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閻摩沙漠
冷凝被電站間外面巨大的“轟轟”聲所驚醒。
他微微一動，感覺肩胛骨的地方傳來一陣劇痛。他微微皺眉，低下頭一看，傷口已經用白色的繃帶所包紮。他隱約記了起來，這個傷，是地下室被來歷不明的黑衣殺手所襲擊。
依夢呢？冷凝回想起，在地下室跟他一起的女孩。他四處張望了一下，在小小的電站間，並沒有依夢的身影。我怎麼在這裡？冷凝捂着傷口，艱難地站起身，努力回憶着發生的一切。
“叮噹”一聲，從他懷中掉出一個透明的像塑料一樣的東西。記憶體？他知道這是一種儲存數據的類似於硬盤的東西。他彎腰撿了起來，仔細一瞧，只見上面寫着“不可給別人，切記”幾個字。
這又是什麼？鼻頭之間，隱隱有些血腥味傳來。難道是依夢留下的“血字”？正當他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時，電站間外面連續傳來幾聲“轟轟”的爆炸聲。怎麼回事？他忍不住一驚，急忙將記憶體塞回懷中，趴在電站間的門邊上，向外探查。
外面的飛行車站已經亂成一團，地上到處是散亂的飛行巴士冒着青煙和零星火光的殘骸，中間混合着血跡斑斑、模糊不清的人類分解的肢體。一個熟悉的身影，從死人堆裡掙扎着爬出來。
依夢？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冷凝又是一驚，正想衝出去救依夢，一眼瞥見十幾個大漢正快速朝依夢跑去。他們的裝備，穿着，如同地下室襲擊自己的一模一樣。難道是同一幫殺手在追殺依夢？冷凝稍加思索，便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她危在旦夕，又曾經救過他的命，現在又是爲了他，被殺手追殺。自己雖然重傷未愈，但又怎能置之不理？
冷凝目光如炬，捏緊雙拳，正準備出去營救依夢。忽然，他看到半空中又衝出一輛紅色的飛行跑車，從車上發射出的激光炮彈，一下將圍在依夢身邊的殺手轟了個人仰馬翻。他腳下不覺得頓了頓。這又是怎麼一回事？難道她的救兵來了？緊接着，他看到飛行跑車接上依夢，往夜幕中疾馳而去。
冷凝心中一寬，長吁了一口氣，雖然不知紅色飛行跑車的來歷，但能夠在危難之中，救她性命，料想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他正暗自爲依夢慶幸，卻沒想到那些黑衣殺手去而復返，重新聚攏在一起。糟糕？莫不是他們發現了自己？冷凝心頭一凜，發現了不遠處，幾個殺手圍着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慢慢地從一根承重柱後踱了出來。
這人是誰？他悶着頭，皺着眉，在腦海中細細地搜索着。還沒等他想明白，那些殺手開始朝着電站間方向慢慢地搜尋過來。冷凝不再細想，一擡頭，發現停在電站間不遠處的幾輛飛行車。此時不走，更待何時？他猛地一拉電站間的門，朝着一輛飛行車飛奔過去。
冷凝一現身，殺手們便發現了他，狂喊着向他跑來。冷凝一屁股坐在飛行車中，點火發動，關閉艙門，準備飛速離去。
一個黑衣殺手見狀，趕緊蹲下來，拿起手中的激光槍，瞄準着飛行車，正欲扣動扳機。一個類似小頭目的人，一個箭步，一腳踹翻了他。激光槍一斜，發射出的激光束直接打爆了冷凝飛行車的一個車燈。小頭目喝罵道：“幹什麼你？打死了他，沐先生還不把你剝皮了？”
那個殺手渾身抖了一下，趕緊放下槍，不敢吭聲。
二
天邊，火紅的朝霞絢麗多彩，半輪紅通通的朝陽彷彿像個調皮的小孩，磨磨蹭蹭地賴在山頭上，不肯起牀。金黃色的沙漠，高高低低，連成一片，蔚爲壯觀。一架黑色的飛行車，斜斜地插在沙子當中，車體幾乎被沙子完全掩蓋。
忽地，車體抖了抖，覆蓋在車頂上的沙子紛紛落下。緊接着，又是一陣“嘭、嘭”的踹門聲。攏在艙門邊上的沙子，慢慢凹陷下去。艙門終於微微張開一條縫隙。
