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文黑聯軍
冷凝慢慢睜開了眼睛。慘白的光線刺痛了他的視覺神經，上下眼皮下意識地緊閉起來。他想擡起手，遮擋一些光線。他覺得手臂又酸又痛又重又沉，根本無力擡起來。這一動，又使得他扯動了其它的傷口。他痛苦地皺了一下眉頭，緊咬牙關，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適應了一會，他感覺光線柔和了一些，眼睛也不那麼痛了，傷口的疼痛感也減輕了許多。冷凝仰面躺着，小心地試着將眼睛睜開。周圍白茫茫的一片，頭頂的燈光在晃動着。經過一番努力，他終於看清了周圍環境。這像是一間病房，房間裡，光線是白的，牆壁是白的，牀單被套是白的，就連他穿在身上的衣服也是白的。但又不像是一間病房，沒有儀器設備，沒有醫生護士，除了他躺着的一張白色的牀，其它什麼東西都沒有了。整個房間密不透風，沒有窗戶，沒有房門，也沒有透氣孔。
我這是在哪？他忍着劇痛，掙扎着從牀上爬起來。可是，渾身的痠痛，卻使得他的努力再一次付諸東流。他吸了一口涼氣，不得不妥協，放棄了從牀上爬起來的想法，只是將頭微微倚在牀架上。他感覺略微舒服了些，習慣性地準備用左手擦擦額頭冒出的冷汗。他剛一擡起左手，猛然發現，自己的左手居然變成了一支全金屬的機械手臂。
“我的手？”他低呼了一聲，想起來自己的左手在金剛山被阿海齊肩切斷。他驚詫動了動那支機械手臂，試着彎彎手指。手臂關節間發着細微的“吱吱”聲音，動作還有些生澀遲緩。
是誰幫着自己安裝上這支手臂的？這又是在哪？他努力地回想着之前發生的事情。腦海中像有無數根的小刺一起扎着。他緊緊地閉上眼睛，臉上的肌肉劇烈地抽動着，嘴角泛着白色的泡沫。
正在這時，一面牆壁“唰”地一下打開，幾個人走了進來。
“冷哥，你醒了？感覺怎麼樣？”一個女孩的聲音。
“彩虹？”冷凝感覺聲音如此的溫柔，如此的熟悉，一下反應了過來。他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看到了身穿一件黑色緊身衣的彩虹走了進來，昏迷之前在佈滿鏡子房間的情形一下全都涌上了腦海當中。
“黑衣人！”冷凝聲嘶力竭地大喊了一聲，擡起手，便朝彩虹擊去。
“冷哥，是我們。”彩虹身後的幾個人抓住了冷凝的四肢。
“黑衣人？”彩虹一臉迷茫，看着冷凝。
“你把我怎麼了？我爲什麼在這裡？這裡又是什麼地方？”冷凝拼命掙扎着。
“什麼把你怎麼了？你在說什麼？”
“冷哥，冷哥，你先激動，你看看我是誰？”按住冷凝的一個胖子說話了。
冷凝朝他望去，竟是鍾煥然。他楞住了，再轉頭看看其它的幾個人，竟然是阿四、法長老和一些陌生的面孔。
“是你們？你們怎麼跟她在一起？”冷凝停止了掙扎，喘着粗氣，瞪着眼睛問道。
“她是彩虹姐啊，我們到卡納湖谷不就是爲了找她？”鍾煥然見冷凝冷靜下來，慢慢地放開他的手。
冷凝怔怔地看了看鐘煥然，又茫然地看了看彩虹，再轉頭看了看圍在他四周的衆人，腦海中記憶的碎片一點點地積聚着。
“冷凝，剛纔你在18號樓，中了他們玄幻術。”法長老說道。
“玄幻術？”
“是的。這是一種很古老的心術，通過佈設周圍的環境，比如帶方格的地板、旋轉的圖案等，使人短暫迷失心智的一種方法。古人經常用它配合藥物，治療心理、精神方面疾病。”
他這才完全想起來，在18號樓裡，遇到了嚴伯父子倆，然後他跟着嚴伯走下一段旋轉的樓梯，然後就進到了滿屋鏡子的房間，在房間裡，他看到黑衣人，而黑衣人就是彩虹。
