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香消玉殞
彩虹轉過頭來，輕輕地撫摸着冷凝額頭上那道深深的傷口。
冷凝抓住了彩虹的玉手，將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摩挲着。
彩虹任憑他將自己的手抓着，深情地凝望着。
冷凝感覺如沐春風，心中不禁浮想聯翩，這一刻，但願時間能夠停止，永遠沒人打擾。可正在這時，鍾煥然大聲叫喊了起來，“看，冷哥，那是什麼？”
被鍾煥然這麼一喊，冷凝馬上回過神來，順着鍾煥然的手指，看到駕駛艙外游過來一羣人。
無一例外，他們身着白色的專業水潛服，頭上頂着一束雪白的光柱，手裡拿着激光武器，腳上穿着又長又大的腳蹼，在背上一個小型推進器的作用下，快速朝駕駛艙游來。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冷凝一看那些裝備，就知道那些人必定是帝國軍團最擅長水下作戰的蛟龍突擊隊。他低呼一聲“不好”，趕緊起身，招呼着彩虹和鍾煥然找出太空服。
三人剛手忙腳亂地穿上，艙外蛟龍突擊隊隊員已距離他們駕駛艙百米開外。此時的駕駛艙燈光還未完全熄滅，從艙外看艙內，可以清楚地看到冷凝等三人的一舉一動。
突擊隊隊員一邊加足了馬力前進，一邊舉起激光槍，朝駕駛艙裡的冷凝等人射擊。
駕駛艙玻璃罩本來可以防禦一般的激光槍彈，但此時由於受到激光炮的破壞，玻璃罩上早已密佈成千上萬條如蜘蛛網一般的裂縫，再加上在深海水壓的作用下，早已變得不堪一擊。
幾發激光彈擊中了玻璃罩，玻璃罩像是灑落在地的水花一樣，突地爆碎，成了一堆粉末。海水瞬間形成排山倒海之勢，涌進了駕駛艙。
鍾煥然因爲手受了傷，太空服只穿了一半，被突如其來的海水衝壓到駕駛艙一個死角。他心裡一驚，腦海裡一片空白，手裡只是本能抓着太空衣服，胡亂地套着。
可是太空服本就笨重，穿着時必須按照流程和步驟。這樣一來，他的手雖然抓着太空服，但卻是死活穿不上。而穿不上太空服，吸不上空氣，又反過來更加影響他緊張的情緒。
冷凝套完頭盔，按下手腕上的呼氣循環系統按鈕。太空服中原本灌的水，一下被空氣排了出去。他深吸了一口氣，正想問彩虹有沒有武器，一眼看見鍾煥然又要被淹得半死不活。他趕緊朝他遊了過來，反身繞到他的身後，將自己身上的備用氧氣口罩塞到他的嘴中。
鍾煥然下意識地緊緊按住氧氣罩，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好一會才慢慢緩過神來。
冷凝幫他把太空服套上，隨後讓他把自己的頭盔套上，又給他按了呼氣循環系統按鈕。
太空服頭盔裡的小燈終於亮了，這意味着鍾煥然的太空服開始正常運作了。鍾煥然猛吸了好幾口氣，大聲咳了幾聲，嚷嚷着叫道：“天殺的，一天之內三次溺水，還要不要讓人活了？”太空服中有即時通信聯絡系統，冷凝自然能聽得到他的說話聲。
“三次溺水，三次得救，算你命大。”冷凝說道。
“我發誓，等這次任務結束，我再也不要碰水，連看也不要看了。”鍾煥然又咳了幾聲，恨恨地說道。
冷凝不再搭理他，目光一轉，看到穿好太空服的彩虹朝他們遊了過來。他剛想去牽她的手，忽地看到一個蛟龍突擊隊隊員肩膀扛起一具30口徑的激光炮正瞄準着他們。
冷凝大驚失色，忙伸手一拉鍾煥然，朝彩虹大聲喊着：“危險！”
“轟”一聲，激光炮正中駕駛艙。整個駕駛艙四分五裂，因爆炸而產生的氣流，激得冷凝和鍾煥然從駕駛艙中隨殘骸一併飛了出去。
