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兩人打定主意,共約在宋有朝下葬之日殺宋清塵。程問曉自忖如今手上有龍泉劍,無刃不破,那天在盤龍谷殺得人人退步也是借了龍泉劍的威力,想殺宋清塵並非難事。便耐心等到那天,裝做賓客進入大堂。
程問曉道:“孟教主,你帶領屬下潛入中原,原先有多少人?”孟詩雨道:“原先加上十七位長老,有一百零三人。我們進關後便兵分三路,各往一方盜旗。”
程問曉奇道:“你們怎麼能那麼容易進關?”這個問題他早便問過孟詩雨了,只是當時她也不說。孟詩雨笑道:“自然有進關的方法了,我們自西方海口出發,乘船漂泊,一路抵達關口,再易服進來,上下打點些珠寶便行了。”程問曉嘆道:“原來如此。”頓了一頓,又問道:“那你豈不是有很多錢了?”
孟詩雨道:“多也是在西方,現在身無分文了。”程問曉笑道:“還以爲攀上了個大財女呢!原來不是。”
兩人在鄉鎮下易容打扮,一日打聽到鎮中有一家神劍山莊,但莊主以及管家都死了。上上下下沒有主持之人,僕人也將可拿的都拿走了,鳥雀皆散,留下一座空蕩蕩的大宅院。兩人便藉機搬進大宅院,住下養傷。本來高莊主雖死,神劍山莊也不會淪到任外人佔領的地步。起先雪山派便想派人將神劍山莊收入腳下,但宋清塵一死,上下無主,誰還及得去想一戶神劍山莊?
程問曉自不知手上的龍泉劍便出自神劍山莊,也不知師父寧廢柴和以前高莊主是朋友,更不知高莊主莫名其妙死在自己手上。事由無常,巧妙無雙,便是如此了。
兩人在神劍山莊地窖下又搜出了幾千兩銀子,想來是僕人沒發現的,便各置裘衣。又在劍閣中發現無數寶劍,只是程問曉如今有了龍泉劍,自然看不起這些寶劍。倒是發現了地窖下的大批美酒更爲歡喜。
兩人除養傷之外,日來無事,便練些武,討論武數上下。彼此武功都達頂尖,互相比劃,收益自是極大。
一日孟詩雨道:“我倒可以將教衆召集到這來,淪落於外太過危險,想要回西方一時也難。”程問曉道:“好,這裡地僻人少,正好潛藏。不過你要怎麼樣召集?”
孟詩雨微微一笑,道:“我教來中原前,便料到會分散開來,恐不能聚集一起。事先互對了信號,由教中花長老研製青銅同心鏡,藏在身上。只要我發出信號,那邊同心鏡便會互相反應,在近的教衆知道後,順着同心鏡反應自會尋來。那日去雪山派易物便是用了同心鏡。”
程問曉笑道:“這麼神奇,你快把青銅同心鏡拿來。”孟詩雨道:“要等晚上。”
程問曉道:“爲什麼要等晚上?你身上沒有嗎?”孟詩雨臉上一紅,道:“有,就是要等晚上。”程問曉道:“要晚上才能用嗎?沒事,你拿給我看看就行。”
孟詩雨臉上更紅,道:“你……你背過身去。”程問曉大感奇怪,依言背過身去。聽得後面簌簌的聲音,不經意回頭一看,嚇了一跳,急忙轉過身去。原來孟詩雨也背過身去,解衣在脖頸下取物。
孟詩雨取了青銅同心鏡後,道:“吶,給你。”程問曉轉身接過去,是一塊指甲大的青玉,能照出人影,上面還有溫熱。不禁想到孟詩雨先前的動作,脫口而出道:“原來你藏在胸口上啊!”
孟詩雨臉上飛紅,道:“你……你偷看!”程問曉忙道:“沒有,沒有……什麼也看不到,你背過身去,而且衣服摟得那麼緊,走在正面也看不到。”孟詩雨嗔怒道:“別說了!”
程問曉道:“好好,我不說……又沒看到你胸,再說了我又不是沒看過。”孟詩雨道:“你什麼時候看過了?”
程問曉道:“那天給你換衣服啊!”話一出口,又覺不妥,想收回已經遲了。孟詩雨方纔想起確有此事,羞得滿臉通紅,狠狠的跺了幾下腳,道:“我不理你了!”捂着臉跑了。程問曉乾笑幾聲,默然無語。
過了十多天,眼見冬盡欲春,冰雪開始融化。一日有五、六個黑衣男子扣門而來。程問曉開門道:“是誰?”
其中一名男子臉顯詫異之色,道:“飛火急援。”程問曉聽到這句口令,登時想起孟詩雨跟自己說過的教中口令便是兩句話,上一句飛火急援,下一句三月草生。當即對了下去,將幾人迎了進去。
在大廳見到孟詩雨,六人齊齊跪倒在地,恭聲道:“屬下拜見教主!”孟詩雨道:“計長老,快起來,其他人呢?”