“幸好阿四派出的機械蛇，及時發現了你的行蹤。我們從機械蛇傳輸回來的影像當中，看到你跟着別人進入密室通道，發現有些不對，心急火燎地想趕在你受傷之前，將你救回，結果，還是差了那麼一點。不過，能將昏迷中的你救回來，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法長老說道。
“對啊，這事還真得虧阿四的機械蛇，不然你一準上了西天。”鍾煥然話一說出口，突然感覺有些失言，急忙說道：“呸，呸，還說什麼‘西天’，嘴巴真是欠了。”
冷凝並沒有對鍾煥然的話放在心上，朝阿四投去感激的一瞥，然後對法長老問道：“那嚴伯父子呢？有沒有審問他們？”
“早就被我們逮啦。”鍾煥然搶着回答道，“那倆人根本不是父子。他們是塔斯社安排在18號樓裡的秘密警察，專門等着你和彩虹姐上門。”
“他們是塔斯社的人？”冷凝着實被鍾煥然的話嚇了一跳，驚問道：“他們不是黑虎團的人嗎？”
“我纔是黑虎團的人。”一個體形壯碩的年輕男子上前一步說道。
“你是？”冷凝覺得他甚爲眼熟，但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他就是視頻裡跟彩虹一起走出18號樓的大鬍子，黑虎團主要負責人之一。”阿四笑着解釋道。
“他就是大鬍子？”冷凝有些迷糊，再次仔細打量着年輕男子，發現他眉目之間果然有點相像，只不過總感覺少了一些什麼。
“你好，我叫樊子。”樊子笑着伸出手。冷凝雖有些疑惑，但還是跟他握了握手。
樊子說道：“我們得到線報，18號樓作爲文昌閣秘密據點已被帝國塔斯社發現，並且布有大批的秘密警察。我們本想通知文昌閣蹲守在這裡的聯絡員，卻發現彩虹來了。於是我喬裝打扮成大鬍子，偷偷潛進樓裡，找到了她。剛一開始，她不信。後來，我給她看了塔斯社在這樓裡的證據，她才明白過來。可是她想到你可能會到這樓來找她，於是我們就在這附近的樓裡躲藏了下來。”
樊子頓了頓，接着說道：“我們前腳剛走，後腳便來了大批的機甲戰士。不一會兒，我們便聽到了停機坪的爆炸聲。當時我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彩虹卻是一口咬定是你來了，一定要去找你，結果卻在停機坪邊上廢棄的毛紡廠房裡，與法長老他們不期而遇。”
“我們一聽說你跑到18號樓裡找彩虹，立馬感覺不對。阿四趕緊派出了偵察機，果然發現你陷入塔斯社精心佈設的陷阱裡。”
冷凝聽着樊子述說，心中漸漸明白。他轉頭，帶着詢問的眼神看向邊上笑意吟吟的彩虹。
彩虹上前一步，輕輕地撫摸着冷凝的臉龐，點了點頭。
“那我的手是？”冷凝擡起他的機械左手，問道。
彩虹愛憐地將冷凝的左手放在自己的手上，剛想說什麼，又被鍾煥然搶先說道：“這個由我來說，由我來說。”
“好，這個還真不能跟你搶着說。”彩虹被鍾煥然搶了話，非但沒有埋怨他，反而向他投過感激的眼神。
“冷哥，你能有這支機械手臂，最應該感謝的就是我啦。”鍾煥然抱起自己的手臂，昂着頭，驕傲地說道。
“你？”冷凝這纔想起鍾煥然是醫生，給自己動手術安裝手臂的，也只能是他了。“謝謝。”冷凝欠了欠身，由衷地感謝着。
“嗯，冷哥，這份恩情可要時時刻刻牢記在心上哦。”鍾煥然嚥了咽口水，又繼續說道：“冷哥，你知道嗎？爲了你這個手術，我真的是誠惶誠恐，精精細細，一點馬虎也不敢打，從未動過手術的手，到現在還……”他忽然感到別人異樣的眼光齊刷刷地向他射來，他正詫異着。
