人把視頻考回家咱們自己看,你什麼意思,到底是誰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呢?”
“哦哦。”譚振不好意思地順頭髮,害羞地抿嘴笑了一下,心想,這人每次提到“你家”“我家”除了和那事兒有關,還沒安排過別的事情呢。
蘇朗發了譚振家的定位給手下,自己則開着車先帶着譚振去了一家頗具規模的超級市場。
譚振平時一個人過,又很能省錢,吃喝拉撒能省就省,雖然來這個城市五年了,卻從沒覺得有必要來這裡買東西。
他跟着蘇朗到了超市裡面,看着琳琅滿目的商品還真有點兒迷糊。
“要買什麼?”譚振心想,自家附近的小超市,什麼都有,用得着來這裡一趟嗎。
蘇朗不理他,推着小車挨個貨架轉過去,什麼山西陳醋、廣西桂花釀、東北大米、福建海苔……只要是那些他在餐桌上沒見過原形的吃食,尤其是帶有地域符號的東西,他都拿了一些。
從那天清晨的第一口糖油糕開始,他就意識到了自己在美食方面的淺薄。
曾經,他以爲,這世界上的珍饈美味,只要給錢,沒有什麼是吃不到的。那一口糖油糕和後來的小龍蝦讓他反應過來,吃得舒服吃得暢快吃得開心,一定得是那些藏在犄角旮旯裡的東西。
這些東西,看似稀鬆平常,實乃人間至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