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死而復生的依夢
機械蛇原本已到了升降機邊，回過頭看到冷凝和鍾煥然還沒跟上來，又掉轉了頭，回到冷凝身邊，順着褲褪，爬到他的身上。
冷凝小心地將機械蛇放在自己的掌心。機械蛇朝着升降機“吱吱”叫着。它的意思是叫冷凝和鍾煥然趕緊去搭乘升降機。
“這小東西，可真是又機靈又可愛。”鍾煥然看到機械蛇的樣子，禁不住一下喜歡上了它。“真不知道阿四是怎麼給它改裝成這副樣子的。”想到阿四，他心底涌上一陣自豪感。可一想到阿四現在還不知名的房間被關押着，生死未卜，他又忍不住深深擔憂。“我們趕緊走吧。”他催促着在冷凝說道。
一個戴着金絲眼鏡的胖大嬸頭戴着一頂紅色的安全帽，手上拿着一塊電子屏，朝他們走了過來。
冷凝趕緊將手中的機械蛇收了起來，放到上衣的左邊口袋。
“你們倆個怎麼回事？”胖大嬸一見到冷凝和鍾煥然，便大聲喝罵起來。
鍾煥然被胖大嬸罵得莫名其妙，本想出口相譏，但被冷凝使眼色制止。
“說了多少遍？進入工廠，必須要戴安全帽，你們怎麼老不聽？”原來胖大嬸說的是安全帽事情，冷凝緊張的心情頓時放鬆下來。
“你們工號多少？這次我一定記下來，告訴你們主管，扣你們工資。”
“工號？”冷凝還真沒在意，這兩套工服主人的工號是多少。
“瞧你們傻不啦幾的，別想蒙我！”胖大嬸氣沖沖地走到冷凝面前，伸手就去抓他上衣左邊的口袋。
“你想幹嗎？”冷凝一下緊張起來，下意識地捂住左邊口袋。口袋裡，還裝着機械蛇。
“還想擋？”胖大嬸怒氣衝衝地將冷凝的手撥開，仔細分辨着“4037……”
冷凝這才注意到自己左邊口袋的邊沿，縫着一連串黃色字體的數字。
“你也別想跑，給我過來。”胖大嬸命令着鍾煥然。
鍾煥然訕訕地笑着，裝作極不情願地將左胸露出來。“4038。你們倆個如果下次再被我逮住，一定雙倍扣工資。”她一說完，一轉頭，扭着碩大的屁股，高傲地走了。
“下次你再見，我求你把工資全扣完。”鍾煥然不以爲然，朝着胖大嬸背影笑着喊道。反正他也不在這裡上班，無所謂。
“你說什麼？”胖大嬸似乎聽到鍾煥然說的話，轉過身，扶着眼鏡框，一臉怒氣地瞪着鍾煥然。
“別多事。”冷凝小聲警告着鍾煥然，拉着他，趕緊跑向升降機。他看到升降機艙門口擺放着一排黃色的安全帽，爲防意外，他又順手拿了兩頂，一頂扔給了鍾煥然，一頂給自己戴上。
升降機客艙升到地平線。冷凝將簡易的鐵絲網艙門拉開，倆人側身閃了進去。客艙極其簡陋，就是一塊鋼板，焊上了幾根防止墜落的鋼管，再連上幾根鋼索和滑輪、電機，就是一臺能夠上下的簡易升降機。
“等一會。”冷凝正要將鐵絲網拉下來時，有人在不遠處大聲地喊叫着。
冷凝擡頭一看，原來是一身藍衣服的道長老帶着兩個同樣穿藍衣服的手下，向他們疾步趕了過來。
糟糕。冷凝在心裡暗叫了一聲，將安全帽故意往下扯了一扯。在魁星樓開長老會時，他和道長老見過一次。他不知道道長老會不會認得他。他拉着鍾煥然，躲在客艙的最角落。
道長老臉色鐵青，根本沒注意客艙裡的冷凝和鍾煥然，進了客艙，轉身背對着他們。
“長老，她的實驗不會有什麼問題吧。”左臉有一顆大痦子的工人問道。
“問題？有什麼問題？”道長老顯然不悅，“她再怎麼能耐，也是在我的地盤上。她能翻出什麼樣的浪花？”
“實驗？”冷凝一聽“實驗”這個極其敏感的詞，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了依夢的克隆實驗。他支起耳朵，正想聽個明白。道長老瞥了瞥身後的冷凝和鍾煥然，手一揮，制止了本還想接着往下說的大痦子。