“你不是說你是神醫，以前每天都能做幾臺手術嗎？”彩虹如同仇人一般，兩道目光像兩把刀子，惡狠狠地瞪着鍾煥然。
鍾煥然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嚇得慌忙跳到一邊，離開彩虹好幾步遠。
“你……”彩虹恨不得揍鍾煥然一頓，俏臉脹得通紅。
鍾煥然瞧着彩虹，小心防備着她，訕訕地笑着說道：“這，這……，彩虹姐，你別生氣嘛，你看冷哥這不也是活靈活現地在你面前？”
“如果知道你是個二把刀，我哪會將他的性命交到你手上？”
“彩虹，別生氣，我這條命也算是煥然所救，還得謝謝他。你看我這手臂，靈活自如，還是挺不錯的。”冷凝伸展着機械手臂，將五指張開又合攏，臉上露着滿意的笑容。
“就是就是，彩虹姐，別生氣，你氣壞了身子，冷哥可又要找我麻煩了。”鍾煥然嘻皮笑臉地說道。
“哼，下次再也不相信你了。”彩虹依然臉若寒霜，但比之前卻好了許多。
“糟糕。”冷凝忽地像想起了什麼，掙扎着從牀上坐起來。
“怎麼了？”彩虹一邊扶着他起來，一邊關切地問道。
“我在牀上躺了多久？”
“兩天兩夜了。”
“兩天兩夜？”冷凝驚呼一聲。
“怎麼了？”
“文昌閣怎麼樣了？”
一提起文昌閣，衆人原本欣喜的笑容逐漸凝固了。
“到底怎麼樣了？”冷凝眼見如此，越發着急起來，將目光投向法長老。
“唉，還是由你來說吧。”法長老嘆了一聲，對彩虹說道。
彩虹緊蹙眉頭，沉默了一下，緩緩地說道：“文昌閣目前雖然還沒完全淪陷，但也只是時間上的問題了。”
冷凝緊緊地盯着她，心裡的一點點希望，慢慢地沉了下來。
彩虹接着說道：“帝國大軍前兩天準備完畢，現在已經前進至曼珠沙華通道的龍舌處，離文昌閣只有一步之遙了。” 整個曼珠沙華通道，如同一條彎來彎去的大蟒蛇一般，橫臥在漆黑的海底之中。而她爲航行方便，結合通道地貌，又將通道6個關鍵導航點命名爲龍眼，龍舌，龍頭，龍爪，龍腹，龍尾。到了龍舌，再過龍眼，便可以長驅直入，直達文昌閣城下。
“什麼？他們進展這麼快？”冷凝驚問道。他仔細研究過曼珠沙華通道的地形地貌。通道中，怪石林立，水流湍急，漩渦密佈，一不小心便會船毀人亡。再加上各種體型龐大的隨時可以吞噬各種生物的海底巨獸在通道中多如牛毛，尤其是頭上長着一對燈籠，對血腥特別敏感的鯤，更是兇猛異常。它那一張血盆大嘴，就如同一臺大功率的軋壓機一般，可以輕輕鬆鬆輾軋一架跟它體型一般大的戰車。所以，按照他的估算，帝國軍團就算拿到曼珠沙華通道的航海圖，龐大的艦隊要想安全順利地通過，也得花好幾天的時間。
“我們雖然付出了一些努力，也付出了一些代價，但恐怕無濟於事，力不能及，改變不了最後的結局。”彩虹的聲音越說越輕，慢慢地垂下頭。其它衆人的臉色越來越青，越來越難看。
法長老淚流滿面，長嘆一聲，發紫的嘴脣不停地顫抖着，似乎想說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冷凝沉默了好一會。此次到帝國，最根本的目的，就是要找到李見深，說服他停止進攻文昌閣。可是，帝國生變，李見深作爲總統卻是受到阿海的裹挾，最終慘死在金剛山之中。而作爲進入文昌閣唯一天險的曼珠沙華通道導航圖，卻因爲自己等人計劃不全、保管不慎，拱手相送，導致軍團如入無人之境，長驅直入。面對進展神速的帝國軍團，自己在文昌閣閣老會上所設想的利用曼珠沙華通道狙擊軍團的方案，幾乎折戟沉沙，根本無法實施。如果文昌閣就此淪陷，自己又以何面目面對孔長老，面對文昌閣那一雙雙充滿期待的眼睛？自己怎麼會這麼不小心，着了塔斯社秘密警察的道？晚不昏迷早不昏迷，怎麼就在這關鍵的時候昏迷呢？一想到這，他愧疚難當，忍不住深深地自責起來。