冷凝艱難地從張開的艙門中爬了出來，一邊拍着衣服，一邊吐着不小心沾在嘴裡的沙子。略微收拾了一下，他站直了身體，緩緩地掃視了周圍的情況。
四周除了黃色，就是黃色，幾乎不摻雜着其它一點點的顏色。冷凝伸出舌頭，舔了舔微微發白、乾燥起皮的嘴脣，使勁嚥了咽口水。昨晚，他駕駛着飛行車，一路狂奔，直到飛行車出了故障，一頭栽進了沙子當中。在迫降中，他也一頭撞在前檔儀表盤上，昏迷了過去，到現在才醒過來。幸好那幫黑衣殺手沒能找到他，否則又免不了一番惡戰。
他暗自慶幸，忽地想起依夢留給他的記憶體。他上下摸了摸，終於從懷中找到了記憶體。這份記憶體，是依夢要犧牲自己的性命留下來的，足以證明它的重要性。可是，她爲什麼要給他呢？看着記憶體上鮮紅的幾個字，他思忖着，或許是記憶體裡所儲存的數據比較重要吧。既是依夢留下來，而她又被神秘人物救走。那就等到時見到她，再交還給她吧。冷凝打定主意，小心地將記憶體揣入懷中，貼身放着。
他腳一擡，一腳邁出，第二腳卻又停了下來。這是在什麼地方？自己要到哪裡？又要去幹什麼？他茫然無措，就像一隻流浪的小狗，根本不知要去何處。他自幼在帝國軍團中長大，從未獨自離開軍團一步，這一下突然離開了火之龍隊，竟然感覺極不適應。眼下，既然沒有去處，那還不如回軍團再說。況且，他爲什麼離開軍團，離開軍團多久，爲什麼突然之間和一個陌生的女孩呆在一起。這些疑問一直盤旋在他的腦海當中，如自己影子一般，揮子不去。說不定，回到軍團，見到李中校、楊子他們，這一切疑問就會迎刃而解。
然而，這又是在什麼地方？冷凝覺得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要確認自己的位置。可是這周圍明顯是荒漠，哪裡有明顯的標誌物？在Ｍ星，這樣的荒漠到處都是。而昨晚，他也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哪個城市。
幸好飛行車上有地圖裝置。冷凝一眼瞥見黑色的飛行車，又從剛纔出來的地方鑽了進去。飛行車駕駛艙內，密密麻麻的儀器擺滿了本就顯得擁擠的艙室。冷凝在軍團中受過嚴格的訓練，對於這種普普通通的飛行車，自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飛行車雖說主動力系統出了故障，但打開一些儀器卻沒有多大的問題。冷凝一下找到了地圖，隨手打開。昨晚駕駛飛行車太過於匆忙，以至於根本沒來得及打開。
等到冷凝一打開地圖，猛然感覺不對。他連忙去關地圖，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在他的眼前，立時跳出一個虛擬的美女，“你好，我是你的貼身小夥伴悠悠小姐，請問你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這是一臺能夠隨時聯網的智能ＡＩ機器人系統。這就意味着，他點開地圖瞬間，飛行車位置自動經過衛星準確定位，上傳到與系統聯網的主機上。這是一臺從黑衣殺手手上搶過來的飛行車。這樣一來，他現在的位置，恐怕已經被發現了。
真是太不小心了。因爲自己一個小小的疏忽，竟然逼得自己又得像屁股後面跟着一大幫人追打的喪家狗一樣。
他心裡雖然懊惱，但更讓吃驚的是，像這樣自動連線、自動定位的系統，因爲成本太高，並沒有在普通民衆中大規模普及開來，只有少數資本雄厚、科技實力強勁的公司才配備。這也就是說，追殺他和依夢的，並不是一羣普通的殺手。
那依夢是誰？這幫身份地位不簡單的殺手爲何要緊追不放？冷凝正思索着，虛擬的悠悠小姐微笑着，再次提醒冷凝需要什麼幫助。
冷凝一驚，既然已經被殺手們發現位置，自己得趕緊離開纔是。他匆匆地問了一下現在的位置。
“你好，主人，你現在所在的位置，是在號稱“死亡沙漠”的閻摩沙漠裡，具體位於Ｍ星Ｊ線４４度４４分，Ｗ線４４度４４分。”悠悠小姐依然用她甜美的聲音播報着。