懸浮在水中的冷凝耳朵刺痛，“嗡嗡”直響，但心中記掛着彩虹，在水中一翻身，立即遊向飛行車殘骸，一邊大聲喊叫着她的名字。
蛟龍突擊隊組成三角突擊陣形，朝他們步步包抄過來。
“冷哥，我在這裡。”彩虹虛弱的聲音傳到了冷凝的耳朵裡。
“彩虹，你在哪？”冷凝大喜，此時在他耳中，彩虹聲音就如同黃鶯出谷一樣的動聽美妙。他四處搜尋着彩虹的身影，終於發現她在飛行車一段殘骸邊上，被一塊四方形的鋼板壓着，動彈不得。
“彩虹，我看見你了，別急，我來救你。”他焦切地說着，伸開雙手正想奮力朝她游過去，身邊卻忽地劃過數道激光彈。
數名蛟龍突擊隊隊員發現了他，朝他猛烈開火射擊。
太空服並沒有像水潛服一樣有推動系統，唯一的動力就是他的四肢。幸好冷凝力大無窮，雖只靠四肢遊動，但速度依然很快。他如魚兒一般，奮力朝下游動，來到飛行車另一段的殘骸邊上，躲避着如雨點一般的激光彈。
彩虹就在離他不足十米的地方。他試着從殘骸邊遊向彩虹，卻被蛟龍突擊隊的激光彈死死地封住了前進的路。
冷凝惱怒異常，可又無可奈何。突擊隊隊員一步一步逼近，眼看着要將彩虹活捉。
正在此時，鍾煥然手中握着不知從哪得到的一把激光槍，從遠處遊了過來，一邊向突擊隊隊員射擊着，一邊大聲嚷着：“你們這羣王八蛋，一天讓我喝了三次水，我要弄死你們！”
突擊隊隊員猝不及防，被鍾煥然放倒了幾個，但很快就回過神來，一起將槍口對準了他。
鍾煥然躲到一架漂浮在水中的飛行戰車後面，很快就被突擊隊隊員的火力壓得連屁股也不敢動。
冷凝趁着他們注意力放在鍾煥然身上的間隙，奮力一躍，游到彩虹邊上。
一名突擊隊隊員發現了他，迅即掉轉了槍口，朝他瞄準。
冷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抄起壓在彩虹身上的鋼板，手腕一抖，甩向那名突擊隊隊員。
鋼板如同高速運轉的飛碟一般，帶着一道白色的水花，不偏不倚地擊中了突擊隊隊員的頭部，饒是他戴了一具堅硬的頭盔，亦是擋不了冷凝這一擊，應聲破裂。血花像一朵冷豔的紅玫瑰一般，在海水中綻放。他的身體亦如同一砣重物，撞向他身邊的另一個突擊隊隊員。
又有好幾個突擊隊隊員發現了冷凝。他們分成兩拔，一拔人向鍾煥然藏身的位置猛烈射擊，一邊向冷凝和彩虹步步緊逼。
冷凝蹲下身子，與彩虹一道，躲在飛行車殘骸後，關切地問道：“你怎麼樣？要不要緊？”
彩虹輕輕將自己的腿盤起，秀眉微皺，語氣卻輕鬆地說道：“不打緊，不礙事。”
冷凝見她的盤腿動作遲滯，知她腿部着實被鋼板壓得不輕，俯下身子，仔細查看她的傷情，輕斥道：“還說沒事，腳踝可能錯位了。不要亂動，我揹你。”
彩虹心中感動，正想將手遞給冷凝，卻見一名突擊隊隊員已繞過殘骸，朝他們開火射擊。
“危險！”彩虹用力一拉冷凝，同時她手中的激光槍也已開火。
一串藍色的激光彈，擊中了偷襲的突擊隊隊員。
冷凝措手不及，在水中無處借力，險些摔倒在地。而彩虹這一拉冷凝，使得她的身體一下飄浮起來，半截身子暴露在殘骸外面。
幾支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彩虹，同時開火。
“彩虹！”冷凝大叫一聲。他一躍而起，伸手抓住彩虹的腳踝，試圖將她拉回到殘骸後面。
可已然來不及，幾發激光彈直接擊中了彩虹。
冷凝拉回彩虹身體的同時，又抓住了她握槍的手，一個轉身，朝近在咫尺的幾名突擊隊隊員連連開槍射擊。
幾個突擊隊隊員幾乎同時被擊中，身體像輕飄飄的柳絮一般，輕輕地飄向遠方。
