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之中下起驟雨,滲過林間的縫隙落到地面,傾打在林的身上,順着她此刻散落的發線滴落在身上。
林間冷冰的涼風吹拂,林都不管不動,只是呆呆坐在大樹下。
淚水是心中委屈的傾泄,順着臉頰上的雨水一直往下落。此刻的她,感覺自己是孤獨的,再也沒有值得自己去留戀的人,她不知道還可以把心放在何處,她也想不清自己爲什麼就一定撐着這口氣,作出現在的這些決定。
元一還守在他的天痕谷地,爲什麼沒有來找尋自己,荒北人命真的比自己更重要嗎?林心中生出可怕的想法,她想結果自己的性命,感覺心裡有難以明說的委屈,她就想在蔥蔥密密的樹林裡化成塵土,化成灰,化成獸類口中的食物,從這個世界消失,去往她父母那個虛無的世界。
真要下手時,她又下不出手。她又不想死,生爲女人,她卻不曾爲母;生爲女兒,她不能爲父母盡孝,不能血刃自己的仇人。
心中不知從何而來的勇氣,她站起身來,就這樣淋着雨,從灌木雜草叢中走過。
她想好,不管什麼時候,她都要殺掉紅。只有殺掉紅,纔會真正的無悔死去。她又突然看不起自己,血刃仇人是不是自己爲活下去找的藉口,心中還有其他的不捨嗎?自己何時活得這樣不灑脫。
不知道走了多遠,只知道天黑雨歇。她一點也不感覺累,也不感覺渴,更不感覺餓,她就想這樣一直走去。就連身邊偶爾傳來獸吼聲也不管不顧,只是趁着心中的一股勁向前走。
不知道過去多久,擡頭只見圓月西偏,星空暗淡,身體傳來一種冰寒之感,感覺身邊拂過的清風能把自己冰凍,轟然倒下,此刻再想聚集元素之力來驅趕嚴寒已不可能。身體根本使不上力。
這怎麼辦,不能幹等着野獸來殺害自己,只能是再三艱難的爬起來,恢復一點力氣爬上樹,坐在樹杈上開始靜坐恢復精力。
一切在林的入定之後變得安靜起來,四周形形色色瀰漫在空氣中的元素之力,縈繞在周身。林牽引着那濃郁的土黃色之力導入自己身體,遊走在周身,最後彙集在自己穴位之中。
好一晌林都貪婪的吸允着氣體中強盛的土元素之力。身體也由開始的冰寒陰冷漸漸變得暖和起來。從身體表面散發着熱量烘烤着雨水淋溼的獸皮衣物,那圍繞周身的氤氳氣體從林身體上緩緩飄起,林臉色也開始有氣血。
冥冥之中,林感覺有獸類正在快速向自己靠近,並且是從樹杈間跳躍着靠近自己。林睜開眼睛,打開肉體的感知力。天邊魚肚白出現,黎明的光曙已投向大地,藉着這將明未明的光線看去,那遠處的林木搖顫得更厲害,有人類的叫喊聲也緊隨而來。
林的身體由開始的冰寒變得異常的火熱,本想應用體內的元素之力再次調節。她心裡清楚,前幾天紅對自己痛擊,又加上昨日淋雨,混合着林間的陰寒瘴氣,自己身體終究還是吃不消,產生病症。
此刻又有來人襲擾,心裡火冒三丈,忍住身體傳來的無力感向前飛去。
來到聲響處,看見一羣雪白的獼猴向自己竄來,在樹杈中的藤蔓上盪漾。樹底之下一羣只掩蓋下體的裸身男子,肩上扛着一杆細長的長筒,對準樹枝上躥動的雪猴吹出毒箭進行攻擊。
幾隻不小心被命中的雪猴,跳躍幾下,忽然就從樹杈上掉下去,後面的人員繼續前衝,追着雪猴繼續攻擊。
不知是否因爲元一曾經給自己講過,自己就是變成雪猴的時候被抓住。剛巧趕到,眼前毒箭飛來,手臂一揮,一道塵土飛速而過,撇開毒箭的進攻,射往旁邊的樹杈上。
見自己的好事被人阻攔,底下的部落狩獵隊長上前,向樹上的林喊道:“你是什麼人,爲何阻攔我單斑部族的狩獵。”
“是你們打擾我的清修,我出手阻攔你們殺害雪猴,只是想給你們一點教訓,識相的就趕緊離開。”
“不管你來自哪裡,我們可不客氣。”見樹枝上的林根本不停勸阻,還出言不遜,單斑部族的狩獵小隊長首先發起攻擊,一隻只毒箭向林身前射來。
