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條件
“你說什麼?”
張太尉看着這一片狼藉的屋子,也不知道皇帝遭了多大的罪過,此時兩眼含淚,就開始嚎了起來。
“官家,是老臣的錯,都是老臣的錯……”
劉邦扯着嗓子:“不是,你他孃的接着說啊,你剛纔說的什麼?”
張俊頓了頓,把頭擡了起來,這才發現皇帝連看都沒看自己一眼,而是瞅着地上的那個女人……話,好像也是朝着她說的。
“官家……”
劉邦頭也沒回:“張俊,伱小子從現在開始要是再敢放一個屁,老子就閹了你。”
嚇得人張太尉捂住了嘴巴,再也不敢多言了。
徒單月見了他這般反應,知道是他心動了,心裡頭高興得厲害,清了清嗓子,擺出了一副鄭重的架勢來:
“不錯,我正是來議和的。”
“兩國第一次的紹興之約,說好了將黃河以南的地方還給宋國,後來……後來四太子聽了奸人的讒言,這才又升起了戰事。”
“陛下乃是個明事理的皇帝,自然是懂得戰不如和的道理,如今兩國戰事一興,生靈塗炭不說,打來打去,打得不還是您宋國的土地。”
“趙官家請細細思量,是耗着這宋國的人力物力財力去爭您家的東西,爭不爭得到還得另說,亦或者,是不費吹灰之力的,就拿回了您家的江山呢?”
劉邦低着腦袋,不知道在想着什麼,不過那一旁的劉錡卻是忍不住了:
“官家,我王師北上連戰連捷,何須再與金人和談?”
“而且……”他看着地上的這個女人,“金人多有狡詐,自海上之盟開始便反覆慣了,他們的話兒,是天下最不值錢的東西!”
張俊也算是大概聽清楚了些,他也變得有些激動了起來,只可惜皇帝不准他說話,他只能把自個兒想法憋在心裡,一雙眼睛卻是顯得有些焦急。
太康渡好像開始放飯了,外邊兒開始變得有些吵鬧起來,各種嘈雜的聲音都有,倒是顯得有些熱鬧。
“你既是來議和的,可有你家皇帝的文書?總不能空口說句白話,朕便信了你吧?”
“而且你一個女人……金國人外交的時候,都是用女人來打先鋒的嗎?”
徒單月聽他這麼問,知道他已經有所偏向了,開口道:
“不敢相瞞陛下,小女子本就是個閒不住的性子,上次張通古去臨安,小女子不也是在的嘛。”
“這次也是隨人而來的,我大金正使……不小心墜馬入河,如今……還沒醒來,所以,所以才冒昧出了這風頭。”
“至於文書憑據,若不在正使的身上,那便是被河水給沖走了,不過陛下與我又非初識,想來,當是能夠明斷的。”
這麼說倒也說得過去,劉邦看着她:
“你們既然是來找朕的,那爲何醒了就開始跑?你不應該立馬錶明自個兒的身份,然後再來求見?”
她紅了紅臉:“少有女裝示人,衣裳又溼了,只想着先躲起來,這纔不小心衝撞了陛下。”
劉錡聲音都變得高亢了起來:“定是早有所謀!不小心,不小心會想要挾持官家?”
“這女子的話聽信不得,爾意圖弒君,罪無可恕!”
說着,他便把刀舉了起來,就要把這女人給劈死在原地。
劉錡的想法很簡單,以前是打不過,所以談。
那現在能打得過了,還有什麼談的必要呢?
就算是冒着大不韙,他也要取了這人的性命,好斷絕了皇帝的念想。
劉邦冷眼看着他:
“住手。”
這兩個字說得輕巧,卻好似有萬鈞之力,壓得堂堂的馬軍司都指揮使,喘不過氣來。
他胳膊一軟,終究還是把手給放了下來。
“你叫什麼名字?”
徒單月眼睛轉了轉,好的假話永遠是九分真、一分假,她若全說假的話,意味着全都是馬腳。
所以便很坦然地回話道:“小女子姓徒單,單名一個‘月’字,嗯……‘月亮’的‘月’。”
“徒單?”