冷凝將彩虹抱在懷中，依舊躲在殘骸後面，看到彩虹胸口不斷涌出鮮血的傷口，不禁失聲痛哭道：“彩虹，你怎麼這麼傻，我不值得你這麼做。”
彩虹慘白的臉上，艱難地露出笑容，緩緩地擡起手，輕輕地撫摸着冷凝的頭盔，輕聲說道：“冷哥，我愛你，愛你勝過我的一切，我，我……”話還沒說完，她忍不住咳了起來，滿嘴的鮮血涌了出來。
“彩虹，你別說了，我現在就帶你到飛行戰車上，那裡有急救藥品。”冷凝抱起彩虹，準備朝鐘煥然邊上的飛行戰車游過去。
“冷哥，你聽我說，你聽我說完。”彩虹一激動，又大聲地咳了起來，嘴裡的鮮血更多了。
“彩虹……”冷凝滿眼噙淚。
“冷哥，我是多麼喜歡跟你一起的感覺。”彩虹的眼裡泛着淚花，柔聲說道：“我只想給你做飯，想給你暖被窩，想給你生小孩，想跟你一起到天荒地老，一起到海枯石爛。只可惜天意弄人，沒想到我會死在這裡。”說到這裡，她又連續咳了幾聲，從嘴裡噴出來的鮮血，濺滿了整個頭盔。
冷凝知她時間不多，淚流滿面。
彩虹緩了口氣，繼續說道：“冷哥，我走了以後，你能不能答應我三件事。”她定定地看着冷凝的眼睛，滿眼都是期盼。
冷凝知道她想要說些什麼，但也不忍阻止她說話，重重地點了點頭，“說吧，我一定答應你。”
彩虹艱難地露出一個微笑，說道：“冷哥，答應我。第一件事，你不能死，要好好活着。”
冷凝遲疑一下，想不到彩虹臨死之前，還在掛念他的生死，心中泛起陣陣辛酸。他本想帶着克隆複製技術的秘密，與戰艦一同沉入海底。可現在彩虹要他答應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讓他好好活着。
彩虹見他猶豫，還以爲他不答應，心中一急，“冷哥！”她大叫一聲，嘴中又噴出了大口的鮮血。
冷凝無奈，只得輕輕地點了點頭。
彩虹見他答應，於是又說了第二件事，“第二件事，擋住帝國軍團，幫我好好照顧文昌閣裡的人們。在戰爭中，他們最無辜，最可憐。”
這件事情本就是他的責任，他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彩虹咳了兩聲，又說了第三件事，“第三件事，我死了以後，你跟胡小可一起吧，好好照顧李嫣。”
冷凝大爲訝異，爲什麼她臨死之前會想起胡小可和李嫣。
彩虹似乎看出了冷凝的疑慮，慘然笑道：“冷哥，胡小可心地善良，真心喜歡你，你……你可要好好待她……”
“彩虹，你別說了。”冷凝哽咽着，眼見彩虹爲他考慮如此細緻，心中更是酸楚。可是他心中已被彩虹佔滿了，哪還有位置留給胡小可呢。
“答應我，答應我……”彩虹緊緊握着冷凝的手，嘴裡再次噴出了血沫，眼白翻了起來，聲音漸漸輕了下去，“答應我……”她握着冷凝的手也慢慢地鬆了，緩緩地飄浮在水中。
“彩虹……”冷凝心如刀割，如天旋地轉一般，緊緊地抱着彩虹，大聲哭喊着，眼淚鼻涕俱下。
前一個女友李嫣，因爲要護他，與自己父親李見深反目成仇，被自己失手誤傷致死，變成了如同智障一般的克隆人。現在，深愛着的彩虹，因爲要救他，卻被蛟龍突擊隊亂槍打死。兩個女人，都是因他而去，他深深感到懊悔、感到自責、感到愧疚。身爲一個男人，居然還保護不了自己心愛的女人，那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呢？
不，我已經答應了彩虹，那就要好好活着，好好守護文昌閣。他牙關緊咬，止住熱淚，抱起彩虹遺體，站起身來，眼神中射出了滿是仇恨的目光。
彩虹，我答應你的事情，一定會做到，一定會讓他們血債血償！