樊子抱着拳，對衆人朗聲說道：“我們黑虎團自是十分敬重與文昌閣多年來共同結盟抗敵的感情。沒了文昌閣，自然也不會有黑虎團的存在。所以，請你們放心，我們勢必和文昌閣永遠站在一起，抗爭到底。”
在樊子身後的倆個年青人，也跟樊子一般，抱着拳，高聲複誦：“抗爭到底，永不異心。”
“黑虎團？”冷凝將目光轉向樊子。
彩虹向冷凝解釋道：“黑虎團是帝國最大的反抗組織，他們如果有人被通緝，面臨牢獄之災，我們會優先考慮接回到文昌閣，避免繼續受到帝國的迫害。這樣就使得他們在抗爭時，多了條退路，少了許多顧忌……”
“我只想知道黑虎團有多少人有多少裝備參戰。”冷凝打斷了彩虹的話，說道。其實他早從嚴伯嘴中就已猜出對黑虎團和文昌閣的關係不簡單，此時此刻，他也不想再去關心他們兩者關係如何，他真正的關心是黑虎團能投入多少軍事力量幫助文昌閣守住曼珠沙華通道。
“我們集結的人數有三千多人，戰車一千多架。”
“什麼？有這麼多？”冷凝大喜過望，居然一下從牀上跳了起來，自己坐直了身體。這力量足足有半個軍團之多，如果合理利用，再加上曼珠沙華通道的天險，打敗帝國軍團也不是不可能的。
彩虹和鍾煥然等人卻還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根本沒有像冷凝這樣的欣喜。
“怎麼了？”冷凝轉頭看看衆人，疑惑地問道。
“哦，沒什麼，沒什麼。”鍾煥然朝樊子偷偷地瞥了兩眼，連忙擺着雙手說道。
“能不能讓我看看你們的作戰部署？”
“阿四。”彩虹將阿四喚了過來，讓他將雙方態勢圖通過電腦展示出來。
冷凝正襟危坐，看着阿四打開掌上機。一個立體的實景態勢圖展現了出來。
從五顏六色的態勢圖上，冷凝看到，帝國軍團的戰車、飛行器已密密麻麻地佈滿了曼珠沙華通道的大部分，已經牢牢佔據了除龍眼、龍舌以外的四個導航點，並且還在緩慢地前進。
“我們的戰車呢？他們部署在哪裡？”冷凝問道。三千多人，一千多架戰車，規模也不小。但從圖上看，根本看不出已方的軍事力量。
“他們就在這。”樊子指着圖上一個個小黑點，說道。
“你指的戰車就是這個？”冷凝驚訝地問道。那些小黑點是什麼呀，就是一些家庭用的飛行車簡單地改裝成水底潛行器，加裝了兩根激光炮。它們既無強大的進攻能力，又無防禦能力，在帝國軍團強大的戰車面前，無異於以卵擊石。撇開戰鬥力不說，可這些小黑點的數量也少得可憐，也並沒有樊子口中所說的一千多架啊。
“這兩天，我們又主動組織了一些進攻，損失了不少，現在只剩下三百多架。”
他轉頭看了看周圍的鐘煥然等人，這才明白了他們爲什麼沒有跟他一樣的興奮，一樣的欣喜，他們早就知道了樊子口中所說的戰車是怎麼一回事，只不過樊子也在場，不好意思明說罷了。
冷凝一腔熱火，就像被當頭澆了一盆涼水，頓時瓦涼瓦涼。
樊子看出了冷凝的失落，略帶歉意地說道：“你也別見笑，這是我們所能裝備的最好戰車了。”
冷凝默默地下了牀，將彩虹伸過來扶他的手擋開，對着樊子抱着拳，深深地作了一揖，帶着敬重欽佩的語氣，說道：“不管裝備如何，不管人員多少，你們帶着兩肋插刀 、肝腦塗地的勇氣，抱着視死如歸、捨生取義的決心，趕到這裡，與文昌閣的兄弟們一起並肩作戰，我謹代表文昌閣，向你及你的兄弟表示最誠摯的感謝。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