劉邦只覺得耳熟,忽然便想起了什麼,朝着張俊吩咐道:
“把劉大和秦三叫來。”
張太尉趕緊去了,劉邦看着劉錡,朝着他走近了些。
“陛,陛下……”
說起來,這人現在也是一把年紀了,這輩子估計唯一能圖的,就是打回去罷。
用袖子拂去了劉錡甲上的灰塵,又替他擦了擦頭髮,劉邦道:
“無論如何,你得相信朕,相信朕不會做出錯誤的判斷。”
劉錡渾身一震:“臣,知道了。”
兩人好像是在說着情話,看得地上的徒單月直髮惡寒。
另外一頭,張俊下船第一時間便點了人……劉大和秦三兩個也是被帶着的,畢竟是如今爲宋國效力的金國人,帶着終歸是有用處的。
不過,若不是今日皇帝提起,張俊都快忘記了,忘記那在潁州勸降韓常的秦三了。
不是張太尉的記性差,實在是這兩人,就算是哪天悄無聲息的死了,也不會有人注意到他們。
好比現在這個時候,張俊找了老半天的人,從太康渡駐紮幾萬人裡頭傳話,又叫人去了城裡頭,還有西邊和南邊,凡是紮了營帳的地方,都派人去了。
這要找起來,一時半會兒定然是沒甚結果的,不過好的是,他的運氣雖然不太行,不過也不算太糟。
太康渡這兒吃飯,是宋軍搭了竈頭、上了大鍋,一個竈頭差不多得管上個一兩千人,有皇帝在這裡,所以不管是軍還是民,都是老實排隊,很少有鬧起糾紛來的,就算是偶有爭執,也大多低聲咒罵兩句,從未有人動手。
偏生今日撞了鬼,那幾個銳勝軍的人排隊排得好好的,被兩人給插了隊去……銳勝軍最近被盯得緊,自家主帥又還在戴孝,不願惹事,只是嘟囔了兩句,想着把那氣兒給嚥下去。
卻不想那插隊的人卻是不幹了,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就破口大罵,一會兒說人家職位低下、不配與自己吃一鍋的菜,一會兒又說自己是趙官家身邊的人,誰有不服的,有本事就站出來。
那負責做飯的老頭兒看不過去,就阻止了兩句,卻被他們兩個給好一陣臭罵,如此跋扈,氣得衆人直跳腳,恨不得好好教訓這兩人一頓,卻又聽見他們口稱趙官家,讓衆人不敢亂來。
也多虧了他們如此跋扈,才讓張太尉注意到了他們。
從幾萬人裡頭找到兩個人的概率並不高,張俊也不是有什麼千里眼順風耳。
主要的,還是這兩人太過顯眼了些。
“劉大,秦三!”
張俊高聲喚着他們的名字,旁人見了,只道是兩人所言不虛,恐怕真是趙官家身邊的人。
而這兩個見了張俊,則是馬上就變得有些拘謹了起來,全然沒有了剛纔的囂張。
“太尉所喚何事?” 張俊看着他們兩個,一個瞎了左眼,一隻手只剩了半截胳膊,還杵着拐;一個沒了右眼,一隻手也只剩了半截胳膊,還是杵着拐。
“官家找你們。”
張俊這話一出,兩人都忍不住開始顫抖了起來。
“不知道官家忽地找我二人,可是有什麼要事?”
秦三舔着臉,笑得無比的謙卑,當年他在秦檜家裡做管家的時候,也沒有像是今日這般諂媚模樣的。
張俊擺了擺手:“官家要找,你去便是,問那麼多作甚!”
“太尉說的是,太尉說的是,”
兩人不住點頭哈腰,這般前倨後恭的模樣,更是讓人討厭了。
張俊帶着兩人上了船,見那地上的女人已經坐在了椅子上了,知道皇帝是聽了這女人的話兒,還要信什麼議和……他張俊再不懂事,也知道如今是大宋佔了上風,哪有打得過還要去求和的道理。
但是皇帝還沒和他算賬,他也知道自己勸不住,只是做了嘆氣的模樣,卻連嘆氣的聲音都發不出來。
兩人一進來,劉邦便朝着他們招了招手,二人連滾帶爬的,口中喊着陛下,膝蓋徑直磕在地板上,發出來響亮的聲音。
“這人,秦三,你認識嗎?”