客艙裡，只剩下“咣噹咣噹”的升降機滑輪和鋼索滾動摩擦的聲音。最終“吱”一聲，停在了最低一層。
機械蛇剛從口袋裡探出腦袋，冷凝趕緊將它又塞了回去。幸好道長老他們沒回頭，不然讓他們看見了，豈不是露餡了？
大痦子閃到道長老面前，將鐵絲網拉開，跟着道長老一起，走出了客艙。
客艙正對着一條寬闊明亮的走廊。走廊一看就是人工開鑿而成，除了地面上還算稍微平整一些，其它三邊都是坑坑窪窪。走廊兩邊，一側擺滿了粗大的管子，另一側佈設着兩根黑色的電纜。
冷凝和鍾煥然等着道長老他們走遠，才從客艙裡走出來。機械蛇再也按捺不住，迫不及待地直接從口袋裡跳到了地上。
冷凝對道長老剛纔的話，有些生疑，對鍾煥然說道：“煥然，你跟着機械蛇，救出阿四。我去看看道長老是怎麼回事。”
鍾煥然點了點頭，正欲跟着機械蛇。冷凝按住的肩膀，再次叮囑他道：“小心一點。”
“放心吧，冷哥，我能行的。”鍾煥然感激地說道，“你也小心一點。”
冷凝目送着鍾煥然往走廊另一頭跑遠，也不再猶豫，朝着道長老的方向追去。
雖然走廊七拐八彎，但也就這麼一條主通道。走廊裡零零散散地迎面走過幾個在這裡工作的工人。冷凝低着頭，裝作與誰也不認識，與他們匆匆擦肩而過。他沿着走廊，很快追上了道長老。
道長老在一道很不起眼的黑黝黝的鐵柵門前停住。門上裝了一把碩大的鐵鎖。大痦子上前一步，掏出鑰匙，打開了鐵鎖。
冷凝往回一閃，躲在一個拐彎的角落裡。道長老警惕地觀察了一下四周，確認沒人追蹤，這才隨着大痦子走了進去。
冷凝聽到他們關門的聲音，小心地探出腦袋，見走廊裡已經空無一人，確信道長老走進了鐵門，這才從角落裡出來，跑到鐵門邊上。
鐵柵門裡，黑漆漆的一片。冷凝有着貓頭鷹一般的眼睛，很快適應了環境。他看到，鐵柵門一側，還有一條通道。通道向裡延伸，不知通向何處。在這陰暗潮溼的地底下，道長老究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一股奇怪的感覺在他心頭浮起。他決定繼續跟着，一探究竟。他伸手推門，卻發現門上的鐵鎖已被反鎖裡面。
他托起門鎖瞧了瞧。掛在門上的鎖，是彈子鎖，帝國最古老鎖具的一種。彈子鎖構造簡單，開鎖也不難，只需兩根鐵絲即可。只可惜，他手頭上沒有工具。道長老他們都在鐵柵門裡，不進到裡面，根本發現不了什麼。他環顧四周，發現附近有個漆着紅油漆的小型的滅火站。他衝到滅火站，找開玻璃門，裡頭一把斧頭，三四個滅火罐。沒有合適的工具。
正當他想着是不是要拿斧頭直接砸開彈子鎖的時候，一個提着藍色工具箱的工人走了過來。
“咦，你在這裡幹嗎啊。”冷凝注意他上衣左邊口袋邊沿縫着“6041”的數字。
“哦，不知道是誰把滅火站的門打開了，我順手把它關上。”冷凝隨口捏了條理由搪塞。
“唉，現在的人啊，素質是越來越差了。你看我手裡提的，都是他們扔得亂七八糟的工具。”6041舉起手裡的工具箱，頗爲無奈地說道。
“哇哦，你腰裡怎麼掛着這麼多的鑰匙？”冷凝注意到他的腰間，居然掛了一圈的鑰匙，心想着他手裡會不會那道鐵柵門的鑰匙？
“唉，煩死，我就是一個鑰匙保管員的命。”
“那道鐵柵門的鑰匙，你有嗎？”冷凝指了指鐵柵門，說道：“剛纔我手裡一個急用的零件，滾到門裡了。如果你有鑰匙，幫我打開一下，我找了一下。不然，我又得跑回地面的車間去重新拿了。”
“鐵柵門？”6041一提那道門，臉色突變，連連擺手，連聲音也變得緊張起來，說道：“我沒有，我沒有。我怎麼會有那道門的鑰匙呢？我沒有，沒有。”他一邊說着，一邊後退，似乎想盡快遠離鐵柵門。