果然是寸草不生的死亡沙漠啊，連定個位置的數字，也是全都是“死”。冷凝苦笑一聲。他在軍團當中，聽說過這個沙漠的名字。這是Ｍ星球上面積最大的沙漠，沒有之一。一談起閻摩沙漠，大家都談之色變。這裡不僅僅面積最大的沙漠，而且也是天氣最惡劣、地形最複雜、死亡人數最多的沙漠。
呃，等等。冷凝依稀記起來。帝國軍團爲了能夠在全球快速打擊，花費重金，在全球建立了或明或暗的上百個基地，而閻摩沙漠似乎是基地一連串名單的一個。一想到這，冷凝一掃陰鬱的心情，臉上微微露出了笑容。
幸好還記得軍團緊急聯繫方式。火之龍隊隊員經常要飛到全球各個區執行任務，因此，牢牢記住緊急聯繫方式，是火之龍隊隊員的第一課，也是帝國軍團賦予火之龍隊的最實在的一項特殊權利。通過緊急聯繫方式聯繫到軍團任何一個基地，該基地必須在第一時間趕到。既然閻摩沙漠裡基地存在，那麼他就極有可能聯繫到軍團。
“主人，請問你還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悠悠小姐見冷凝長時間沒有說話，又甜甜地問了一句。
“不需要了。”冷凝微笑着，看着虛擬的悠悠小姐，一下感覺她竟然變得如此的可愛、美麗、動人。
“好的，主人，如果你有需要，我將竭誠爲你服務。”悠悠小姐鞠了躬，慢慢收起光線，消失不見。
殺手們恐怕已經來的路上，自己得抓緊時間了。冷凝趕緊四處尋找無線聯絡裝置，終於在駕駛艙的一個角落裡，找到了一部手持的紅色的無線報務機器。
這是一部應急報務機器。所謂應急，就是當飛行車上所有的儀器失靈時，這部手持的報務機輸入頻道數字，就可聯繫到相應的單位。飛行車上一般都配備這樣的裝置，這部黑色的飛行車當然也不例外。
他按了開機鍵。“滴”一聲，報務機藍色的屏幕上出現“welcome”的字母。他憑着記憶，輸入了一長串的數字，按下通話發送鍵，焦急地呼叫着基地和自己的代碼。
報務機的聽筒裡，除了一陣“滋滋——”的電流嘈雜聲，其它什麼也沒有。冷凝見報務機沒反應，又接着重複了幾遍。可是報務機那頭，還是一如既往，沉默如金。
是不是自己記錯了？這裡真的有基地嗎？還是哪個環節出錯了？冷凝見報務機半天沒反應，禁不住心急起來。他又仔細梳理了一遍關於基地的任何信息。對的，沒錯呀，就是在這個頻段，就是這個代碼。那怎麼呼叫半天沒反應呢？是不是基地那邊出了問題？他忍不住懷疑基地值班人員的責任心。如果真的是基地值班人員的問題，像他這樣火之龍隊的隊長，完全可以將玩忽值守的人員一槍給斃了。可是帝國軍團軍紀嚴明，出現這樣低級的錯誤，是少之又少，幾乎不太可能。他轉念一想，會不會信號的問題？
他仔細查看着報務機上顯示的信號強度。藍色的屏幕上，代表信號強度的五顆星星一顆不少。他不放心，又費盡力氣，像鑽狗洞一般，艱難地爬出飛行車外，連滾帶爬，跑到附近高高的沙丘上，然後再次按下通話發送鍵。
冷冰冰的報務機再次讓他失望了。除了噪音，還是噪音。
太陽才爬起來一點點的高度，它已經像烤爐一般，開始向一望無垠的沙漠散發着勢不可擋的熱量，而冷凝卻如同身在寒冷的冰海當中，一點點地沉了下去。
正在這時，他聽見遠處的天空中傳來飛行車刺破空氣的聲音。他眯起雙眼，朝着聲音發出的方向望去。天空中隱隱約約出現了幾個黑點。
清一色的黑色飛行車！是黑衣殺手，他們這麼快就追到了？冷凝再也顧不得手上的報務機有沒有聯繫基地，一轉身，跑下沙丘。
一眨眼的功夫，五輛黑色飛行車已經飛到。他們在半空中，發現了在沙漠中一路奔跑的冷凝，朝他急速追來。
在這豔陽高照、無風無雲的沙漠中，既然已經被他們發現了，那還有什麼好跑的呢？冷凝索性停下腳步，將報務機別在腰間，冷冷地站着。
黑色飛行車從半空中降落，艙門開啓，走出數十個清一色裝備激光槍的帶着黑色墨鏡的黑衣人。
果然是那幫窮追不捨的殺手。冷凝禁不住暗握拳頭。殺手們端着槍，慢慢地圍到冷凝身邊。
冷凝無處可逃，只能靜靜地等待時機。
可殺手們卻只是圍成一團，並沒有立即動手的意思。