就在所有人都認爲這毒箭必定命中的時候,林雙合十,突然出現的土球正好擋住所有飛來的毒箭。這一次清楚的看見林所使用的能力,樹下的人都爲之一振。使用這樣的能力,他們只見過皇族紅杉部落的統領使用過。
可是這獸皮布衣看起來也不像皇族的裝扮。就在狩獵隊長心中疑問的時候,那凝合土元素之力的林忽然從樹枝上直接摔下來,幸好落到一處碩大葉莖的植物上,才又落到地面。
見此機會,單斑部族的人拿着毒箭飛奔過去,想趁着這個機會了結對方的性命。他們知道,一旦對方有機會發力,剛纔已經出手,她一定不會放過自己,還是先下手爲強。
隊長舉起毒箭就要向倒地的林脖子插去,另一位單斑部族成員跑來阻止,喊道:“慢,南隊長,此人不知從何而來,我們冒然殺之,如若是皇族的人我們如何擔當得起,我建議先把她帶回部族,聽候婆母發落。”
“青,我知道你怎麼想,你是看見女人就想上。”
“好言不聽,那就請便,但別怪我把今天的事告訴婆母。”
“你...帶回去也可以,正好便宜你,你把她揹回去。”
“背就背。”說完那被稱之爲青的精壯男子,彎腰背起此時虛弱的林,待其他隊員撿回雪猴屍身之後一同朝部落據點走去。
森林中道路非常泥濘。雨水、露水混合着泥土與敗葉枯渣,讓人踩上去總是限得很深。青揹着林高一腳低一腳的向前走着,不時還要忍受着部員的嘲諷。趴在身後的林,意識漸漸有些恢復,她知道自己正在一個人後背,那個人像元一精壯,旁邊嬉笑的人像是塔、桑、蘭、圖、立他們。
又感覺自己像兒時在父母后背,一樣的踏實,漸漸的林又進入昏迷中。
當林從昏睡中醒來時,看到自己已經躺在一座小樓上,從木質框架中向外看去,不遠處就是高木林立,還能聽聞到木樓之下,有人羣談論,以及勞作的聲音。
林從獸皮上爬起,感覺到嘴邊藥草的味道,拖着有些笨重的身體向木樓的粗製欄杆走來。從木樓向下看去,知道自己正在三樓的位置。
樓下的木製草屋顯得有些低矮,不時有着赤裸着上身的男人出出進進,忙着手上的工作,有些人見依靠在欄杆的自己還會不停觀看。
就在林細心打量着這陌生的部落時,一位女青年扶着一位老太從木板製成的梯級上來,見到林正有些好奇的觀看他們。那用粗布簡易包裹着身體的老太,用着林能聽懂的話語說道:“姑娘,你是從何而來,身體病重成那樣也無人照料。”
“這是哪裡,我怎麼來這裡?”
老太耐心的回答着林的問題:“這裡是單斑部落,我是部落首領,她們都稱我爲婆母,你是被我族狩獵勇士從森林之中背來,見你有病症,我用些草藥給你服下,用不了幾天時間,你就會病好如初。現在輪到我問你問題。”
“我,我來自很遙遠的西方,一時迷路,淋雨後生病,謝謝您救我。”
“單斑部族生來就是心善的人,這點小事又何需掛齒,如果姑娘不棄,可在部落之中養好身體再做打算。在這期間就由其陪着你,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可以跟他說。”老太說完,耳旁一直挽着她的青年女子,立刻上前恭敬的說道:“謹聽婆母吩咐。”
“感謝婆母救我一命,又細心照料,林銘記恩情。”
“都是女人,就甭說客氣。你多休息,等稍好些讓真兒帶你在部落中四處看看。我是年老,沒事就犯困,就不作陪。”說完在真的攙扶下,向樓層中另一處分隔出的小木屋中走去。
通透的三層小木屋,林中吹拂着清風,掛在木樑上的獸骨獸齒交錯在一起發出一種脆脆的聲響。
單斑部族的婆母讓林第一次感覺到陌生人間的親和,她說不出這是一種什麼感覺,心中開始喜歡這個地方,產生對單斑部族的好奇。因爲什麼,可以讓人與人之間沒有提防,沒有徵服的慾望與被征服的慘痛。
扶婆母回房的真,從房間走出,快步來到林身邊問道:“你需要吃些東西嗎?”