是什麼使得他突然之間變得如此的害怕？冷凝覺得有些奇怪。6041見他還不走，又慌慌張張地走到冷凝身邊，湊到他的耳邊，神神秘秘地說道：“你怎麼還不走？你是新來的嗎？”
6041看到冷凝一臉驚愕的表情，又接着說道：“你真的是新來的？”他前後看了看，確認沒人經過，又對冷凝說道：“我勸你，這道門千萬別進去。凡是進去的人，沒有一個能活着出來的。”
“爲什麼？”冷凝問道。
“我怎麼知道？”6041搖着頭，說道：“但我聽他們說，裡面鬧鬼。”
“鬧鬼？”冷凝感覺非常驚訝。
“是的。他們說，裡面有一隻惡鬼，經常發出凌厲悽慘的叫聲。只要一靠近鐵柵門，靈魂就會它被吸走，肉體就會被它吃掉，恐怖得很啊。”6041說這話時，驚恐得連臉上的肌肉都緊張得一抖一抖的。
那麼這道鐵柵門裡，還真是有些古怪。冷凝決意要進去查看一番。
“走吧，趕緊離開這裡。”6041勸道。
“好的，謝謝你。”冷凝見他態度真誠，好言相勸，便假意離開。他與6041相向而行，等6041完全消失不見的時候，又偷偷地溜回到鐵柵門前。他托起門上的那把彈子鎖，手上赫然有了兩把鑰匙。這是他剛纔從6041腰間順手摸的。他把鑰匙圈上的鐵絲掰直，伸進彈子鎖鎖眼裡，小心地撥弄着。
只幾秒鐘時間，彈子鎖應聲打開。他朝四周再次張望了一番，確認沒人，小心翼翼地拿下彈子鎖，打開鐵柵門，側身閃了進去，又原封不動地將彈子鎖鎖上。
黑暗的通道里陰暗潮溼，瀰漫着一股發黴的味道。冷凝小心地走着，忽地聽見“嗒嗒”的聲音。
是腳步聲嗎？有人來了？他前後看了一下，並沒有藏身的地方。難道就這樣退回去？顯然心不甘情不願。“嗒嗒”的聲音越來越近。通道漆黑，四壁凹凸不平，有幾塊凸出的岩石。他不及細想，一躍而起，雙手緊緊抓住一塊凸出的岩石上，身體捲起，雙腳各自找了一塊合適距離的凸出岩石，整個身體就像蜥蜴一般，牢牢地吸在通道頂部的石壁上。
他剛藏好身，不遠的拐角處，一束幽藍色的光線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藉着藍光，冷凝看到一個身着白衣、披着長髮、拖着一根長長的腥紅色的舌頭，慢慢悠悠地飄了過來。乍一看，冷凝心裡有些發毛。難道這就是6041口中所說的惡鬼？可這世上真會有鬼嗎？他壯着膽子，再仔細一瞧，不禁啞然失笑。那惡鬼雖然化着一副猙獰恐怖的妝容，口吐腥紅長舌，但舌頭卻明顯只是一條長長的紅布，雙腳懸浮於地，是因爲他踩在塗了黑色油漆的高翹板上。在這漆黑的通道里，冷不丁碰上這樣形似恐怖的東西，連他都覺得有些膽戰心驚，更別說在這裡工作的普通民衆了。可爲什麼要在這裡專門找個人裝扮成惡鬼，嚇唬接近這裡的人們呢？他覺得這裡更有古怪了。
惡鬼並沒有注意到吸附在通道頂部的冷凝，直接走了過去。
等他走遠，冷凝手一放，輕輕地跳了下來，如同一隻貓從高處跳下來，不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他繼續往前走着。走了沒多久，他看到通道的盡頭有一道亮光。他跑過去一看，又是一道鐵門。亮光是從鐵門上方安裝的一盞燈發出的。
鐵門做工精緻，沒有打開的把手，也沒有鎖具，完全不像文昌閣的產品。
這門要怎麼打開？冷凝上下打量着鐵門，感覺無處下手。他的手不小心輕輕地觸碰了鐵門。鐵門忽放絢麗多彩的奇光。依夢出現在他的面前。
冷凝大驚失色，緊張得後退幾步。
“你好，歡迎來到依夢的地下空間，請輸入密碼。”依夢作了一揖，笑意吟吟地說道。
“虛擬影像？”冷凝在依夢的住所見過逼真的虛擬影像，但對這裡也出現同樣的虛擬影像，內心的震撼確實感到無可比擬。難道依夢沒死？
“請輸入密碼。”依夢影像再次提醒着冷凝。