冷凝正納悶着，從最後一架黑色飛行車上，又走下來一個西裝革履的瘦削的中年人。他慢慢地踱到殺手中間，盯着冷凝上下打量了一番，忽地大笑起來。
“你是什麼人？笑什麼？”冷凝被他笑得毛骨悚然，猶如芒刺在背，渾身不自在。
中年人笑着笑着，忍不住咳出聲來。他趕緊拿出胸前的胸巾，捂住嘴巴，弓着腰，劇烈地咳嗽着，一張慘白的臉也憋得通紅。
冷凝見他咳嗽的樣子，還真擔心他不小心將肺咳出來。咳了一會，中年人終於有所緩解，止住咳嗽，擡起眼，盯着冷凝說道：“這麼說，她還沒跟說明白是怎麼回事嘍？”
“她說什麼？她又是誰？”冷凝被中年人說得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越來越糊塗。
“嗯，這樣也挺好，挺好。”中年人笑道，“記住，不可傷他性命。”他舉起如枯枝一般的手，輕輕一揮。
黑衣殺手領會，將手中激光槍收起，慢慢地朝着冷凝擁了上來。
冷凝驚詫不已，原來中年人是想將他活抓。這樣倒好，雖然他們人多勢衆，自己赤手空拳，但真要活抓自己，恐怕也不是那容易的事。
冷凝擺開架勢，準備與一幫人格鬥到底。
殺手們不等冷凝準備好，已經如惡狼撲食一般，紛紛向冷凝撲來。
冷凝現在的身手，雖說身上有傷，還未完全痊癒，但已遠遠在殺手之上。在他眼中，殺手們猶如慢放十拍的電影，全都是慢騰騰的動作。他身形一閃，一記直拳，一拳擊中衝在第一個殺手的臉上，那人臉頰如同橡皮泥一般，隨即凹了進去。又酷又冷的墨鏡，與他打落的牙齒、血水一同飛離他的身體。他又是一記勾拳，一拳擊中了第二個殺手的腹部，那人隨即如蝦米一般，嘴巴張成“Ｏ”型，朝後飛了出去，直接撞倒了他身後的同夥。他又是一記掃堂腿，一腳擊中第三個、第四個殺手的小腿。漫天的黃沙飛起，裹挾着黑點，迷住了衆人的眼。直到這時，第一個擊中的殺手慘叫聲才響起來。
冷凝在地下室時，已經初步意識到自己擁有以前從未有的爆發力、打擊力。但卻沒想到，自己的速度、力量居然這樣的驚人，仍忍不住些許驚詫。驚詫歸驚詫，他的手上卻絲毫不停歇，一拳快似一拳，一腿快過一腿，如疾風驟雨一般，攻向黑衣殺手。
十幾個黑衣殺手，幾無招架之力，一眨眼間，已躺倒一大片。
中年人眼看着自己的手下一個個被冷凝打倒在地，臉上卻是不驚不懼，反而露出一副欣喜的樣子，嘖嘖稱道：“不錯，不錯，超級戰士果然不錯。”
冷凝放下雙拳，臉不紅氣不喘，看着滿地哀嚎的黑衣殺手，有些得意地說道：“不錯什麼？”
“冷先生，你有今天這樣的能力，應該感謝我纔是。”中年人說道。
“你怎麼知道我名字？你到底是誰？”
“嘿嘿，我當然知道你的名字。”中年人頓了頓，說道：“我就是沐先生，是我重塑了你。”
“什麼重塑了我？我根本就沒見過你……”冷凝冷冷地說道。他忽覺得全身一陣痠痛，手痛得居然連擡都擡不起來，說話也感覺一些困難。是不是身體未痊癒而用力過度的反應？他腰身微微彎了下來，眉頭緊緊皺着。
“你沒見過我？”沐先生疑惑地問道。他見冷凝神情有些異樣，不失時機地示意他剩餘的幾個手下悄悄逼上去。
“你們還敢來？”冷凝勉強挺直了腰板，冷冷地說道。
那幾個殺手剛剛親眼瞧見冷凝的實力，面面相覷，不敢上前。
冷凝剛想冷笑兩聲，忽覺得眼前一黑，喉頭一甜，“哇”地一口鮮血，狂噴而出。殺手們見狀，蜂擁而上。冷凝本想提拳，可一用力，渾身如同針扎一般刺痛難受。
這是怎麼一回事？一會神勇如超人，一會懦弱如土狗。還沒等冷凝緩過神來，就被殺手摁倒，嘴裡塞滿了黃沙。
正在這時，天空中傳來了陣陣轟鳴聲，忽地出現了幾架灰色的飛行戰車。一聽這聲音，冷凝不用擡頭也知道，這是軍用飛行戰車的聲音。
“轟轟……”幾聲，激光炮彈挾帶着刺破空氣的氣流聲，直接轟在殺手們的邊上。圍在冷凝身邊的殺手們被轟了個人仰馬翻，哭爹喊娘。
沐先生一看，不知來人是誰，頓覺不妙，撇下冷凝，趕緊招呼着手下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