正在這時，十幾個蛟龍突擊隊隊員慢慢圍了上來。
冷凝雖然手上抱着彩虹遺體，卻絲毫沒有影響他的動作和速度。他一腳蹬在車體殘骸上，整個身體如同炮彈一般飛起，腳底翻卷着白色的水流，衝向鍾煥然所在的位置。
那些蛟龍突擊隊隊員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還有人不借助裝備的情況之下，遊動的速度有如此之快。可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冷凝手中的激光槍開火了。他射出來的激光彈，就像長了一雙雙眼睛一般，攜帶着死神的呼喚，準確地擊中他們。他們似乎聽見了激光彈穿透頭盔的響脆的聲音，聽見了激光彈穿透自己腦袋的沉悶的聲音，還聽見了自己喉嚨裡冒着血泡發出的咕嚕的聲音。
鍾煥然小心翼翼地躲在飛行戰車後面，正被另一幫蛟龍突擊隊隊員的火力壓制着，根本擡不起頭來。他手裡雖然拿着激光槍，但根本沒有出手機會。
激光彈打得飛行戰車“叮噹”直響。鍾煥然眼見抵擋不住，本想到游到他不遠處的另一架飛行戰車。可是，他脖子上的通信儀傳來了冷凝撕聲裂肺的喊聲。
“冷哥，怎麼了？”鍾煥然關切地詢問着。但通信儀裡卻傳來了嘈雜的聲音。他藏好身體，將頭探出去瞄了一眼，看見冷凝抱着彩虹蹲在戰車殘骸的後面，十幾個人圍了上去。
一發激光彈“叮”一下，打在他頭邊的飛行戰車鋼板上。他下意識地縮回了腦袋，同時將手中的激光槍槍口伸了出去，胡亂地打了一通。
也就這一下，他明白，他不可能游到別處去，現在冷凝和彩虹極其危險，他要爲他們做好掩護。
他所處的位置，射擊角度剛好夠得上射擊逼向冷凝的那些人。
管它呢，先保護冷哥和彩虹姐的安全。鍾煥然思忖着，不顧一切，朝逼向冷凝的人不停地射擊着。
可是，這樣一來，雖然一時阻滯了向冷凝緊逼的人，卻讓逼向他的人加快了速度。兩個蛟龍突擊隊突然從他藏身的飛行戰車車頂從天而降，一下撲了過來。
鍾煥然警覺時，那倆人已在一臂之間。他大驚失色，掉轉激光槍口，可是已然來不及。他手中一沉，被一個蛟龍突擊隊隊員一腳踢中了激光槍。緊接着，他的雙手被另一個人從身後緊緊地抱着，不讓他還手。
他左右掙扎，試圖掙開雙手。但他的雙腳還活動着，一下踢掉了在他眼前的那個人手中的激光槍。那個人並不慌張，隨手掏出了一把尖利的匕首，朝他的脖子抹來。
鍾煥然大驚，本能地再次踢向持刀隊員。持刀隊員被他一腳踢中，飄到一邊。他正暗自慶幸，忽覺頭部被人猛擊了一下，他頓感頭暈目眩，眼前冒出一片金星，整個人也不由自主地在水中轉了一圈。他的頭盔也現出一絲絲蜘蛛般的裂縫。
他還沒緩過神來，身後之人拿着一杆激光槍，直接將槍口對準了他的腦袋，冷冷地看着他。
他一下懵圈了，不敢亂動，一絡冷汗從額頭流了下來。他決意以死抗爭，絕不要被他們活捉，制肘冷凝的行動。
他一打定主意，頭一歪，避過槍口，準備一腳踢向持槍隊員的手腕。
“砰”一聲，隔在頭盔透明的玻璃後面，他看到一束藍色的激光彈朝着自己的腦袋而來。他在心中悲哀地喊着：“冷哥，我們來世再見吧。”
正當他默默地快閉上眼睛之時，忽地看到另一束藍色的激光彈從他眼前閃過，他耳中清晰地聽到冷凝傳來的聲音，“別傷害我兄弟！”
原來是冷凝剛好在此時趕到，一眼看見持槍隊員正對鍾煥然扣動了扳機。他不再猶豫，將手中的激光槍，瞄也沒瞄，直接就開了一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