冷凝額頭冒出一層細細的冷汗。自己哪有什麼密碼？能找到這裡，已是“瞎眼雞叼蟲子——純靠天吃飯”，現在哪裡又能拿出什麼密碼？
“如果你忘記密碼，還可以通過掃描眼睛虹膜打開。”依夢影像貼心地說道。
用自己的眼睛虹膜？那更加不可能了，眼睛虹膜獨一無二，這道門禁系統怎麼可能會有自己眼睛的虹膜特徵呢。冷凝苦笑着搖了搖頭。沒想到依夢影像隨手一擡，幾道光線朝着他的眼睛就照射過來。冷凝一楞，本想後退，可已然來不及，被光線掃到。
“歡迎你，冷凝。”依夢影像向冷凝鞠了一躬，笑意盎然地側身閃到一邊。
“你怎麼會有我眼睛虹膜的數據？”冷凝無比驚訝，張大着嘴巴。還沒等他得到回答，門口的光線暗淡了下去，栩栩如生的依夢影像慢慢地消失不見。
鐵門“唰”一下打開。裡面又是一段長長的走廊。與外面通道不同是，裡面的走廊光線明亮，鋪設了一層厚厚的防潮地板。四周的光線隨着冷凝的走動，變得流光溢彩，與依夢住所地下室的設計一模一樣。
冷凝有一絲異樣的感覺涌上心頭。他忽然覺得腦袋像針扎一般劇烈疼痛起來。以前，他從來都沒有過這種感覺，爲何走進這裡，會如此怪異？
他用力揉着腦門，試圖減輕疼痛感。但越走裡面，越感覺疼痛。這時，“吱嘎”一聲開門聲從走廊盡頭響起，緊接着響起了嘈雜的腳步聲。
“你留在這裡，給我盯緊一點，時間不等人了，如果那個婆娘不聽話，就直接殺了她。”好像是道長老的聲音。冷凝心裡一驚，知道道長老馬上就要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來。身邊剛好挨着一間房間，他不假思索，伸手擰開門鎖。房門被輕輕地打開，他悄悄地側身溜了進去，隨手掩上房門。
他貼着房門，聽着腳步聲從門口的走廊走過，漸漸遠去。他長吁了一口氣，轉身看了看房間，不禁驚呆了。
房間裡密密麻麻地，擺放着成百上千的裝滿溶液的克隆艙，而克隆艙裡，躺着的，全部都是一模一樣的克隆冷凝。克隆冷凝緊閉着雙眼，蜷縮成一團，以同樣的姿勢，在營養液中在營養液中不停地冒着泡。
天哪，這比依夢的地下實驗室要多上幾百倍。他們到底想要幹什麼？冷凝驚歎着，難道他們真的想要組建克隆兵團嗎？
他看着這些躺在營養液中，看上去像嬰兒般的克隆人，想起了自己也是跟他們一樣，從溶液中走出來，心裡莫名地感到一陣悲哀。爲了得到克隆人，人類自相殘殺，你爭我搶，失去了本性。如果真是這樣，那自己還不如讓他們的克隆希望徹底破滅。
他怔怔想着，房門“吱嘎”一聲打開。他趕緊找了個地方，躲了起來。
“我說過，一旦出成果，我會馬上通知你。現在，請你不要妨礙我工作。”冷凝聽到熟悉的聲音。他忍不住探出頭去瞧了瞧。透過罐子的間隙，他看到臉上長着一顆大痦子的人正對着一個身材曼妙的女子說話。
“那你什麼時候能出成果？”大痦子從懷中拿出一根菸，熟練地點燃，然後緩緩地吐出一口煙，噴到女子的臉上。
女子似乎極爲反感他的這種行爲，斥道：“這裡不允許抽菸。”
“我問你什麼時候出成果。”大痦子不理她，依然我行我素地抽着煙。
“最快也需要下個月。”
“下個月？不可能。我們等不及了。”
“等不及，那你們另找人，我做不到。”
大痦子冷笑地兩聲，說道：“是你做不到，還是故意不給我們做？”
“我做不到。”
“做不到？你要的東西都給你了，你說做不到？機器、設備、數據記憶體都在這了。”
“這不是你想像的那樣簡單，而且當時我老師也在，沒有他，我做不出來。”女子生氣地將電子平板往桌子上一扔，扭頭往門口走去。
“依夢？”就在女子扭頭的一瞬間，冷凝終於看清了女子的面容，忍不住低聲呼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