計長老與五位手下都站了起來,分賓坐下。計長老道:“屬下不知,自屬下與教主分開後,與朱長老往嶺南而去,路上遇見蓮花教,與蓮花教大戰一場,教衆死傷盡半,逃到關口時又遇見青城派。一路逃到這裡,若非教主發出號令,尚不知何去。”
孟詩雨道:“先留在這養傷,待召集其他教衆。”計長老道:“是。”程問曉便給六人安排了房間。過了幾日,又有教衆尋來,一一接待收入。
神劍山莊中聚集了十多號人後,孟詩雨每日便板着一張臉孔,對程問曉愛理不理的,也不像往日那般嘻笑玩鬧。一日又來了個莫長老,一來便道:“教主,雪山派已收入麾下了。”
孟詩雨又驚又喜,道:“什麼意思?”莫長老道:“我與安長老分開後,一路潛行,遇上幾次大敵,逃到雪山腳下。收到教主的同心鏡訊息,正欲趕來會合。突然發現此處的雪山派宗主被殺,上下無主。便潛到其中,僞成僕人。卻見雪山派旁系子弟爲爭奪宗主之位打得頭破血流,只怕我若不出手這雪山派便要散了。我便發了善心,暗中相助一個弱勢子弟,讓他以一敵五,順利成爲雪山派宗主。教主,那蠢貨只道我好心助他,又見我武功比他高出不知多少,拜我爲師,唯我命從。雪山派如今可算在我須彌教下了!”
孟詩雨大喜,道:“莫長老功不可沒。”程問曉見這莫長老年紀與自己差不多,劍眉星眼,甚是俊朗,又見孟詩雨對他親暱無比。不禁心中納悶,坐在椅子上不斷喝茶。
孟詩雨向程問曉介紹道:“莫凌雪莫長老是我教中劍術高手,程……”這幾日與程問曉嘻戲打鬧也只是叫“你”,此時卻不知該叫他什麼。改口道:“他叫程問曉,也是劍術高手,莫長老,以後可與他相較一番。”莫凌雪道:“是。”
程問曉道:“詩雨,我……”孟詩雨淡淡的道:“別叫我詩雨。”程問曉道:“那叫你什麼?”孟詩雨理也不理他,與其他教衆商量大事。
只氣得程問曉七竅生煙,轉身便出了大廳。孟詩雨見到也不理他。
他走到外面,心道:“你應該不能生氣纔對,她那幾日對你那麼好,剛纔只不過做做面子,你不能生氣。”氣消後往回走去,卻見孟詩雨與衆人走了出來,看也不看程問曉一眼。程問曉叫道:“孟教主!”她也只是回頭說了一句“有事?”
程問曉苦笑一聲,道:“無事,無事……”想多說什麼,她已帶着莫凌雪等人離開了,也無一個人理他,全將他當做局處人。
程問曉心中氣苦,往地窖下走來。在地窖中提酒便喝,悲從心來,想到自己家門被滅,父母雙亡,身負大仇,而喬喬不知所蹤,身邊竟無一人可說話。悲後即苦,越喝越煩,雙目不禁流下淚來。道:“我還是走了吧,留在這又有什麼用處……”
連喝了幾口酒,回房間取劍收拾衣服,想去跟孟詩雨告別,又想到她之前與莫凌雪等人親暱的樣子,又對自己不屑一顧。突的哈哈一笑,道:“告什麼別……幹我何事……你有你的教中長老相伴,哈哈,哈哈,如今也不需要我了。”笑得淒涼萬分。
提劍便出了房間,走到大門,被兩個須彌教教徒攔了下來,問道:“程長老,你要去哪嗎?”他們先來多日,見程問曉一直在教主旁邊,只道是一位新長老。
程問曉道:“我不是你們的長老,別攔路,讓我出去。”兩人也不敢攔着,讓他走了過去。一個道:“他不知要去哪,我去稟告教主。”
程問曉走出了山莊,道:“我該往那去……嘿嘿,天下之大,何處不能去……”走了十多步後又想到:“她會不會追過來?”出村口時也無人來追,放聲大笑道:“程問曉本就無家無親,無朋無友,何必怕沒地方可去。天大地大,哪裡可睡得,哈哈!”
深雪已化,更寒冷徹骨。他大聲長歌:“瀟瀟落葉瀟瀟下,浩兮長歌在遠方。過路莫是多情子,人生不得逍遙郎。”卻也不管此時有無落葉。
走到雪山下一個破山溝裡,酒勁上來,倒地便睡。睡得模模糊糊的只感到有人再動他,睜眼一看,一個女子已站在面前。
那女子道:“你要去哪裡?”正是孟詩雨。程問曉看清了她,本來心中升起一股狂喜,卻見她冷漠無比,無異於外人,又頓生氣苦,笑道:“我去玩,天涯海角何處都可去。”
孟詩雨道:“你要走爲什麼不跟我說。”程問曉道:“哦……我忘了,現在你知道了,我走了。”站起身來,卻打了個趔趄,差點摔倒。
孟詩雨冷冷看着他,也不去扶他,道:“爲什麼要走?”程問曉道:“沒爲什麼!老子要走你能……”後面的狠話卻說不出口。
孟詩雨道:“好,你走吧。”程問曉哈哈大笑,道:“我走了,再見,孟大教主,你和你的教衆們好好的啊!”向前走去。
孟詩雨搶到他前面,道:“你什麼意思?什麼和我的教衆們好好的?你發什麼瘋?”程問曉道:“沒發瘋,哈哈!我發瘋了,我發瘋了,哈哈!孟大教主,你快回去吧,我可不值得教主大人因爲我凍着呢!”
孟詩雨道:“你……”氣急之下,當真往回離開。程問曉仰天哈哈大笑,竟不知如何,笑聲化成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