秦三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瞧見是個姑娘,他好生的端詳一陣,在腦中想了又想,這才老實答道:
“陛下,小人不認識這位姑娘。”
“哦?”劉邦瞅了瞅徒單月,“她可說她是那什麼徒單家的人,你不是做過那徒單家的官家?他家還有你不認識的人?”
這話讓秦三和徒單月都是大吃一驚,兩人不住地打量着對方,努力搜尋着彼此的模樣。
但秦三還是非常堅定:“官家,小人確實是不認識。”
“那,”劉邦看着徒單月,“你有沒有什麼想說的?”
徒單月皺眉道:“陛下勿疑,他不認識我,我卻也不認識他。”
“難不成他冒了徒單家的名字,來矇騙陛下?”
秦三忽地便激動了起來,連着磕了好幾個頭,腦門上都被血給浸紅了,可見其用力之大:
“陛下,小人縱使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欺君啊!這,這女子說她是徒單家的人?徒單家有名字的貴人小人都是認得的,絕對沒有她這號人物!”
劉邦點了點頭:“別激動嘛,又不是說你有罪,只是你從徒單家出來了那麼些年,這丫頭的歲數好像又不大,會不會,是她以前還小,長大變了模樣?”
秦三冷靜了下,將夾着的柺杖放在了地上,又用手撐着地往前挪了挪,離得她近了些:
“你叫什麼名字?”
徒單月面不改色:“姓徒單,徒單月。”
秦三這次是肯定了:“陛下,徒單家從無一個叫徒單月的女人!臣可以用性命擔保!”
“這……”
劉邦一臉的冷冽,看着這個女人,吩咐道:
“劉錡,扒了她的衣服。”
“慢慢慢!”徒單月大驚,“我還有個名字,叫徒單虎。”
“徒單……虎?”
劉邦像看個傻子似的看着她,問秦三道:
“這個名字可有印象了?”
“若是徒單虎的話……”秦三想了想,“是,是長公主……完顏兀魯的女兒!”
徒單月鬆了口氣:“確是,四太子便是我的親舅舅了。”
確定了她的身份,劉邦又換了一個熱情的笑容:
“總是要小心一些的,朕被人給騙怕了。”
徒單月只能附和:“應當的,應當的。”
“既然身份沒問題,那麼倒是可以說說正事兒。”
“議和,不是不能談,只是,你們的價碼是什麼?”
“若是什麼把中原之地還回來的這種話兒,那就不用說了,就算不還,老子也打得回來。”
“你總得讓老子見着點兒好處,不能說把本來就是老子應得的東西用來談判,這不是在說笑嗎。”
他一口一個老子,聽得徒單月好不生氣,心中不知腹誹了多少,卻還是扮作了個仔細傾聽的模樣。
“陛下所言甚是,我大金既然要談,自然也是帶着誠意來的。”
“這黃河以南,自然是大宋該得的,兩國之前有些誤會,如今把話說開了,我等退去也是應該。”
“而那燕雲幽薊諸州,也當按照海上之盟,一併奉上,我大金退回關外,與大宋結爲兄弟之盟,方纔是不忘了兩國先帝的初衷。”
這條件不可謂是不誘人,自打宋立國以來百餘年的時間,除了徽宗皇帝趁着遼國病重,借了金人的東風,短暫地擁有了燕雲之外,那地方從來就沒被納入過宋國的版圖。
可是距離石敬瑭把這地方送出去已經兩百多年了,誰也沒把地方當做是外面,哪怕是徽宗皇帝這樣的庸人,也要想着把它給佔回來,它是養馬之地,是中原屏障,但最重要的一點,它是漢人的地盤。
現在不是,但以前是,將來也一定是。
劉邦看着徒單月,讓她有些心慌。
“可以,但還不夠。”
“這……”她知道趙皇帝有野心,但沒想到野心這麼大,還他中原,有了燕雲還不夠。
“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劉錡和張俊一齊看着自家的皇帝,對於他們兩個來說,若是這事兒當真成了,皇帝當是本朝第一人,也當是中心第一人,其功績當與漢光武比肩。
但在如此巨大的誘惑面前,他竟然,說還不夠。
所以他們有些好奇,皇帝,還想要什麼。
“朕要……”
縱使沒有外人,他仍是低聲,只用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告訴徒單月:
“要金國宗室女子,一百人。”
(本章完)