“我還不餓。”
“那我再去把草藥熱一下給你喝。”
“先不着急,我感覺很好,我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當然可以。”
“這裡離紅杉部落有多遠?”
“你是說皇族?離這裡步行三天左右時間,你要去皇族幹什麼?”
“我有個哥哥在那裡,我想過去看看他。”迅速思索之下,林只好用這個問題來搪塞女孩的好奇心。“你們爲什麼稱他們爲皇族?”
“那是女皇陛下的部族,當然得稱之爲皇族,我很小的時候就這樣稱呼的。皇族有皇衛軍,是他們替我們驅趕野獸,給我們建造房屋,並且干預着不讓我們各個部族互相殘殺。你哥哥是皇衛軍嗎?聽說每一個皇衛軍都是一流的勇士,個個驍勇善戰。”
“我也不知道,我們很小就分開,所以才從很遠的地方趕來見他。”從女孩口中得知,紅杉部落有着以往不同的行事風格,林心中又些不太敢相信,繼續問道:“你們需要向皇族提供大量的食物嗎?”
女孩搖搖頭,表示沒有。
林又繼續問道:“礦石呢?”
“礦石是什麼?”
“那你們需要提供什麼給皇族?”
“有,每年都要把成年的男奴送往皇族,再換回更久之前的男奴回來,讓他們把學會的生存技能帶回來,把部族建設得更好。只有一條,如若皇族與他人開戰,我們得全力以赴提供支援。”
林點點頭,心中明白許多,坐在獸皮地氈上不語。
還以爲林想起什麼不高興的事情,真走過來問道:“你怎麼不高興了?”
“沒有,我只是有點累。”
“那你休息,晚點我帶你去見十姑娘。”
“十姑娘?”林好奇問道。
“對,真正管理單斑部族的就是她們,婆母已經老了。”
“她們?”
“是啊,從一到十的姑娘,很開心再過兩年,婆母破例准許我成爲十姑娘。等到婆母謝世再從十姑娘中挑選一位繼承婆母一職,管理部落中的大小事務。”
“你們管理事務的不是男人嗎?”
“不是的,在我們單斑部族中,男人就是男奴,替我們捕獵修房,保衛安全,但不能干涉族中事物,不得反抗我們女性令言。”
“還能這樣?”聽聞林心中大是奇怪。
“是啊,聽聞我族一開始就是如此,女人在初潮之後可隨意挑選自己中意的男奴來陪夜,並且男奴只能住在部族四周的那些木屋裡,這三層木屋只能由我們女性與嬰幼兒居住。”
呵呵,林會心一笑,心中暗道:“真有意思。”然後纔跟真說道:“我先休息,晚上你帶我去見見十位姑娘。”
“好的,我幫你去煎藥,等你睡醒我再端過來。”
“謝謝你告訴我這麼多,這個給你。”說完林手中多出一個木盒,打開裡面靜靜躺着一顆純白的凝氣丹。
看着這變魔術一樣出現的木盒,驚詫的問道:“你是怎麼做到的?它怎麼突然就出現在你手上。裡面那個又是什麼?”
林開心說道:“你相信我嗎?相信我就把它吃掉。”
“我看姐姐也不是壞人,爲什麼不能相信。”說着拿起丹丸送入口中,吞入腹中,又笑說道:“不過我也沒見過壞人。”
兩人相視而笑,真輕步移開去煎藥,林閉目養神開始聚合天地間的土元素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