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榮也是大家子的管家出身,知道這等賞銀是不便推的,忙着雙手接了,躬身笑道:“破費公子賞錢打酒吃,我家主人還等着,公子慢走,奴才先告退了。”說着就施禮退去。
邵書桓雖然是滿腹狐疑,但自從見過安王后,他也早就是平常心了,就披着那件衣服,轉身向回走去。
等着邵書桓去了,八珍樓的牆角處轉出一輛馬車,那青衣中年人懶懶的靠在車上,德榮將那兩隻海棠錁子遞了進去,那人接了,握在手中,良久才鬆開,嘆道:“這不是市面上流通的銀兩,只是那些富貴大家裡面年下節下賞人特意軋的純銀錁子。”
“是!”德榮躬身道,“回去嗎?”
“他誤會我是平王了……”那青衣中年人的嘆息道,說話的同時,卻把那兩枚海棠錁子收在自己隨身帶的荷包裡,道,“回去賞你一百兩銀子。”
“謝主人賞,您自己說您和安王同宗,也姓姬,他能夠不誤會嘛?”德榮賠笑道。
青衣中年人只是笑笑,半晌才道:“你等下去平王府給我打個招呼,如果邵府問起,別給我拆穿了。”
德榮忙道:“奴才省的!”
那青衣中年人放下車簾,嘆道:“回去吧。”
馬車消失在街道的轉角處,邵書桓無精打采的向回走去——
邵府這個時候,卻是熱鬧非凡,門前車馬濟濟——邵瀾在門口負責迎賓等工作,裡面,一般的客人,邵赦也不用親自接着,不過是令邵庭等招待罷了。
“老爺,安王爺來了!”安王的翠羽華蓋車剛到門口,藥紅忙着去稟告邵赦。
“快請!”邵赦一邊說着,一邊已經從書房出來,大步迎了出去。
“王爺!”邵赦長揖到地,安王忙着一把托住,笑道:“什麼時候你對我這麼多禮了,沒的見外?”
邵赦笑笑,吩咐邵瀾道:“你好生招呼客人,若是有人問起我,就說我有什麼事呢,就來!”
邵瀾忙着答應着,邵赦對着安王使了個眼色,安王會意,兩人一同前往邵赦的書房,坐下,邵赦親自倒了兩杯茶,遞給安王。
安王接了,笑道:“也不用這麼忙就端茶送客吧?”
邵赦聽得他取笑自己,如今書房內就他們兩個,也不用向外人面前那等多禮,直接翻了個白眼道:“我剛從南邊帶回來的茶葉,你吃就吃,不吃就算了!”
“我吃,你倒的茶,就算是穿腸毒藥,我也吃!”安王笑道,說着,當真端起杯子來,一氣飲盡。
“你這是牛飲。”邵赦冷笑道。
“我是大老粗好不好?”安王放下茶盅,諷刺的笑道,“不比你文雅。”
“我不和你吵!”邵赦道,“你吵不過我就動粗。”
安王學着他的樣子翻了個白眼,問道:“是嗎?你拉我來你書房,難道就是說這個?”
邵赦在他對面坐了下來,端着茶盅慢慢的品了口茶,皺眉道:“你和他說什麼了?”
“什麼?”安王不解的問道,“你知道我是大老粗,說話就不要轉彎抹角的。”
“你和書桓說什麼了?”邵赦不理會他的諷刺,直接問道。
“什麼也沒有說!”安王皺眉道,“怎麼了?”
“你看看這個!”邵赦一邊說着,一邊從旁邊的抽屜底下取出一幅卷軸,遞給他道,“他才寫的,我讓人裱糊的。”
安王接了,打開一看,正是那首《虞美人》,從頭看到尾,點頭道:“好文采,好詞!”
“廢話!”邵赦怒道,“好不好我難道還不知道,還用你說?”
“那你問我什麼?”安王裝着糊塗道。
“這《虞美人》的含義!”邵赦冷冷的道,“你到底和他說什麼了,他可是絕頂聰明之人,這兩日我始終看着他不對勁,而且,他的詩詞多是詭癖落寞之語,我看着可是不妙的緊。”
安王沒有說話,只是盯着那首《虞美人》重頭到尾細細的讀了一遍,隨即又讀了一遍,半晌才道:“確實不通的緊,以他的才華心境,斷然不會寫出這等東西……是不是你太太打了他一頓,他心生不忿,有了厭世之心?我看他詩詞之中,多帶着這等感覺,有種超然物外豁達,偏生又是無奈,那有了那份悽迷之美。”
邵赦點頭道:“你說的何嘗不是?”說着,他取出一份箋紙,遞過去道,“這是瀾兒向他求,他寫的,你看看!”
安王接了過來,掃了一眼,點頭道:“這個就更加明顯了,你說過,他是絕頂聰明的人,遭此劇變,甚至差點死掉,最後被迫在街頭靠着賣詩詞度日,他的心境,你也應該可以理解。甚至我都有點懷疑,他根本沒有失憶,不過是不願意提起以前……”
邵赦聽了,嘆道:“自從我回來,他就沒有叫過我一聲父親,看樣子是怨上我了!”
“換我也怨你!”安王搖頭道。
“不提也罷!”邵赦不再說話,把那張字捲起來收好,道,“出去吧,外面恐怕要安席了。”
安王笑道:“也是,否則,等下衆人見着我們一起出去,明天又得惹出一堆閒話。”
邵赦怒道:“你還要意思說——就因爲你的一句話,我被人看了十八年的笑話了。”
安王聞言,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我去看桓兒,你去招待客人吧!”
“他住在棲霞院,你自己過去吧!等下帶他一起過來。”邵赦道,說着,也站起身來,向外走去。
“你不藏着掖着了?”安王笑道。
“藏不住了,那婆娘……”邵赦只有搖頭的份,說着徑自出去,安王對邵府極是熟識,也不用人帶路,帶着自己的親信小廝,徑自去棲霞院找邵書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